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漪靈在琅琊的懷裡縮了一縮,渾身禁不住的顫抖着。
琅琊摟緊了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漪靈,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前額上,柔聲地說道:“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恢復元神了。”
漪靈空洞地笑了笑,他二人都深知漪靈這一次是在劫難逃。體內的元丹劇損,有靈力一族的人就會變得如同尋常百姓一樣,再也不能匯聚靈力,騰雲駕霧。而魔族的她樹敵衆多,讓她手無縛雞之力不就是在等死嗎?漪靈望了望東邊湯谷的方向,第一次如此靜謐地看着日出,“等我好起來了,我們就飛去湯谷看真正的日出。”
“嗯,我答應你。”
“我是漪靈,不是依謠……”
“是,我知道。你是魔族的白漪靈。我答應的,就是願意爲我出生入死的紅顏知己,白漪靈。”琅琊深邃地望着漪靈,漪靈忽然笑開了:“紅顏知己。能成爲你魔祁王的紅顏知己,是我漪靈前生修來的福氣。難道你不恨我?我讓依謠嫁給了哀蒼。”
“恨你的該是句龍。我只是感謝你,爲依謠找了一個安穩的避風港。我和句龍,都無法應允依謠一個安定的未來。不過,一旦有機會,我依舊會選擇帶依謠遠走高飛!誰都不能阻攔我……”
“她真的很幸福。”漪靈說着說着,聲音就漸漸黯淡了下去。顫抖的尾音在風中虛無縹緲。琅琊俯看了一眼已經昏倒在自己懷裡的漪靈,大喊着:“快點!阿九!”
鵬鳥低嗚了一聲,雙翅一抖,猶如流星劃破天穹。
正午時分,北國玄宮依舊是雪花漫天,整座城池都在晶瑩的冰雪中熠熠生輝。
“我知道黑水玄蛇對於你們而言意味着什麼,所以我纔不敢直接向顓頊提議。”精衛身着藏青色的裘皮衣袍立在風雪中,與眼前的元冥爭執已有半個時辰了,“纔想問你可有其他法子讓顓頊答應,你倒好,一口否決!躺在那裡的可是我大哥啊!”
元冥面不改色,一臉的嚴肅,“若他只是你的大哥,我定當出謀劃策。可是,他還是神農國的王儲,將來的炎帝,我敢冒出賣北國和顓頊的罪名嗎?”
精衛苦笑了兩聲,“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一定要牽扯到國事嗎?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爲何沒有想到國事?情意綿綿的話,都是在騙我?”
元冥嘆了一口氣,牽起了精衛的手,“原諒我處理不好!我很糾結,也很矛盾。最開始因爲依謠,我還可以忽略、欺騙自己對你的感覺。可是你越發走進我的生活,越發走進我的心裡,我就慌了。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們在大荒這個亂世裡很難在一起。可是,就在那一刻我真的意亂情迷了,我就怕自己來不及向你表露心跡!和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承諾的每一個未來,我都是認真的!”
“認真嗎?”精衛抽回了自己的手,“在你心裡,國事重要,還是我重要?”
“國事。”
“你!”精衛擡起手就想一耳光打下去,元冥十分鎮定地看着精衛說着:“這是實話,我不能騙你!我從來都不會甜言蜜語,但是我的使命是我家族百年來傳承下來的,守護北國和顓頊是我的義務。”
“愛我,愛我的家人也是你的義務!”精衛悲憤地吼着,無奈地收回了手。只怪自己怎會愛上這麼一個死守使命的人啊!可是,自己不正是喜歡他的堅持和恆心嗎?精衛搖了搖頭,心裡面兩個矛盾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都快要衝破她的大腦了。
元冥看着精衛臉色蒼白,趕緊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話音剛落,精衛一手捂着嘴就撐在樹幹上乾嘔了起來,唬得元冥趕緊用手拍着精衛的後背,“怎會這樣?出門可有備炎帝的藥?”
精衛不耐煩的一掌推開了元冥,皺着眉頭狠狠瞪着他。元冥不解,檮杌卻忽然幽幽走了過來,一手扶着精衛關切地問道:“怎樣?”
