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叫溫榮丟了馬,坐到馬車上。
習武的人,跟馬打交道最多,趕車的技術自然比那兩個雜役要強。
要不是換了他,寧月嵐死也趕不上寧九九他們的馬車。
一天之內,緊趕慢趕的,竟在天還未黑時,便快到京城了。
畢竟是一國之都,繁榮肯定是有的,人氣也肯定是有的。
還沒進到京城的大門,在城外就已街市林立,很多兩層的建築,分散在城外,儼然是一座城外城。
除了商戶跟一些平民居屋,城外還有不少豪門宅院,甚至還有幾位親王,皇子的別院,也建在城外。
何安似乎聞到家鄉的味道,邊趕車,邊感慨的笑嚷,“終於到京城了,我一定要睡個三天三夜不起來,待在暖和的被窩裡,死也不起來。”
燁楓扒着車簾,新奇的看着街市上的風情,笑道:“你要不起來,死睡上三天,估計我們就得給你收屍去了。”
“去,小丫頭,跟着你姐,都學壞了!”
“我纔沒學壞,是你跟着你家主子學了,噯,前面站着的人,咋那麼像你家主子,我姐夫。”
“是嗎?咋可能是我主子,他應該不曉得我們現在回來纔對,”何安睜大了眼,朝前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還真是我家爺!”
“我就說是嘛,你還不信,”燁楓興奮的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急忙縮回去,跟寧九九彙報去了。
豈料,寧九九在聽到東方樓蘊等在城門口時,表情淡淡的,只輕輕哦了聲,再沒別的話。
何安心道,壞了,主子這回有麻煩了,今晚會不會獨守空房了呢?
寧月嵐的人也看見了,一個侍衛打馬到車窗前稟報,“小姐,襄王殿下來了,就在前面。”
“什麼?殿下來了?在哪?”寧月嵐情緒激動,一把掀開車簾子,直勾勾的往前方瞧。
因爲離的遠,東方樓蘊的身影並不清晰,但寧月嵐還是一眼就認出,那人的的確確是東方樓蘊。
“真的是他,他真的來了,哎呀,我的頭髮,我的衣服!”
寧月嵐像個蛇精病一樣,在狹小的車廂裡扭個不停,一會擔心衣服亂了,一會擔心髮髻沒弄好。
直到這會,她才恍然意識到,銀杏那丫頭不在,若是她在的話,一定能給她梳個漂亮的髮髻。
她激動的快坐不住了,卻沒有想過,人家有可能不是來找她的。
溫榮神情有些落寞,鞭子也揮的沒了勁。
東方樓蘊坐在馬上,身披玄色蟒紋袍,長髮有些凌亂,卻平添幾邪肆與張狂。
坐騎仍是閃電,那匹小耳朵白馬,此刻跟主子一樣,一動不動的盯着何安趕着的馬車。
另還有四人也騎在馬上,安靜的立在他身後。
誰都看的出,這幾人等的時間不短了,外衣上都已結了一層冰霧。
吳青跟嚴忠跳下馬,奔到近前,單膝跪下,“主子!屬下覆命!”
東方樓蘊也下了馬,面容冷俊,“都起來吧,路上有沒有遇到麻煩?”
“這……”吳青不知該怎麼說,嚴忠也是。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們吞吞吐吐的,莫非……”東方樓蘊心中一驚,衝到車簾前掀開簾子,當看見她們姐弟三個平安無事的坐在馬車裡時,不禁鬆了口氣。
寧九九對上他的視線,雖然才分開兩日,但是不知爲何,心還是很不舒服。
東方樓蘊對她伸出手,“下來,跟我騎馬!”
