車到站了,關曉珊拿起行李準備下車,身旁那個人走在她前面。
她坐的位子靠中間,門口有兩個人堵在那,相互在爭吵,導致大家都堵在那。
吵架的是一男一女,女的還帶了個小孩,原因是男人身後的女人推了男的一下,男人叫道:“你別推我,我在走。”
“慢慢吞吞,你不走別擋着後面的人。”女的回叫道。
“我在走,我只是腿腳不方便。”男人解釋道。
“腿腳不方便不會讓讓麼,擋着這麼多人,都得等你麼。”女人繼續叫道。
“媽媽,這是個瘸子。”女人還帶了個小男孩,小男孩見前面那個人腿有點彎,拉着他媽媽的手笑道。
“大姐,你已經在在走了,我又這麼多東西,再說對面也有人,反正到終點站了,都不用急。”男人回道。
“就你這張老臉,還叫我大姐?”女人指着男人說道。
“喂,這你就不對了,你小孩罵我就算了,我樣子雖然老,可我年紀比你小啊,你自己帶個小孩,臉上皺紋都能畫地圖了,叫你聲大姐怎麼了,這也是尊敬你啊。”男人半帶揶揄半自白的說道。
“放屁,他罵你什麼了,你本來不就是瘸子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臉上長皺紋了,你還年紀比我小,就你那樣子,一看就是沒素質的人,你這種人還做什麼高鐵,你做個綠皮車,那車都能變黑。”女人被他說年紀大,又說有臉上有皺紋,火氣越來越大,控制不住動起手來,一把揪住男人的衣服說道。
“你這個瘸子讓開,我跟我媽媽要下車。”女人帶的小男孩也用手推搡着男人。
這個小男孩一路上不是大聲唱歌,就是把手機音量開得很響,在那玩着遊戲。他那媽媽也不管,有幾個旅客提醒了一下,這女人就打了這小男孩幾下,口裡還高聲的罵道:“讓你吵,讓你吵。整天不讓我省心,打死你這沒家教的。”她倒不在乎連自己也罵了。
旁人看不過就勸她別打了,過了會,那小男孩又開始吵鬧,反正快到了,衆人也都忍忍算了,都是各奔目的,各有事情,沒功夫在車上跟她計較。
這個男人被揪住衣服,身體又不方便,叫道:“大姐你放手,我們這樣大家都走不了路了。”
那小孩上前一步,擡腳揣了男人幾下,男人低頭看了眼小孩,又對女人說道:“你的小孩打了我,你放開我。”
“小孩子不懂事,打你兩下怎麼了,你還罵我呢?”女人
“我沒罵你,只不過說你很老。”男人解釋道。
“你再說一遍。”女人怒道。
後面開始有人叫道:“一點小事,算了,大家讓讓就過去了。”
“別吵了,堵在這裡,我們都走不了。”
“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互相遷就下算了。”
“算了,算了,一點小事。各讓一步吧。”
有的性子不好的叫道:“走吧,要吵下去吵,別擋路。”
“要吵要打都下去再說,擋什麼路,快走。”
女人手指着瘸腿男人,回過頭來,對後面的人說說道:“都是他走的慢,不是他,大家早走了。”
關曉珊注意到女人的脖子上,掛了一根項鍊,脖子正中下方,有一塊玫瑰色的菱形吊墜。
男人前面的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回頭說了句:“哎呀,別吵了,不至於鬧大來,姑娘你放手,好好說,都是出門坐車,何必呢,大家笑笑就沒事了。”
瘸腿男人說道:“她罵我瘸子,她小孩還踢我,我都說我在走了,我就說了句她老了,她就氣成這樣。”
男人話沒說完,“啪”的一聲,女人用左手打了他一個耳光,手上的提包,撞到男人的手臂,男人捂着臉怒視着女人,說道:“你怎麼打人。”
女人把左手的提包換到右手,又擡起手要打過去,男人卻抓住了她的手,小男孩還在用腳踢男人,嘴裡還叫道:“你敢罵我媽媽,我踢死你。”
男人抓着女人的左手,怒視着女人,突然眼神柔和了下來了說了句:“大姐,算了,我讓您先走好吧。你別再動手了。”
關曉珊身前的這個高個男人,一聲不吭,看着這一切。
後面的人卻不耐煩,催促地叫道:“別打,別打。”
“一點小事至於麼,別打了。”
女人卻不依不饒的叫道:“你放開我的手,聽見麼?”
