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道主菜是清燉羊排,只要在選取羊肉上把好關,這道菜並不難,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巧妙的將羊肉的羶味去除,同時又能保持羊肉本身的鮮美。
另外,她還做了幾個涼菜,比如涼扮海帶絲,麻辣藕片等等。
按着她的吩咐,所有的菜,誰先熟,誰先上,而不是等到所有的菜都齊了之後,才一下子上,那樣一來,前面做好的菜,擱的時間一久,口感也會變差,特別是這道九九酥鴨,放涼了之後,酥脆的口感,也會大打折扣。
不多時,廚房外就圍滿了人,看着一道道菜從裡面端出來,聞着撲鼻的九九味,全都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連劉管事,也忍不住湊上來看。可惜了,每盤菜只有很少的一點,比他們店裡正常的份量還要少上很多。
寧九九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用意。試問,再好吃的菜,一次性吃撐了,下次你還會想着嗎?只有讓客人回味無窮,萬分遺憾沒吃夠,纔是最大的妙筆。
上官澈雲看着端上來的菜色,擺盤很好看,有幾個上面還用花瓣點綴,如果他沒看錯,這貌似是他新剛從京城運來的秋海棠,價值千金的樹,開的花自然也價值千金,沒想到竟被她拿來當擺盤了。
寧九九要是聽到他此刻的心聲,也得大呼冤枉。她是無意中看見迴廊下襬着盆花,覺得那花很漂亮,便順手摘了,也就幾朵而已,反正她是覺着沒啥,除了當時劉管事怪異的抽了抽嘴角。
最後一道菜擺上桌,上官澈雲滿眼得意的看着東方樓蘊,“如何,這丫頭的廚藝不錯吧?說實話,這些菜我也是頭一次嘗,想不到她能做出這麼多花樣來!”
東方樓蘊放下筷子,冷俊的臉色,有些緩和,“的確不錯,這些菜我在其他地方也沒嘗過,就是不知道她從哪學來的。”
上官澈雲明白他的意思,招手叫來劉管事,讓他去把寧九九叫過來。
劉管事領了命令出去,趕到廚房的時候,寧九九已經不在了,問了夥計才知道她去找劉燁塵了。
這一找,又找出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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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一個時辰的菜,寧九九感覺臉上油油的,身上也都是油煙味,便想去洗下臉。後廚的夥計見她找不着寧盆,便自告奮勇的去幫她打了盆溫水。
福壽樓有專門給客人燒的水,用來洗臉沐浴,裡面好像還加了些草藥,洗完之後,會感覺涼涼的。
夥計端來的溫水,便是加了草藥的,寧九九也沒在意,洗完之後,覺得臉有些不一樣,隨手摸了摸,光滑細膩。
哎呀,她的痘痘呢!
這時進後廚的廚師越來越多,午飯時間到了,他們自然要過來忙了。
寧九九看着水裡的倒影,想來想去,還是得化個妝,還是那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正好袖子裡有塊手帕,暫時充當一下,應該沒問題,只要堅持到回家就好了。
仔細繫上手帕,她便想着找到劉燁塵,再到前面去找劉管事,把銀子拿到手,便可以回家了。
但是找了一圈,卻發現劉燁塵不在後院。寧九九心裡有些慌了,但堅信劉燁塵一定不會走遠,可能看見什麼好玩的了。於是,她就在福壽樓裡找了起來。
正在這時,前廳傳來一陣喧鬧,寧九九想也沒想,便跑了過去。
“啊!我的酒!”
“你幹什麼?”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卻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寧九九衝進大廳時,只看見一個人揚手要打劉燁塵,她什麼也顧不上響,厲聲質問,緊接着便衝上去,一把拉過劉燁塵,將他護在身後,再防備的瞪着眼前的女子,地上還有碎掉的酒瓶,一陣濃醇的酒九九飄滿整個酒樓。
邵秋霜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丫頭,蒙着臉,看不清長相,她冷哼一聲,絕美的臉上,滿是嘲諷,“這個小乞丐打碎我的酒壺,你還問我幹什麼?這可是仙露釀,你知道有多珍貴嗎?就是把你們賣了也賠不起,我打他,那是便宜他了!”也難怪邵秋霜要火,她奉了爹爹的命令,從家裡拿來仙露釀,要送給樓上那兩個貴客。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她可是一清二楚,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她能放過嗎?