寧九九沒動,燁楓卻激動壞了,“姐,快去啊,跟姐夫騎馬去。”
燁楓見她不動,硬是推着,把她推了出去。
東方樓蘊攬着她的腰,將她抱起來,走向閃電。
“拜見王妃!”同東方樓蘊一起來的幾人,齊齊跪下,語氣恭敬,不亞於對待東方樓蘊的態度。
“這是幹嘛!”寧九九撅着小嘴,心裡憋屈的很,誰教這傢伙把她丟在半路,就是爲了回來相親呢!雖說不是他願意的,可還是很過份。
“小丫頭,兩日不見,脾氣又漲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他們給你見禮,理所應當,你還要問幹嘛?”東方樓蘊只當她在路上累了,心情不好。
走到閃電身邊,他先將寧九九放到馬鞍上。動作弧度大了些,寧九九皺了下眉,有些難受的捂着肚子。
昨晚上了藥,包紮過後,已經好很多。
可是今兒的趕路趕的太快了,傷口好像被顛簸的,又裂開了,反反覆覆的扯動傷口,是最傷人的。
東方樓蘊坐在她身後時,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血腥味很容易分辯,東方樓蘊稍一靠近她,就聞見了,“你受傷了,傷在哪裡?”他伸手就要探入她衣服下去摸。
寧九九打掉他的手,有些慌亂,“哎呀,你別亂摸,先回去,沒有傷,只是……”
她難以啓齒,傷在腹部。要是赫連續晟在這裡執意要看,豈不是要掀她衣服?可是東方樓蘊好像理解錯了,以爲她是來了月信。
“回府之後好好歇着,我已讓廚子熬了些湯,是你喜歡喝的雞湯,”東方樓蘊用披風將她裹起來,裹的嚴嚴實實,兩個人搞的好像連體嬰似的。
“殿下!”寧月嵐奔到白馬跟前,一臉驚喜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自動忽略掉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對,忽略掉就好了,只當她不存在。
東方樓蘊微微詫異,“你是誰?”隨後又問吳青,“她一路跟着你們回來的?”
“是,在路上遇見的,”吳青如實答。
東方樓蘊收回目光,眸色淡淡的,說出一句差點叫寧月嵐吐血的話,“以後不準跟陌生人同路!”
“殿下……我是寧家的二小姐,我叫寧月嵐,您……您應該知道,路上耽擱了,沒能及時趕回來,殿下……”寧月嵐喚的這一聲殿下,那叫一個嬌,一個媚,還低垂着眼睫,做出一副含羞帶騷的樣。
可是再一擡頭,人呢?
何安甩着鞭子,跟上前面的主子,走路寧月嵐身邊的時候,譏笑道:“二小姐,光有表演,沒人看,這樣可不好,別說我沒提醒你,若是讓主子知道,她受傷了,還是拜你家婢女所賜,你這小命可真就危險了,好自爲之吧!”
燁楓在後頭,從她身邊移過時,衝她扮了個鬼臉。劉燁塵也學着姐姐的樣,衝她扮鬼臉。
吳青跟嚴忠在走過她身邊時,對她投去憐憫的眼神。大飛就更直接,乾脆抹了下脖子,以示你完蛋了,小命不保了。
“喂,你們太過份了,敢這麼對於我,你們等着!”寧月嵐咆哮着道,引來路過的人異樣的眼神。
她自覺失態了,急忙好好站着,拂了下衣袖,“走吧,咱們回府給老太爺拜年。”
此次,她之所以不在京中過年,還不是爲了寧家商行的事,在外面耽擱了,纔沒有回來。
東方樓蘊的襄王府在京城內,最南面,跟兩個皇子的府邸緊鄰,其中有一家,是上官澈雲的。
太子府也在這附近,竟跟襄王府面對面。
這一點,寧九九死也沒想到,居然對太子住面對面,她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呢!
電視劇裡,不都說,太子住皇宮裡,寢宮富麗堂皇,僅此於皇帝嗎?
可是爲啥她站在太子府門口,再回頭看看,襄王府的匾額,有種遠親不如近鄰的奇異感覺。
他們回到襄王府門前時,老管家已經帶着府裡所有人,站在府門口迎接。
雖稱所有人,但細數一下,加上兩個年紀稍長的婆娘,也纔不過十個人。
“奴才等見過王妃,歡迎王妃娘娘回府,”老管家頂着一頭花白的頭髮,帶着人趴跪在地上。
“見過王妃!”
劉燁塵跟燁楓一下馬車,看見此等陣仗,嚇了一跳。
兩人靠到寧九九身後,燁楓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催促寧九九,“姐,你快讓他們起來吧,地上很涼呢!”