捱打的瘸腿男人說道,“大姐,我放開,你別打了,我看你是個女人,又帶着孩子,算了,當我不對,我還有事也着急下車。”
男人放開了女人的手,女人把手縮了回來,發現手腕那一道被指甲劃過的紅印,又怒道,“你把我手抓破了。”
男人推着一個黃色的大行李箱正往前走,回頭說了句,“是你先打我我才抓住你手的,這可不怪我。”說完轉身繼續向前走。
女人火冒三丈,擡起右手又想打那個男人,卻不知剛掛在右手上的小包順勢給提溜了起來。
那小包帶子上有個銅拉環,銅拉環開了個口子,裂口的一端有些尖銳,那道口子正掛在自己小男孩的鼻孔上,“滋拉”一聲,把小男孩的鼻子從下到上給撕開了一個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小孩“哇”的一聲慘叫,痛哭起來。女人這下傻了眼,趕忙蹲下身來,看着自己的兒子,當時也跟着哭了:“啊呀……,這可怎麼搞得呀。”一手扶着小孩的肩膀,手上也沾了血。
瘸腿男人也回頭看着那小孩,一臉震驚。
女人突然起身想衝到瘸腿男人面前,她嘴裡叫着:“都是因爲你。”她想伸手拽住男人的袖子,卻不小心一腳底踩在自己兒子流在地上的血,瞬間腳一滑,正面撲向車廂地板。
女人向下撲向車廂地板的時候,脖子下的項鍊隨着慣性向前蕩了起來,在女人的臉正面撲在地板的同時,一個菱形的吊墜正好盪到她眼睛的位置,正立在地板上,就這一瞬間,女人的右眼到了,吊墜正好扎進了她的眼睛。
“啊……”的一聲慘叫,女人捂着眼睛。
有人說道,“快去跟列車員說。”
“叫120啊。”
關曉珊想上前先看看受傷的孩子,身前的男人卻轉了個身,擋住了她的路,笑着看着她:“你想幹嘛?”
“救人啊。”關曉珊說道。
“呵呵,這叫自作自受,走吧,列車員和乘警會處理。”
“她是有些不對,可是她現在受傷了,我們能不管麼?”關曉珊想一把推開男人,卻怎麼也掰不動他,這男人笑道:“你可以善良,但不要愚蠢。”
“我認識你是誰?用的着你跟我談論道德,讓開。”關曉珊昂着頭,看着男人說道。
“我不讓呢?”男人說道。
關曉珊身後的一個人說道,“姑娘,這種人別管她,囂張慣了,有列車員和乘警,車上也有監控,咱們走另一邊下車吧。”說完,那人拉着箱子走了。
關曉珊想執行自己的某種信念,不甘心被阻擋,對着身前男人說道:“你剛纔稍微拉一把,她就不會動手,不動手也不至於讓孩子受傷。”
“哦,你倒怪起我來了。我一動不動,都有錯誤。看來道理總在對自己有利的一方的,呵呵呵。”男人一臉微笑,下巴微微翹起,看着關曉珊。
“道理是公正的,不會偏袒於任何一方。”關曉珊看了眼這個下巴說道,微微有點尖,很有角度,下巴周圍隱約看到些黑點,這人出門肯定剛刮過鬍子。
“這話是不錯,可是你看看眼前,道理在偏袒誰呢?”男人用手颳了下自己的下巴說道,他似乎對自己的下巴很滿意。
關曉珊看了眼正在痛叫的男孩和女人,又對男人說道:“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哦,性情還在,可人已下車了,你看看身後。”男人把手架在座位的靠背上,伸出手指,指了指關曉珊身後。
關曉珊轉頭一看,只見列車員走了過來,身後還有兩名安全員。
“請讓一下。”列車員有近說道。
關曉珊將身一讓,男人也讓開了。
列車員快步走到小男孩身邊,看了看傷勢,一名安全人員扶起躺在地上的女人,“叫救護車,聯繫車站。”
