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偷着樂
右手撐着底面，茯苓艱難的支起自己的身子，她一張小臉上，都是蒼白無力的表現，一早她就知道的，在鳳月跟前，她根本沒有勝算，只是剛纔，在玉無垠的眼中，她完全沒有看到自己的位置。
就是那樣的一瞥，讓她選擇了這樣一條不歸路，這條路，自姐姐走後，她已經走的太遠，也走的太累，根本沒有辦法回頭，只能繼續前進下去，她太累了，也厭倦了那種看不到結局的路。
當年，她自己開始走的這條路，也該由自己來解決，她確實不該對自己的姐夫存在什麼念想的，是她自己選擇錯了啊，她現在就要下去，跟她的姐姐好好的懺悔。
茯苓小嘴微張，身子都止不住的輕顫，她發不出音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說了句什麼，但看着她的玉無垠知道，那是一句最爲決絕的話——“若有來生，定不與君相見。”
這話多麼的熟悉啊，就是當年她姐姐的原話，玉無垠的心瞬間無法自持，當年的事情，就這樣在自己的面前重新上演了，而他卻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她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不然自己一定會後悔的，下一刻，他的身體比他自身更加誠實的給出了答案，他一個箭步衝到茯苓的面前，一手拂過她的臉，如今的心境，真的不是一個心痛可以簡單的描述的。
他曾今因爲當年的事情，固步自封，把自己困在一個沒有人可以闖進來的狹小空間裡他以爲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一次走近自己的心裡來，所以，當他們之間的意外發生的時候，他不出意外的給出了讓茯苓失望的答案。
對於她們姐妹而言，他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良人，她們兩個，若不是因爲他，或許，會在江南某個春暖花開的地方，得到別樣的煙花三月。
“茯苓，若本王告訴你，本王其實早已經……”
“姐夫，到了如今，再說這些話來騙人，真的有意思嗎？”茯苓的脣角扯出一抹冷笑，她素來倔強，認定的事情，就會一直相信下去，這次也不列外，“姐夫，逾越的話和想法，茯苓不會再有，你讓我安心去見姐姐吧。”
她不給他任何的機會，哪怕是最後一點，他想要說出心裡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塵封多年的心思，好不容易，被人撼動了，但這說出口的勇氣，卻在那一瞬，被茯苓抹滅的一乾二淨，什麼都不剩下。
她安靜的在他的懷裡睡去，他手上還沾染着她身上的餘溫，就好像，她真的是睡着了似得，他那一刻，想要告訴她，其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他早就已經不在把她看作是妹妹，只是對亡妻的愧疚，矇蔽了自己的雙眼，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她。
他很想要大聲的告訴她，這一生，或許她不是他的最愛，但卻已經成了不可以失去的唯一，可這個機會，她都不給他啊，讓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這話，他不會說第二次，既然她不要聽，他就不會說，她想誤會，就誤會吧，等到他百年終老的時候，會親自去下到黃泉，向她們姐妹懺悔，爲了自己母后曾經做出的一切賠罪。
他的餘生，他已然想好，紅塵一夢，他竟然豁然開朗了。
“茯苓，本王帶你去那煙火迷離的江南夢鄉可好？”
他失神的看着她，將她打橫抱起，一步一步朝着大殿外邁去，這一次，沒有在人再去阻止他，似乎所有人都看出了眼前這個人，心已死，再也沒有任何的鬥志，根本不會成爲他們的對手和敵人。
“玉無垠，你要做什麼，還不給本宮回來！”
皇后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兒子，衝着他的背影，歇斯底里的怒吼，她不可以理解，他的兒子，這是要做什麼，真的要離自己而去嗎，他當真爲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母親決裂至此嗎？
“母后，當年，她死的時候，本王已經說過，這天下權勢將她逼到了絕境，我承擔不起這樣重的一份江山，如今，連茯苓都離開了，我當真再也沒有氣力了，還請母后放過兒臣罷！”
最後他用上了“兒臣”二字，這是真的決意要和自己決裂啊，做的這樣的決絕，這樣的不留情面，這便是自己養出來的好兒子！
“玉無垠，你這逆子，我爲你傾覆了一切，你就是這樣對待我這個母親的？”
“母后，那是你自己的一個夢，那是你愛玉凌華而不得，是你恨貴妃娘娘的結果，而不是您真的對我如何，您是被自己的心魔控制了。”
到了現在，玉無垠已經十分的冷靜，一言一行之間，都平穩的厲害，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波瀾，皇后氣得發直，“你！”
“母后，收手吧，您自己都知道，一開始，和貴妃娘娘之間，您就是輸家。”他話音落下，大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蘇門的樂曲十分看的清形勢的停了下來，外面的將士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啊，他何苦將他們都送上不歸路呢，對上他們注視自己的視線，玉無垠竟然輕鬆的笑了起來，“都回去吧，會邊關去吧，本王累了。”
將士們並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都不敢往大殿裡面看上一眼，默默的給玉無垠退出一條路來，他看了一眼懷中的茯苓，他們之間，有些話，總是沒有說出口，他錯過了兩個女人一生，傾盡他的餘生來償還，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歸宿。
唯一放不下的……
他不免回頭去看了一眼顯得頹喪的皇后，他說不好自己現在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了，爲人子，這或許很不孝，但他清楚，這是當年他母后親手鑄下的打錯，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這一切，都應該讓她來承擔後果，等她真的放下的時候，他會回來接她離開這個讓她荒廢了大半生，讓她變得如此可笑可悲的皇城。