東方樓蘊並不作聲,只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寧九九拉着他倆的手,微笑着對老管家說道:“都起來吧,以後在府內,不必拘禮!”
“謝王妃,”康伯帶着人站了起來。
同時,他們也好奇的打量,這位王妃到底是何樣的人。
主子只傳話回來,說成親了。
聽了這一消息,可把他們這羣老奴才樂壞了。
一直以爲,他們都擔心主子哪裡不對勁,府中連個年輕小丫鬟都沒有,如今主子終於肯成親了,不管對像是誰,不管是美是醜,他們都高興。
何安走過來給他們介紹,“這個老頭我們都叫他康伯,這兩個臭小子,是府裡的雜役,打掃屋子,清理院子這些活,以後都交給他倆幹。”
“見過王妃,我叫小五子,他叫栓子,您要有吩咐只管跟我們說,小的一定給您辦妥妥的,”一個瘦小男娃站在寧九九面前,滿臉燦爛笑容的自我介紹。
這兩人長相都很普通,要說有特點,就屬說話的小五子,臉上有顆大黑痣。至於栓子,老實寧納的很,只會衝她傻呵呵的笑。
何安又指着其餘的幾個人,“這兩個阿婆,是府裡的廚子,在王府裡做了好些年了,我跟王爺都是吃他們做的飯長大的,就做菜沒您做的好吃。”
何安是實話實說,沒恭維她的意思。
會做飯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能把飯做的好吃又能賺錢的,恐怕就只有寧九九了。
那兩個中年婦人,謙卑着走過來,“王妃娘娘,奴婢姓陳,您叫我陳媽子就好了,”說着,又拽過另一個婦人,“她是啞婆,不會說話,殿下可憐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就收留了她在府裡的廚房幹活,洗洗菜,添把柴火什麼的。”
啞婆是真的不會說話,但眼神很柔和,也很慈愛,尤其是在看見劉燁塵時,喜歡的不行,一直盯着他笑,把劉燁塵笑的心裡有些發毛。
除了他們五個,還有另外幾人,年紀都不大。
有負責養馬的,有負責守門的,還個兩個侍弄園子的。
他們介紹完了,寧九九拉過燁楓跟劉燁塵,“這是我弟弟妹妹,爹孃不在了,他倆自小便跟着我長大,以後住在一起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有一個爹,跟沒有一樣,還不如沒有,反正他們三個跟孤兒也差不多。
一衆僕人似乎都沒想到,新王妃竟這般和善,一點架子都沒有,太親切了。
東方樓蘊看他們說的很投緣,也微笑着走過去,攬着寧九九
的肩,“都進去說吧,別總在門口站着。”
“對對對,都進去,老奴這一高興,腦子就犯暈,都忘了讓您進府,王妃別在意,”康伯老臉都紅了,急着跟她道歉。
寧九九隨着東方樓蘊進府,不在意的搖搖頭,“無防,日後都是一家人,客套的話還是別說了,你們也別總王妃王妃的叫,聽着怪彆扭的,要不叫我名字吧!”
“呃,這個不敢,主僕有別,哪能直呼名字呢,萬萬不可,”康伯一臉的惶恐。
何安道:“那就叫夫人,叫起來順口,也不生份,夫人,您看行嗎?”
燁楓被他搞笑的語氣逗樂了,捂着嘴偷樂。
寧九九點了下頭,不理他。
走過大門坎,入眼便是襄王府的大院。
偌大的一個院子,鋪滿了青石板,就只有青石板,掃的一層不染,連片落葉都沒有。
呃,沒有樹,哪來的落葉呢!
“你這院子咋什麼都沒有,這也太荒涼了吧!”寧九九有點嫌棄的說。
赫連公子立即表態,“夫人,我長年不在家,他們幾個也不會打理,夫人若是不喜歡,儘管改就是了,要種什麼,都隨你。”
後面一衆人,紛紛轉開頭去,不忍直視。
您哪是因爲不在家纔不種的,您分明是覺得種上花花草草,太矯情了。您還說,只有上官澈雲那樣的假斯文人,才喜歡養花種樹。
您又說了,院子弄這麼幹淨,最適合做練武場了。
康伯畢竟是老薑,最懂得察言觀色,“王爺說的是,夫人您想怎麼改,是要種花還是種樹,前幾日太子新運進不少白牡丹,就是還沒開花,聽說要養在暖房裡的,嬌貴着呢,咱們要不要也買些?”