那女人被扶起之後右手捂着自己的右眼,用一隻左眼打量了下車廂,發現乘客都走光了,包括那個瘸腿男人,只剩一個個字高高的男人和女人現在安全員身後,他們也似乎正要離開,立即用手指着高個子說道:“是他,是他在身後推的我。”
一名安全員立即走了過來,說道:“您需要留下來配合我們工作。”
高個男人嘴角一笑,說道:“有監控,車廂有記錄。”
關曉珊半張着嘴,看着那個女人,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有這麼惡毒的女人。
她立即說道:“我可以作證,和這位先生無關,是她自己倒地的,車廂裡有監控錄像。”
“他們是一起的,肯定幫他說話。”女人捂着右眼,血從指縫間流了出來,還不忘對着關曉珊罵道。
“不用急,您先不要說話,車上有監控可以看到整個過程,現在先送您和孩子接受治療,請您不要情緒激動,傷口會流更多血。”安全員說道。
“有監控?”女人問道。
“是的。”列車員也說道。
一名安全員對高個男人和關曉珊說道:“請你們二位暫時留下來,等監控看了再說,請先出示下二位的車票,請你們配合。”
“好的。”男人和關曉珊異口同聲的說道,關曉珊看了要高個子,他也正看向她,男人笑了下,聳了下肩膀,坐了下來,說道:“坐吧。”
關曉珊嘆了口氣,無奈的坐了下來。關曉珊打開隨身掛包,拿出車票遞了過去,高個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車票,也遞了過來,關曉珊瞄了一眼,那車票上顯示了一個名字——楊羽。
女人和小孩被送下了車,只剩這個叫楊羽的男人和關曉珊並排坐着,中間隔着一條通道。
關曉珊看着車窗外,女人和小孩被送走,車站上開始有很多人圍觀,後來都各自散了。
關曉珊拿出水杯,喝了一口,嘆了口氣。
“怎麼了?”楊羽見她似乎有些感慨,問道。
“人,怎麼可以這樣。”關曉珊看了楊羽一眼,又把視線轉向窗外,輕輕地說道。
“因爲想法是不一樣的。”楊羽說道。
“社會在進步,人們總會越來越好的。”關曉珊還是看着窗外。
“觀點不一樣,教育不一樣,階層不一樣,總會有些奇葩的。”楊羽笑道。
“難道,這就沒有辦法麼?”關曉珊看了眼楊羽,嘆道。
“辦法有,但執行起來,需要過程,這個執行的過程,就叫做陣痛。”
楊羽用手抹了抹頭髮說道。
“陣痛?什麼意思?”關曉珊轉臉來問道。
“就像治病,治病就要下藥,身體裡有些細胞受不了,所以……”楊羽說道。
“所以就會身體發生反應,這種反應表現在生活中,就是失去了某種信仰,又達不到自己的目的,於是情緒上就容易走向極端?對麼?”沒有等楊羽說完,關曉珊就搶過話頭說了出來。
“完美解釋,”楊羽把三根手指捻在一起,“嗒”的一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說道。
“呵呵,剛纔……”關曉珊笑了下,手撩了下搭在前額的頭髮。
“剛纔,對不起,攔住你了。”楊羽笑道。
“謝謝攔住了我,不然……,呵呵。”關曉珊轉過臉來,看着楊羽,苦笑了一下。
“呵呵……”楊羽輕輕一笑。
“不好意思,二位,你們可以下車了”。一名乘警走了過來,衝他們敬了個禮,然後微笑的說道。
他們已經調取了監控錄像,看了整個事件的過程,關曉珊和楊羽起身,拿起各自的行李,走出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