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看了看龍宮的石柱,伸手拍了拍有點發懵的黑娃說道:“黑娃,我感覺,你能摘片葉而開一池,觀一毛而知九牛,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突然對你充滿期待。”
黑娃晃了晃腦袋,好像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用手摸了摸龍角,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白靈,我想問問你。”
“什麼?”白靈問道。
“這種毛你拔了幾根?”黑娃說道。
“我?”白靈一愣。
“是的,你。”黑娃說道
“一根都沒有。”白靈說道。
“哦,也就是毛都沒有,對麼?”黑娃問道。
“是的,我一向是隻誠實的鳥。”白靈說道。
“白靈,你是禿子麼?”黑娃問道。
“你什麼意思?”白靈問道。
“你一根毛都沒有拔到,卻要我去扛只牛回來,如同一個禿子,卻去教人怎麼生髮一樣。”黑娃說道。
“己能度而度人者,至聖也;己未度而欲度人者,有情也;我雖一毛不拔,可照樣心細如髮。
我渴望你,獲得至真大道的心是真誠的;
我渴望你,參悟龍生意海的情是實在的;
我渴望你,證入智明瞭凡的念是純潔的;
你明白了麼?”
白靈莊重的看着黑娃,一雙小豆眼衝滿了黑娃看不清的真情。
“嗯,我已經感受到了,就像我的吸管插進你的鼻孔一樣真誠。”黑娃說道。
“然後,你有什麼收穫麼?”白靈問道。
“大有收穫。”黑娃說道。
“那是什麼樣的?”白靈問道。
“幾個傻鳥的泡泡。”黑娃說道。
“癡心妄想陣已成,此時天地相隔,九天門關,九幽路封,你要怎麼救你父親,又打算怎麼破陣?”白靈問道。
這話問的黑娃不知怎麼回答,看了眼一邊的三刀子,走到他身旁,把手上剩下的龍靈往三刀子嘴裡一抹,轉臉對阿桂說道:“先扶他下去。”
阿桂答應了一聲,命幾個赤鰻兵擡着三刀子出了正殿。
“都走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黑娃轉身對白靈說道。
“去奪那神通如意罐。”白靈說道。
“什麼?”黑娃聞言大驚。
“一切都是那罐子引發的,拿到它,你就是新的昊天主人。”白靈說道。
“這是你剛纔暈過去的時候想出來的麼?”黑娃問道。
“天門已關,幽路已封,你沒有那東西,怎麼破陣入幽救你父親。”白靈說道。
“……”,黑娃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想救你父親,就要破陣下九幽,如果你拿不到,也行,你得把它毀了。”白靈說道。
“毀了?”黑娃不敢相信這是白靈說出來的話,“你是被彌羅天洗了腦袋,還是被落塵紗穿了心眼?”
“我是爲了你,也爲了這三界的均衡,你真的以爲吃了個如意果,就能包打天下無所不懼麼?那東西不過只是給了你一個幻身的珠子,你真的以爲憑這個就可以跟那塊石頭一起肆意妄爲?
黑娃,這可不是救一個被改了命格的人間天子,也不是在小紅河裡整個沙霸,更不是跟那摩羅打了一場海戰,就能一戰定乾坤的小兒戲。”白靈一改方纔的調侃,認真的說道:
“現在,你得選個方向,然後堅定地走下去,這大千世界,是造夢王的世界。
彌羅浩天,不過是這小世界的天魔二王,還有更多的世界,更廣大的宇宙可以奉獻給你。
你不替自己考慮,難道不爲追隨你的海精兵們的前途考慮麼?你忍心看着他們永遠留在這小小的海龍灣,只配當個蝦兵蟹將蚌精鰻靈麼?
好,就算這些都不重要,你父親呢?你不想救他麼?”白靈見黑娃滿臉猶豫,繼續說道。
“罐子在石放那兒。”黑娃說道。
“我可以幫你的。”白靈說道。
“怎麼幫?”黑娃的龍眼裡閃過一絲紅光。
“你不是還要去見他麼。”白靈說分。
“是的。”黑娃道。
“再見到他,給他這個。”白靈從翅膀下掏出一個綠色的珠子,遞到黑娃面前說道:“把這個給他吃了。”
“這是什麼?”黑娃沒有去接,直單單問道。
“這是碧塵珠,只要他吃了,就可以封了他的夢。”白靈說道。
“封了他的夢?什麼意思?”黑娃說道。
“他本就是塊石頭,他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造夢王給的,也包括你。”白靈說道。
“包括……,我……?”黑娃不解的問道。
“你不過是他夢裡的一條龍,你從來都不存在。”白靈說道:“他不在了,你也就不在了,這個世界也就不在了,你明白麼?”白靈說道。
“我沒有聽懂,”黑娃是真的沒聽懂。
“這是爲他創造的世界,他可以肆意的修改這個世界的規則,只要他願意。”白靈說道。
“白靈,你還沒睡醒吧?”黑娃說道。
“我知道你不信。”白靈抖了抖翅膀說道。
“他能修改這個規則?哈哈哈哈哈,那他不乾脆直接接管昊天,這多自在,用得着這麼累,在人間跌打滾爬的廢那個力氣幹嘛,那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麼?”黑娃笑道。
“呵呵呵,黑娃,還真被你說對了,這就是吃飽了沒事幹。”白靈也笑道。
“什麼意思?”黑娃問道。
“一切,都源自無聊。”白靈說道。
“什麼無聊?”黑娃問道。
“擁有了一切的無聊。
他本擁有了一切,在一切富裕充實的狀態下,他便生起了無聊,他覺得沒有意思,於是他想去經歷,經歷那些生命所需要體驗的一切,他需要借痛苦來體會幸福,需要借失去來體會擁有,藉由恨來體驗愛,藉由喧鬧來體驗寧靜。
當他這個念頭一動,什麼都會順着這個念頭發生,就像你剛想到一滴水,馬上你會得覺得渴。
如同一個從沒渴過的人,從不知渴爲何物?