寧九九直搖頭,“牡丹有什麼可看的,回頭你去花市,挑幾盆冬梅,黃梅,紅梅都可以,記着要挑造型好看的,再種兩棵海棠樹,到了春天開花,比牡丹也不差。”
康伯眼睛一亮,“這個好,冬天種梅,春天種海棠,只有應季的花,開着才九九,小五子,你讓人去花市,讓人把梅花都搬來,給夫人過目。”
寧九九咋舌,買個梅花,還得把整個花市都搬來?未免太誇張了吧?
東方樓蘊瞭解她的心思,“要是覺得太興師動衆,明兒我陪你去逛花市,本王也喜歡梅花,清冷孤傲,很合咱們王府的風格。”
後面一衆人再轉頭,不願再看自家主子。
康伯跟兩個婆子笑的都合不攏嘴,他們最喜歡看到殿下跟夫人和和美美的。最好也別娶什麼妾室側妃,這樣能省很多麻煩。
寧九九邊走邊撅嘴,“別,跟您一起去逛花市,不是看花,都得看你了。”
剛纔回來的路上,她就感覺好多人盯着東方樓蘊看,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羣,甚至還是女子的驚呼聲。那聲音嬌媚的,她聽着都快吐了。
東方樓蘊大笑,“夫人這是嫌棄爲夫長相太過俊美的了嗎?”
“咳咳!”
何安幾人忍不住掩着嘴巴咳嗽,汗顏了,主子啊,您到底還要不要底線了。
康伯見他們倆有話要說,後面總跟着一堆人也不好,便道:“主子,要不您帶夫人去清風院,這兩位小主子,我帶他們下去去看看住的屋子。”
“也好,他們倆個的廂房就安排在清風院隔壁,至於他,”東方樓蘊看着,從進門之後,就一臉不爽的大飛,似笑非笑的道:“至於他,吳青,你帶他下去,跟你住一個屋。”
“什麼?讓我跟他住一個屋?我不幹,”大飛蹦了。
“抗議無效,”東方樓蘊的命令,向來不可更改。
“什麼叫抗議無效,你這王府也不小,我不能一個人住嗎?隨便找個屋子也行啊,”大飛衝着東方樓蘊的背影喊。
吳青拍拍他的肩,“別喊了,主子是怕你睡覺太死,喊都喊不醒,走了,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吳青在府裡的住處,雖是一間,但若論起來,應該算兩個小間,所以他倆,也不算真的住一個屋。
康伯帶着燁楓跟劉燁塵先去了廚房,知道他倆餓了,就先給他倆弄些吃的。
等到主子跟寧九九離開之後,康伯把何安拽到一邊,小聲的問他,“咱們這位新王妃,真的就是個村姑?我瞅着,那氣勢,不像村姑,倒像個大戶小姐。”
何安摟着康伯的肩,嬉皮笑臉的道:“康老頭,她那個人,你可得小心着了,別看她平時和和氣氣,說啥都行,可是呢,你不能觸了她的逆鱗,比如她家弟弟妹妹。”
“還有呢,她喜歡自己做菜,也喜歡種菜,還喜歡做生意,你要是看她去了廚房,千萬別大驚小怪,也別攔着,只管坐等她把好吃的做好了,端上來,聽明白了沒有啊?”
康伯聽的眼睛都不會眨了,“這哪行,哪有主子幹活,咱們當奴才,在旁邊看着的道理,夫人是襄王妃,下廚種菜這種事,幹不得,萬萬幹不得,那得多……”
他想說得多丟襄王府的臉,可想想,最後這句還是忍了。
一扭頭,見何安的爪子還搭在他肩上,氣呼呼的把他的爪子撥開了去。
沒大沒小,小安子出去一趟,膽子又大了。
“哎呀,你這個老古板,我說了那麼多,你咋一句也聽不懂呢,吶吶吶,我可是事先跟你說了,如果你不聽,回頭惹了主子生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康伯擡起老眼看他,似乎還有點不相信,“算了,我不問你,我去問吳青,他可比你穩當多了,哪像你,滿嘴跑驢車!”