“殿下。”元冥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檮杌淺笑了幾聲,“你們小兩口討論了老半天,不僅沒有結果,還惹得王姬身子不適。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元冥深情地望了精衛一眼,她在檮杌的扶持下勉強站直了身子,“對不起,我真的不可以……”
“你都不曾嘗試,就如此決絕!你要我如何信你?”精衛揮開了檮杌的手臂,自己捂着小腹踉踉蹌蹌地走開了。元冥看着精衛的身影,眼前二人繾綣綿綿時的畫面轉瞬即逝,像是過眼雲煙一般的虛幻;他彷彿看見了二人從蓬萊仙山回來的那一夜,精衛也是這樣的背影離開的,那時他就覺得他們再也無法在回到過去了。一扇宮門,就是二人無法逾越的溝壑。
精衛仰起頭,將眼眶裡的淚水無聲地咽回了肚子裡。鹹的,也是疼的。精衛摸着自己的小腹,猛地想起了那一夜與仙姬藍祺兒的對話,自己是否也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放手去愛吧!”檮杌一面轉過身欲離開,一面意味深長地說着,“莫要等到愛不了的時候,才後悔自己沒有愛過。”
紛紛揚揚的皓雪從天而落,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唯有元冥披着黑色的戰袍立於傲雪之中,漸漸地頭上和身上都落滿了白雪,偶有巡邏守衛經過亦不敢打擾。
傍晚時分,撤下了飯席後,顓頊忽然命人傳召檮杌和精衛。二人在後花園相會頭,商量了一會對策,才舉步走進了顓頊的書房。
“精衛在這裡住的可還習慣?”顓頊放下了手中的筆墨,笑眯眯地詢問道,“北國的冬天尤其寒冷,還是要注意身子的好!聽聞你今日有點不適?”
“可能是有點水土不服,受不了這裡的寒氣。”精衛敷衍着。
“檮杌啊,下去安排安排,傳大夫給精衛把把脈。”
“不用了!”精衛擡高了聲音,猛地打斷了顓頊的話,又連忙圓道,“不用如此麻煩,出門前父王有交代,已經讓我隨身帶着藥呢。”
“哈哈,不愧是大荒第一神醫神農氏啊!”顓頊笑開了,“我是擔心過頭了。不如,你們趁早完成你們的任務,精衛也可以早些回神農養身子。”
精衛一驚,轉身看向坐在一旁的檮杌,檮杌點了點頭輕輕地說道:“今日我就是和父王談了一談纔在那裡遇見你和元冥的。只是,不知道父王知道之後,做出的決定又是什麼呢?”
顓頊抿了一口茶,絮絮叨叨地講起了很多大話,無非就是對哀蒼等人的關心,又講黑水玄蛇的重要性。這些精衛早就估摸到了,所以顓頊的話她倒也沒有聽進去。反而思緒卻越飄越遠,心裡想着一直交往不深的檮杌都願意幫自己向顓頊開口,但是那個自己全身心投入的楞木頭卻什麼都不做!
檮杌輕咳了幾聲,精衛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顓頊不知不覺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檮杌淺笑道:“父王言下之意,可是答應神農國的請求了?”
精衛一喜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直視着顓頊褐色的雙眸道:“真的?陛下答應我們了?”
“且慢,我只有一個小小的條件,你能答應我,我就交出玄蛇的蛇膽。”顓頊詭異地笑着。
精衛嘴角的笑顫抖了兩下後立刻穩定了下來,這本就是她預料之中的。她定了定心神,擲地有聲地問道:“什麼條件?只要是我們神農能做到的,我們一定答應你!”
“這個條件,是你精衛一人就能做到的。”顓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檮杌,輕描淡寫地書說道,“我要你嫁給檮杌。”
顓頊信手拈來般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在精衛的頭頂上方炸開了,她身子一重,就倒坐在了椅子上,一臉的慘白。腦海裡、心裡一直浮現着元冥的臉,手心裡的汗更讓她焦躁難安。
“父王!”檮杌忽然站了起來,帶着稍微的怒氣質問道,“你怎能提出這般的要求?”
“其實,這是爲了神農好!過個幾日,你們就會知曉了,我這樣做的目的。”
“我不管你是什麼目的,我是不會答應這件事的!我的心裡只有婭桑,我不會再娶任何人。之前我爲了你的利益犧牲了她,現在你還要我爲了你的利益犧牲什麼?”
“婭桑已經死了!”顓頊語調一改,重重地說道,“她活着的時候,你可以娶釉湮,爲何她死了你不能娶精衛?”
檮杌一時語塞,“正是因爲我後悔自己的決定,所以我要用我一生來守候對她的愛。”
“神族的一生上千年,你就甘心一輩子孤獨終老?”顓頊低吼道。
“我眼已瞎,註定了孤獨黑暗一生。不在乎!”檮杌挺胸擡頭地對峙着顓頊,誰都不肯讓一步。
精衛卻突然問道:“只要我答應,你就會救我大哥?”
“只要你答應,黑水玄蛇就是你的。”顓頊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檮杌打斷了精衛的話,“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我絕不會答應!”說罷,就重重的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