寧九九臉色冷如寒冰,手指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只告訴你一遍,第一,我弟弟不是乞丐,第二,我們不會賠你的酒,既然是什麼仙什麼露的,你咋沒拿穩呢?還是你身體有缺陷,連個酒壺都拿不穩,我勸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大夫,有病就早治,別沒事就出來禍害人!”
“你!你!”邵秋霜臉都氣紅了,“你敢這樣說我?你可知道……”
寧九九打斷她,“我知道什麼?知道你是邵家的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了,就代表你可以隨便侮辱人,隨便踐踏別人的尊嚴?我弟弟雖然不愛講話,可他心地善良,比你這個所謂的大家閨秀要討人喜歡的多,既然你是來投懷送抱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保持儀容,男人喜歡的是
小鳥依人,而不是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寧九九有些佩服自己的吵架功力,吵的多了,嘴皮子也磨快了。要不然能把眼前打扮花枝招展的大小姐,給罵的啞口無言嗎?
大廳裡坐了不少客人,瞧着兩個小姑娘吵架,還很有興致的欣賞起來,可再一聽寧九九倒豆子似的話,都呆住了——小丫頭也太能說了。
劉管事趕過來時,就看見對峙中的兩人。邵秋霜他是認識的,福壽樓有不少的酒,都是從邵家拿的,看這情形,這兩人是吵架了。他趕忙插話道:“兩位姑娘,都別爭了,有什麼話,不如到後面去說,這裡人多眼雜……”
邵秋霜明白過來,冷哼道:“本小姐現在沒空跟你們廢話,等辦好了正事,咱們再說,這酒,你們賠定了!”她招來身後的婢女,原來她手裡還有一壺酒。兩人一前一後,往樓上去了。
劉管事對寧九九道:“姑娘,我家少爺想請你到雅間去一趟。”
“哦?叫我去幹嘛,難道菜有問題?”寧九九並不想上去,看剛纔那女子的模樣,肯定是去見上官澈雲的,又是盛裝打扮,攀龍附鳳之心,路人皆知。
劉管事現在還真有點怕寧九九這張嘴,“不是不是,姑娘別誤會,我家少爺不會難爲您的,至於有什麼事,您還是自己上去問問,等你下來了,我立馬把銀子準備好,也說不定,我家少爺是想賞你銀子呢!”威脅利誘,不愧是管事。
話都到這份上了,寧九九不去也得去了,只說兩句話,他又不會吃人!她是這樣安慰自己,可不曉得爲啥,想着一要進那扇門,面對裡面的人,她少有的緊張了。
劉管事走在前面給她帶路,有些奇怪她爲啥要蒙着個面,話到嘴邊,也沒問下去。
到了雅間門口,門外站着兩個黑衣人,寧九九站到門口之後,那兩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這纔開門讓他們進去。
門還沒大開,就聽見有女子嬌滴滴的說話聲,不是邵秋霜還能是誰!這聲音跟先前同寧九九吵架時,真是有天壤之別。
“少爺,寧姑娘來了,”劉管事等寧九九走進去了,也跟進去稟報。
寧九九定睛朝雅間內看去,裝潢的有多奢華,自是不必說,關鍵還是坐在裡面的兩個人。上官澈雲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身上的尊貴氣息盡顯無疑,如果不是記着他先在她家站在竈邊扒飯的模樣,她會毫不懷疑,這人搞不好是皇親國戚呢!