“嗨,小老頭,好心當驢肝肺是吧,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咋能不信呢!”何安不服的叫嚷。
等他叫完了,前院也只剩他一個了。
東方樓蘊拉着寧九九回到他住的清風院,跟前院差不多的風格,只在拱門邊種了幾棵竹子,算是這裡唯一的綠色植物。
他的院落也很簡單,入了拱門,是一個小院子。院子中央擺着一張小石桌,邊上放着四個小石凳。
因爲沒有樹,所石桌頂上搭了個小涼亭。
院內的廂房,有三間。
最中間的是主廂房,左邊一間書房,右邊是奴才們守夜住的地方。
在前世看多少了豪門大宅院,哪個不是層層相疊,奢華到令人咋舌,爲啥到了她家王爺這裡,就變成了樸素無華,這麼接地氣呢?
不過這樣也好,比較有親切感,至少她很喜歡。
東方樓蘊從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滿意程度,靠近她,從身後擁住她,手圈着她的腰,“夫人是否滿意爲夫的王府?若是不滿意,隨你去改。”
寧九九在心裡嘆息,還是那句,這樣的男人教她如何能不愛。
“我真的改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又或者,你不一定喜歡我改動的地方,那又怎麼辦?”
“瞎想些什麼,先前一直在邊關,府裡的一切,都由康伯打理着,他一個老人家哪懂得裝飾園子,我也沒那個時間跟心情,日後這府裡的事,可都要交由娘子了,”東方樓蘊收緊了手,親咬了她的耳垂。
“嘶……”這回寧九九是真的疼了,不是耳朵,而是腹部。男人的手勁大,疼的她直抽氣。
東方樓蘊想起先前以爲她是月信來了,可是不對,他剛纔摸的是她的腹部。
二話不說,東方樓蘊將她抱起,一腳揣開主屋的門。
“你揣門幹嘛,揣壞了還得修呢,”寧九九心疼這門,上好的黃梨花寧,好貴的。
“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腹部?”東方樓蘊語氣中隱含怒意。
寧九九看他的臉色,簡直陰雲密佈,搞的她都有點心虛了,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是受傷了,但是已經上過藥了,就是……就是趕路的時候,又裂開了,你把藥拿來,我自己上就可以了。”
她不敢讓東方樓蘊看她的傷口,沒看的時候已經要冰雹了,要是看了……
東方樓蘊陰沉着一張臉,也不理她,徑直將她放在牀榻上,按住她企圖遮擋的小手,掀開棉衣。
還沒看到裡面,就已經看見滲出的血。
東方樓蘊擰着眉,眉間的褶皺都能掐死一隻蚊子了。
小心的揭開裡衣,卻發現滲出的血跟裡衣粘在一起了,輕輕扯動裡衣,傷口的血就往外冒。
東方樓蘊的手抖了,心也跟着跟抖了。
他這一雙手,殺過很多人,砍下過很多人的腦袋,也沾過很多人的血。
可從沒有一個人的血讓他如此恐懼,那是從心底升上的慌亂,陌生的情緒,令他有些無措,看着起伏的傷口,竟然就停住了。
“怎麼了?血沒止住嗎?”寧九九探起頭看,她一擡頭,腹部跟着收緊,傷口裂的更大了。
東方樓蘊恍然回神,厲聲訓斥道:“你還知道身上有傷?既知有傷,爲何要急着趕路,非得看着血流乾才高興嗎?”
襄王殿下真真的火了,心底的一小團怒火怎麼也壓不住,燒的他撓心撓肝的難以忍受。
寧九九眨巴着眼兒,帶着幾分委屈的說道:“人家還不是急着想見你嘛!”
轟隆!