而他現在體會到了渴,他的真我在體會這個生命經歷時發出了感嘆:哦,天哪,渴,原來是這樣的,於是他得到了一個真實的經歷。
生命只是在經歷,除了經歷,什麼都不是,只是生命本身而已,除了生命本身,什麼都無法留下。
可是,他卻可以,他不但破壞了規則,他還想建立新的規則,他既想嘗試,還想反覆擁有,這樣一來,它就違背了我們的法則。”白靈說道。
“你們的法則?”黑娃問道。
“造夢的法則。”白靈說道。
“誰規定了生命不可以這麼去擁有呢?”黑娃說道。
“不可以!生命是獨一無二的,它的經歷也必須獨一無二,誰也不能改變生命的規則,也包括我們自己。”白靈正色道。
“那爲什麼他可以改變?”黑娃問道。
“因爲造夢王給了他一個夢,一個五色的夢。”白靈說道。
“那一定是個心想事成的美夢吧。”黑娃說道。
“是的。”白靈說道。
“那麼現在,這個夢失控了,沒有達到造夢當初的預期,於是你們反悔了,要提前收回來,自己動不了手,要借我的手來動,對麼?”黑娃問道。
“黑娃,你不想得到些什麼嗎?他不過只是變回一塊石頭,而你呢,你能救回你的父親,還能跳出這個夢,擁有一個自己的世界,你可以在那裡爲所欲爲。”
“爲所欲爲?”黑娃眼光一片,問道。
“只要你想,你都可以得到。”白靈說道。
“你們當初,也是這麼跟那塊石頭說的吧?”黑娃問道。
“這不一樣。”白靈說道。
“怎麼不一樣?”黑娃問道。
“你在你的世界裡,是個獨立的王,你干擾不了我們,我們也不會去幹涉你,你可以帶上這海龍灣所有海精們一起,還可以帶上你的父親,去那裡盡情的享受你的爲所欲爲和肆無忌憚。”白靈說道。
“真好,可我還是有些擔心。”黑娃說道。
“擔心什麼?”白靈問道。
“我擔心有一天,你們也會抽走我的夢。”黑娃看了看白靈手裡的碧塵珠說道。
“你覺得這是什麼?”白靈把碧塵珠在黑娃面前晃了晃問道。
“不是碧塵珠麼?”黑娃答道。
“所謂碧者,取其色而暗含避意;所謂塵者,紅塵也;於你我而言,它是碧塵珠。
可於石放而言,就如同清涼之散,醒酒之珠。”白靈說道。
“清涼之散,還醒酒之珠?什麼意思?”黑娃不解。
“人間有本《小窗幽記》,讀來頗有妙趣。”白靈把手放下笑道道。
“你先摘段我聽聽。”黑娃說道。
“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無一日醉。
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
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醒。”
“嗯,好意境。”黑娃嘆道。
白靈一笑,繼續說道:“飲了中山酒,自然要醉上千日,千日之後,還有醒時。
而能使世人昏昏逐逐,一生猶不醒的,無非是以名利作曲、以聲色爲水,所釀出來的慾望之酒。
這種酒初飲時,心已昏醉,不知身在何處。
再飲之後因渴而求,求而愈渴,渴而愈求,終至一生性命與之,而不復醒。此時若問“心在何處?”,心已失落在名利聲色之中;
若問“身在何處?”,身已追逐幻影而不止歇。
中山酒只能醉人千日,千日之中不能自主;
慾望之酒,卻可以醉人一生,一生之中都不能自主,但世上很多爲此至死而不醒的人。
酒醉的人,只要給他喝下“醒酒湯”就能清醒,然而,在名利聲色中沉醉的人,要如何喚醒他呢?
有什麼樣的清涼劑能喚醒心的迷醉?也許只有清醒人留下的清醒語吧!在醉夢中做的事都是紛亂的、幻影的事,只有醒來才能做一些真實的事,因此,‘醒’是第一要務,惟有醒了,生命纔可貴,天地宇宙才最爲真實。
黑娃,你只需把這東西往他酒裡一放,這碧塵珠與酒一合,就成了避塵醒世膏,他一喝便醒了,何必讓這石頭整日裡沉迷於醉中不得自拔,還要妄想搞得周天寒徹呢?”
“呵呵,道理是個好道理,可用在這裡,太過片面。”黑娃聽了一笑,不置可否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