至於另外一個,只有一雙冷似冰山的眼睛看着她,空氣中似乎有股壓力暴漲,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
劉燁塵輕輕拉了下她的手,“大姐,我好難受!”他也感覺到了,覺着胸口悶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
寧九九看向那個向她施加壓力的男子,面色比他也好看不到哪去,冷聲質問道:“我跟你有仇嗎?是搶了你家錢,還是燒了你家房子?”說完,也不看那人怔愣的眼神,轉頭看向上官澈雲,語氣略帶嘲諷,“唐大少爺,飯我也做了,你叫我上來,我也來了,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得趕回家,我可不像有些人,閒着沒事找事!”
一語雙關,上官澈雲嘴角直抽搐,她至於講的這麼直接嗎?好像灌了槍藥似的,可是……他朝東方樓蘊看過去——這傢伙今天轉性了?居然沒把她扔出去,真是天下奇聞。
邵秋霜還在懊惱這個臭丫頭怎麼進來了,再一聽她出言不遜,她急着站出來,本想開口罵她的,不過想到身邊還有兩個大人物,馬上改換了口風,“這位姑娘,你還是趕快出去吧,這裡不適合你待,先前你弟弟撞碎我的酒壺,這事呢,我可以不追究,快退下去吧!”
她視線在寧九九身上掃了一圈。雅間的地板,鋪的都是上好的西域長毯。再看看寧九九這一身的衣服,鞋子破的快露底了,上面還沾着泥巴,踩在地毯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寧九九笑了,蒙着面紗,她的笑,只流露在眼睛。
上官澈雲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她的眼睛,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竟這樣漂亮。東方樓蘊也難得正眼看了寧九九,不得不說,這丫頭身上的氣勢比邵秋霜不知高了多少倍。與穿着無關,與裝扮無關,氣勢是由內而外的。
寧九九笑道:“我是準備走的,可是還得先問問你身後那位爺,如果他同意了,不想再爲難我了,我立馬走人,這種高氣壓的地方,讓我待,我都不幹,一屋子騷臭味!”你敢罵我?”邵秋霜一蹦三尺高,聲音陡然拔高,也顧不得什麼矜持了。
劉燁塵脊背一挺,張開雙臂,攔在寧九九面前,瞪着邵秋霜,“不許你欺負我姐姐,你不是好人,你是壞人!”
邵秋霜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從小到大,家裡就沒人敢大聲說她,今天可倒好,居然被兩個土包子罵了。
“我不是好人,你還是傻子呢!”她氣昏了頭,就忘了自己身在哪,說話也口無遮攔。
寧九九眼神一寒,拉開劉燁塵,擡腳就踹。
邵秋霜,這個是
嬌弱的大小姐,打死她也想不到,眼前這丫頭敢踹她,而她也沒防備,竟被踹趴在地上,模樣別提有多難看。
“小姐,”婢女嚇壞了,衝上來要把她扶起來。
寧九九冷眼看着,忽然道:“聽說過一句話嗎?有些人,死了就像活着,而有些人,活着就像死了,你就屬於後一種,”再轉眼看向上官澈雲,“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我走了!”
上官澈雲愣了下,顯然沒料到她轉話題轉的這樣快,摸了摸鼻子,道:“呃,沒事,本來……本來是想問問這些菜的做法,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這樣吧,本少爺再賞你的五十兩銀子,算做小費!”
寧九九看他掏在桌上的銀票,她沒動。
上官澈雲越發鬧不明白她那腦袋裡,究竟裝着什麼,“你不想要?”
寧九九搖頭,俏皮的眨眨眼睛,“不是,賞錢不必了,把做酒宴的聘金提高到一百兩,劉管事,下去算賬。”傻子纔不要,如果她能掙到一百兩,明兒就去計劃蓋房子。可是瞧瞧上官澈雲那副傲慢的樣子,賞錢?哼!