東方樓蘊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壘起來的怒火高牆,在這一瞬間崩塌的只剩下一片塵埃,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一腔柔情。
寧九九還是眨巴着眼兒,一臉懵懂的看他,咬着脣,細聲問:“相公,你不上藥嗎?這樣挺冷的。”
把人家衣服都掀開了,能不冷嗎?
東方樓蘊一聲嘆息,俯下身,在她脣上重重咬了一口,咬的很重,差點就咬爛了。
稍稍撤離一點距離,看着她脣上很深的牙印,又心疼的輕吻了片刻,直到她脣上的齒印慢慢的消退。
“這件事我會弄清楚,你想糊弄過關,那是不可能的,回頭再找你算賬。”
說完,他便起身去了書房。
不一會,拿了藥箱進來。傷口重新上藥,重新包紮。
等收拾好了,她也被勒令不準下牀,只能在牀上躺着。
啞婆過來送雞湯,瞅見東方樓蘊拿着染了血的紗布,可把她嚇壞了。
當知道是寧九九受傷了,還非得掀開她衣服瞧瞧。
寧九九被她的熱情弄的臉紅了,又不好一口回絕。
東方樓蘊擋在寧九九面前,吩咐啞婆,讓她去熬些治傷的湯藥送來。
啞婆連連點頭,當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瞧見殿下端了湯碗,親自喂夫人喝雞湯。
回到廚房之後,她比劃着
清風院裡看到的情景。
陳媽樂呵呵的道:“這是好事,殿下跟夫人的關係好,和和美美的,要是明年能再給咱們王府增一位小小王爺,那咱這王府可就熱鬧了,你瞧對面太子府,整天都是小皇子們的吵嚷聲,小皇子長的漂亮,看着就討喜。”
啞婆使勁點頭,也跟着樂呵。
殿下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府裡,就算回來,也只是住個幾天,就又走了,襄王府也就去年才封的,以前他們住赫連府。
東方樓蘊封的異姓王之後,才搬到這裡來。
簡單的用過晚膳,陳媽燒了兩大鍋水,讓小五跟栓子,挑了去,給主子沐浴洗澡。
大飛帶着劉燁塵一塊洗的,兩個人打打鬧鬧,直到水快涼了纔起來。
陳媽陪着燁楓洗澡,小丫頭在裡屋洗,陳媽就在外面守着,生怕小丫頭認生,不好意思。
寧九九的腹部受傷,自然是不能進浴桶洗的。東方樓蘊洗過澡之後,重新打了熱水,讓她擦擦身子,再把髒掉的衣服換下來。
府裡洗衣服的活,都是陳媽跟啞婆兩個人幹,有時性格憨厚的栓子也會幫着他們一塊洗。
寧九九失血過多,雖然臨睡覺前,喝了湯藥,可是到了半夜,還是發起燒來了。
能不燒嗎?
趕了這麼遠的路,又是大冬天的,身體本就疲憊,又流了那麼多的血,傷口癒合又扯開,她能撐着沒倒下,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這一夜可把東方樓蘊着急壞了,一整夜抱着她,用自己的體溫給她降溫,又不斷的給她擦身,喂溫水。
半夜裡,又讓何安去請了郎中過來。
可是發燒這種事,郎中也束手無策,湯藥也喝過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挺過來。
折騰到凌晨時分,寧九九的燒才退去。
東方樓蘊總算鬆了口氣,抱着她溫熱的身子,沉沉的睡了去。
次日,寧九九是在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醒的,擡頭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也升的老高。
院裡的雪昨兒就清掃了,她進來的時候,只看見拐角高高堆着的雪堆。
太陽一照,頂房上的雪也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她想動,卻發現身子重的很,再低頭看,自己的身子,被東方樓蘊牢牢的抱在懷裡。
他的腿壓着她的腿,他的手圈着她的腰,他的臉貼着她的……寧九九猛的睜大眼,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他的腦袋。
什麼地方不好貼,非貼着她的胸口,只差一點,就要……哎呀,這人揩油真的不分時間地點。
其實赫連公子真想說,他很冤枉的,抱着娘子睡的太熟,一時不察覺,觸到了雷區,真不是有意的。
寧九九一動,東方樓蘊就醒了。
第一反應是探探她的體溫,確定退燒了,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窩在她頸間,睡覺。
“我昨晚是不是發燒了?”