玉無垠走了，他的士兵也走了，整個皇城，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寂靜，皇后卻依舊不認爲自己錯了，她依然固執的認爲，是上天的錯，是貴妃的錯，是玉凌華的錯，是任何人的錯，而她，則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皇上想如何？”皇后直視着玉凌風，腿慢慢的彎曲，最後跪在了他的面前，自古成王敗寇，今天，她已經輸了，她清楚這遊戲的規則，但卻並不代表她就這樣心服口服了，她依舊不置一詞，就這樣仰着頭，清冷的看着玉凌風。
公子玉聞言，立馬就站起來湊熱鬧，“是啊，是啊，這戲看到了這個份兒上，我們總是要好好的欣賞一下結果的。”
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轉圜的餘地，公子玉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錯的，但鳳月聽着就是覺得刺耳，這丫明明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看戲來着，尤其，長着一張和他們家狐狸一樣的臉，卻是一點兒都不可愛！
“今日朝堂的事兒，朕在明日早朝的時候，自然會給左相一個交代。”玉凌風溫和的看着公子玉，這個從小一直看着他長大的左相，這男人的心思，可是難猜着呢，犯不着在這個時候，來招惹他。
看向他的同時，他自然看到了手上的玉無邪，這孩子似乎還是不太相信自己是他的父皇一般，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可他也確實不是他的父皇啊，這孩子，在姬陰之後出生的，在貴妃懷着姬陰的時候，他就已經被玉凌華關了起來，他轉眸去看着玉凌華，他這臉上的神情確實是古怪的厲害。
他並沒有揭穿這件事情，而是看了一眼姬陰夫婦身後的人馬，衝着他們行了個標準的江湖禮節，“今日多謝諸位了，大家都累了吧，都回去歇着吧。”
這是想息事寧人還是怎樣？
沒有人多說一句，這一場鬧劇，最後好像也沒有費多少功夫就解決了，說起來，也算是好的了。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玉凌風讓德公公也出去，他和自己的皇兄，確實有很多話，該好好說說了。
“皇上，可……”
德公公不放心的看了看玉凌華，畢竟這位爺可是騙了天下人這麼多年，功夫也不弱，玉凌風衝他使了個眼色，將他趕了出去。
玉凌華不爲所動，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坦然，好像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已經欣然接受了一般，玉凌風負手背對着他，“皇兄，難道，一點都不好奇，朕會怎麼處置你和皇后嗎？”
“好奇？”他反問，“我估計，皇后會被挪去佛堂養病，而我這個早就已經死了的王爺，更加不會提及到，今天皇城發生的一切，都是皇家的奇恥大辱，你不會說出去的，一切都會維持原樣，甚至，連玉無垠和玉無邪，你都不會傷害分毫，對嗎？”
“皇兄當真好記性，好生了解朕這個弟弟！”
“那當然，到底，我也當了很多年的你。”
“這滋味如何？”玉凌風霍的轉過身去看着玉凌華，右手毫無徵兆的掐着他的脖子，“既然是這樣，你該清楚，朕這些年，到底有多麼的想要殺了你，三十年前的奪妻之恨，你將我囚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受着那樣的屈辱，那樣的恨足夠我殺你千百遍！”
“但你不會，這就是你玉凌風和我之間的差別，不然，當年，你也不會讓我有機可乘。”玉凌華笑，在他感覺到玉凌風的手已經慢慢鬆下來的時候，笑的更加的自信，“所以當年，我纔會說，你不適合做皇帝啊，凌風，你太善良了你知道嗎？”
“這些年，冒充你的這些年，我的日子並不好過，玉無垠剛纔說的沒錯，皇后是因爲貴妃瘋的，而我也是，甚至你也是，只是我不是這般的君子，或許正是這樣，她才永遠看不到我，我披着你的外衣活了這麼多年，事事小心，處處忍讓，讓真實的自己蜷曲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我囚禁你的是你的身子，而囚禁我自己的是自己的靈魂！”
所以，該還得，還是要還的，這一天遲早要來，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來了反而是好的，一切，他早已無所謂了。
“無論是殺還是囚，隨便你，但求你放過那兩個無辜的孩子，這樣便好。”
大人犯的錯，孩子是無辜的，他並不希望他們因爲自己連坐，但在皇家，斬草不除根似乎並不符合常理，即使善良如玉凌風，他都不確定，畢竟，他那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是善茬，太子的狠戾，姬陰的殺伐決斷，不管是哪一個，都容不下那兩個孩子活在這世上。
“怕了？皇兄原來也有害怕的東西？”
玉凌風回頭看着他諷刺的反問，他終究沒有給他任何的答案，這一次，他倒是真的說對了，生平第一次，他由衷的從心裡感覺到了恐懼，是因爲那兩個孩子命運堪憂的將來而害怕了。
聽着玉凌風一步一步朝外走的腳步，玉凌華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鳳月夫妻在某人十分有興致的情況下，在皇宮裡頭慢慢的散步，鳳月一手牽着姬陰的手，一邊兒弱弱的來了一句，“乾爹，我們這樣回來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做這麼簡單的解決了，難道還不好嗎？”姬陰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剩下的是他們上一輩之間的事情，那個心結在那裡，總是要解開的。
“嗯，確實很好的，沒什麼比簡單的解決更加好的了，省銀子！”
鳳月十分有出息的衝姬陰點了點頭，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提到銀子，立刻就神采奕奕的，真是拿她完全沒有辦法，姬陰無奈的點了點頭，“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哪裡好了？
聽風和風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沒敢說一句話，而鳳簫則是在一邊兒偷笑，這他的好女婿兼好兄弟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他可是把人員都引到了他們家老大的人馬那裡去了，等晚上風樓和花家總管來彙報的時候，按照他們老大那脾氣，不知道會不會讓他睡書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