劉管事被寧九九拖着走了,留下空舉銀票的上官澈雲。
他暗笑,這丫頭比她還精明,賞錢跟工錢,一樣是錢,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邵秋霜被婢女拉起來之後,沒走,但也沒敢吭聲,此時,看見上官澈雲怪異的臉色,以及東方樓蘊舒展的眉頭,她納悶了,這兩人是被那丫頭氣昏頭了嗎?
上官澈雲清了清嗓子,看向邵秋霜,“邵姑娘,你送的酒,唐某人心領了,今天的事,唐某希望邵姑娘只當沒發生過,你明白嗎?”
邵秋霜面色一白,頭低了下去,“是,奴家知道了,”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對於嘴巴不嚴的人,有很多種方法,讓她閉嘴,一個小小的邵家酒坊,微不足道,”東方樓蘊口氣平淡緩慢,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聽在邵秋霜耳朵裡,卻如晴天霹靂,震的她差點沒站住。
傳言中的戰神,南晉國最年輕的大將軍,是她輕視了,想着邵家百年的基業,邵秋霜那點報復的小心思,只得掐滅。
樓上怎麼樣,寧九九管不着,她此時握着一百兩雪花白銀,眉開眼笑的合攏嘴呢!
劉管事把姐弟二人送出門,看她坐上馬走,走遠了。總算鬆了口氣,這丫頭每見她一回,都能整出點新鮮事來,今天更絕了,打架都敢幹,看來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這個小丫頭。而且從少爺對她的態度來看,不一般哪!
手裡握着銀子,寧九九感覺特別踏實,這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財,只是如果要蓋房子,光靠她一個人可不成,她也不懂咋蓋房子。
趕車送她回家的小夥計,叫小六子,大男娃一個,長着一張圓臉,爲人也很熱情,一路上嘰嘰喳喳,嘴巴就沒停過。
寧九九記着要買的東西,路過店鋪的時候,便叫他停下。本來打算只買少量的大米,但現在有錢了,她索性搬了一大袋,也就是五十斤,還買了個小石磨,挺小巧的,轉起來也不費勁。劉燁塵一眼就看上了,直說以後磨東西都交給他了。
除此之外,寧九九還買了幾個大罈子,一口大缸,幾個寧盆。
在古代,鹽是官家的買賣,普通人家,買鹽那也是有定量的,一次性不能買太多。寧九九考慮到過不久要醃製酸菜,便跟那店老闆商量,想買多些,省得回頭爲了一點鹽還得往鎮上跑。
可誰知,那老闆膽子小,寧願不掙她的錢,也不願多賣鹽給她。後來還是小六出面,自報家門,福壽樓的夥計,也經常在他這兒採買東西,那店老闆見過小六,自然認得,連忙笑呵呵的把鹽奉上。
寧九九拿到鹽,眼神有些鄙夷,都說狗仗人勢,今兒她算不算也佔了福壽樓的光?
買好了鹽,寧九九想着小六既然對鎮子熟悉,便讓他帶着自己去找個寧匠店,她想訂做一批寧盒子。小六納悶歸納悶,可還是乖乖帶她去了。
寧匠是個年輕的漢子,起初見到蒙着面的寧九九,還臉紅呢!
當寧九九把來意說了,並且還把需要尺寸一併寫給他,一開口就要訂做十個,也是一筆不小的買賣。
寧九九拿出一錢銀子,遞給寧匠,“這是定金,你做好之後,送到玉河村,你認得吧?我叫寧九九,住在村子的最東面,你順着大路走,很好認的!”
“成,沒問題,姑娘你放心,你要定做的盒子也不難,我這兒就要現成的料子,做起來很快,這樣吧,三天之後,我就給你送過去,玉河村我認得,我媳婦的親戚家就在玉河村,今年正月還去過呢,保證不會認錯路,”他一口答應下,笑的嘴都合不攏。
寧九九笑道:“那就好,過些日子我家說不定還得蓋房子,到時可能要請你幫忙,這生意有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一回生二回熟,就是這麼來的,您說是吧?”她說這話,其實是想提醒他,得保證質量,不然就沒下回生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