“嗯,現在退了,身子感覺如何?”
東方樓蘊說話的時候,熱熱的呼吸噴在她脖頸上,癢癢的,麻麻的。
寧九九覺得不自在,推着他的頭,想跟他拉開一些距離,可是奈何某人的臉像長在她身上似的,怎麼推也推不開。
“我燒都退了,你讓我起來吧,你要是困,便再睡會,我出去瞧瞧。”
東方樓蘊連眼皮也沒擡,語氣慵懶的道:“起來做什麼?燁楓他們有人看着不用擔心,陳媽剛纔來過一次,她熬了粥,等你醒了再送過來。”
寧九九眨着眼,眨了一會,突然想到,她沒有公婆,她這個新媳婦,連敬茶都省了,真的好省事啊!
不存在婆媳關係,呃,好像還有赫連家的幾個老頑固,還有一個老太爺。似乎都不是善茬,不好搞定哪!
兩人在被窩裡磨磨蹭蹭的,等到起牀時,都已經快響晌午飯了。
劉燁塵跟燁楓來過好幾次,都被守在外面的栓子攔下了,他是個只講規矩不講情面的人,任他倆軟磨硬泡,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直到吃晌午飯,他倆纔在正廳裡,見到寧九九。
“姐,你傷咋樣了,聽他們說,你昨兒發燒了,現在好了沒?”燁楓一見着她,就迫不及待的問。
劉燁塵伸手戳了下她的腹部,弱弱的問,“是這裡嗎?”
“嘶,”寧九九疼的抽氣,“臭小子,你說歸說,別戳啊,當然疼了!”
劉燁塵嚇的縮回手,萌萌的說:“那我不戳了,這樣就不疼了吧?”
“哎呀,你別插嘴,”燁楓把劉燁塵扒拉開,急切的抓着寧九九,“姐姐,我發現這裡地方好大,原本還以爲就前面一個院子,可就在東邊,有個大園子,可惜就是荒廢了,不然種上花花草草的,弄個花園,肯定很好看。”
寧九九彈了下她的額頭,“你腦子進水啦,有空地,當然要種蔬菜,還得養一籠子雞,豬就不用養了,鴨子倒是可以,就是得有水,自己家種出來的菜,可比外面買的要好吃。”
燁楓直撇嘴,“我也想過種菜,可這裡不是王府嗎?姐夫真的能讓咱們在府裡種上菜,會不會招人笑話?”
寧九九掐着腰,正要說話,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撥人,“你們……不去吃飯,站這兒幹嘛呢?”
陳媽子在圍裙上搓着手,呵呵的笑,“我們在聽夫人您說話,那個,您真打算在王府裡種菜,養雞?”
陳媽子這尾音挑的可高了,可見到她有多少不能相信,堂堂的襄王妃要去做農民。起初她還不相信,這位新王妃是村姑出身,現在,信了。
康伯也在,“夫人,您要種什麼,我們都不反對,反正那園子空着也是空着,荒廢了也怪可惜的,可現在是冬天,種啥也不能活,要不……咱到了春天再種?”
“不用等到冬天,現在就可以種哪,只要搭個草棚子,再用油紙把棚子罩起來,升上暖爐,溫度上來了,蔬菜自然可以長起來,到了天氣轉暖,再把棚子拆掉,也不麻煩,”寧九九說的很認真。
因爲她已經看到了,主廳桌上的菜色。沒有綠色青菜,大白菜就是主要的青菜來源。
陳媽子聽的雲裡霧裡的,沒咋明白。
小五跟栓子也沒聽明白,倒是剛剛走過來,準備要吃飯的大飛,冷不丁來了句,“你還要搞棚子啊,不是說住不了幾日,你用得着費那麼大勁嗎?”
“夫人,你還要走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陳媽子急了,好不容易把夫人盼到了,這回可以其他皇子府的婆子們好好炫耀一番,尤其是太子府的那幾個廚娘。每回她跟啞婆出去買菜,都要被她們奚落一頓,說的那些個話,可難聽了。
康伯也急,“夫人,你不會是想回老家吧?哎喲,可別介,您是襄王府的人,自然得住在王府,聽說殿下把主母玉佩都給您了,那您可就是赫連家的主母,責任大着呢!”
啞婆不會說話,一個勁的搖頭,要不是礙於主僕關係,她早衝上去拉着她了。
寧九九聽的滿頭霧水,“那個,你們別激動哈,我說的回去,是老家那邊還有些瑣事沒有處理完,我還得有個作坊,去年才蓋起來,總不能現在荒廢了,把我把那邊弄好了,還會再回來的。”
“這……”
“你們都站這兒幹嘛,想等飯菜涼了再吃?”東方樓蘊從書房過來用膳,見他們都站在主廳門口。
別人他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寧九九,站在外面那麼久,傷口怎能受得了。
陳媽子忙解釋道:“主子,我們幾個是在跟夫人商量,讓她別回老家,就在這兒住下了,我們都很喜歡燁楓跟劉燁塵,他們要是走了,咱這王府又該冷清了。”
這是實話,劉燁塵跟燁楓都是小娃心性,陳媽子親人也不在身邊,看見他們倆個小娃,便格外的親切,喜歡的不得了。
燁楓又很懂事,劉燁塵說話萌萌的,雖然有點呆,不是很機靈,但最招人疼了。
東方樓蘊道:“夫人還有些事沒有辦完,等辦完了,自然不會再走了。”
主子這樣說了,陳媽子也不能再說啥,只有康伯,在寧九九要進主廳時,說道:“夫人,等您空下來,身體舒坦了,小的把府裡的賬目拿給您過目。”
康伯也真是急了,殿下平時不管賬,如今府裡有了夫人,這賬目自然得交給夫人打理。
“呃,好啊,那就等兩日,我把傷養好了再說,”寧九九笑的很勉強。她已經可以預想到,襄王府的賬目多的,能把她埋起來。
東方樓蘊臨進主廳時,想起一事,“康伯,陳媽,你們準備一下,過兩日我跟夫人擺喜宴,你發些請貼,無關的人,就不要請了,嘴欠的人也不必請,辦喜事,本王可不想招不痛快。”
“噯,殿下要辦酒席,那太好了,這……哦,過兩日是正月初十,十全十美,頂好的日子,要不咱就把喜宴定在那一天?”康伯高興的合不攏嘴,這座死氣沉沉的王府,張於掛紅啦。
“行吧,具體的事,等夫人休息過了,你再跟她商量,都聽她的,務必叫她高興,本王娶妻不易,你知道該怎麼做!”
康伯抹汗了,“是……小的一定尊照夫人的意思,絕不給夫人添煩心。”
東方樓蘊微微點頭,進了主廳用膳。
等到主子們都走了,陳媽子激動的說道:“咱們王爺對夫人可真好,要是按着他以前的脾氣,壓根不會辦什麼喜宴,他肯定會嫌麻煩,如今不光要辦,還得讓我們都聽夫人的,這,這變的也太快了些。”
其實她想說的是,主子疼媳婦,已經到了沒邊沒境的地步,似乎還很怕媳婦呢!
康伯搖頭,道:“主子們的事,咱別瞎議論,四個長老估計下午就要過來了,還有老太爺,最晚明兒也要來了,主子肯定還要帶夫人回老宅入族譜,到時夫人也得去老宅,唉,到時是個什麼情景,還不曉得呢!”
說起這些事,陳媽也擔心,跟着直嘆氣,四大長老跟赫連家老太爺,五個老古板,不好搞定哪!
啞婆扯着她的袖子,有話要說,比劃着手,一會指指主廳,一會拍胸脯,一會又豎大母指。
陳媽看懂了,“你是想說,你相信夫人一定可以解決的,你相信夫人很有本事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啞婆使勁點了點頭,“嗯嗯!”
“呵呵,我們兩個都沒看出多少來,倒讓你是瞧出來了,行吧,你說有本事,那就是有本事,咱們就等着看好戲,看那幾個老頭子咋吃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