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衛撇了撇嘴,跟着也醒了過來。她望着元冥滿臉的蒼白和烏黑泛紫的雙脣,倒吸了一口冷氣。精衛顧不上衣衫不整,立馬坐了起來,大驚失色地說道:“你怎麼了?何時中的毒?”
元冥苦笑了兩聲,“沒事的。猰貐的這點小毒,還要不了我的命……”
“少廢話了!你居然在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騙我!要是,要是你活不過昨夜,豈不是,豈不是我睜開眼看見的,只有你的……”精衛說着說着就潸然淚下,揪着心的疼。
元冥握過精衛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安慰着:“不用擔心。至少在真情實意上,我沒有再騙你和我自己了。”
精衛扶着元冥坐了起來,沒好氣地說着:“你這不是故意欺負我嗎?故意讓我做寡婦?要是你死了,讓我一人如何獨活?既如此,我還寧願不知你的心意!別說這些了,我先送你去看郎中,這裡已經離神農很遠了,找我父王幫忙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可我又擔心猰貐的毒只怕是沒這麼好解的,一般的郎中……”
元冥笑了笑,“着急什麼,生死有命,爲了你,我也會努力活下來的。加上我自身的靈力和出門前攜帶的炎帝的靈丹妙藥,自是沒有問題的。”
精衛嬌嗔着瞪了元冥一眼,就扶着元冥快速離開了。
幾乎同時,琅琊也在依謠的悉心照顧下甦醒了過來。只是當他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心下不解的他四處搜尋了一番,只怕是蚩尤趁自己昏迷的時候又趕來抓走了依謠。他越想越急,越急越心浮氣躁,終於在江邊尋到了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
“你準備何時動手殺我?”漪靈轉過身來一臉漠然地看着琅琊。
“我不會殺你的。”琅琊擲地有聲地說着,“我會去找蚩尤說清楚。你應該知道蚩尤爲何會殺你。”
“無非就是死人是最能守住秘密的。他怕我泄露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
“你即已知,那更知如何去做。”
漪靈譏笑了兩聲,“我沒那麼傻,犯不着爲了黃帝而得罪蚩尤。我和你一起去找蚩尤,你一個人說的話,他根本不會相信。”
“你現在是神農的王妃,豈能說走就走?到時候只怕是引來炎帝的人去找蚩尤。”琅琊質疑着看向漪靈,“還是說,這就是你的計劃?讓炎帝知道蚩尤還活着,蚩尤就不能隨心所欲,爲所欲爲,保住你的命自然就不是問題。”
“謝謝你提醒了我。”漪靈白了琅琊一眼,“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爲了你的阿謠要保住我的命,我爲了我自己的國仇家恨要保住我自己的命,所以我們的初衷都是一樣的。我能引來炎帝和哀蒼,又何樂而不爲呢?當你無法說服蚩尤之時,不正是我們強有力的援兵嗎?先禮後兵,我們贏得也很光彩!”
琅琊沉默,未再說話。良久才說道:“謝謝你,那日肯出手相助。”
“我說過,你只需要記住,我願爲你出生入死。”漪靈淡淡地說着,就像寒風不經意地帶來了一絲冬意,落雪不經意地沾溼了二人的薄衫,滿坡的皚皚白雪換不來一顆安寧白淨的心。
琅琊張嘴還想說什麼,漪靈就忽然轉身離去了,一壁還揮手說着:“我不會和依謠爭你的,畢竟芸芸衆生裡只有你一個人看一眼就認出了我們兩人的不同……她,值得擁有你的幸福!”
蚩尤不分晝夜的趕路,擎爰的速度不減當年,別人快則也要七天七夜才能抵達的歸墟,它似乎就是展翅間的距離。可是就在接近歸墟的時候,蚩尤忽然命擎爰停在了西方少昊的境外,不見他有何動作,只是佯裝戴上了草笠,明明已是寒冬天他卻赤裸着胳膊,露出雙臂結實的肌肉,每日只是幫着一戶人家做些瑣事。頗爲詭異,卻又看不出有何端倪。
貳負在蚩尤抵到少昊境外三日後才趕到,又費了一番周折再探識到蚩尤所在的範圍,最後尋了幾日才慢慢摸熟了蚩尤的活動規律。貳負宛如一隻警覺的貓弓身立在樹幹之上,俯視着蚩尤正幫着一位老人在修葺屋頂,着實不解,卻又不敢鬆懈。只能每日周旋在蚩尤身旁,揣測着他究竟是何意。
只是貳負不知的是他早已經上了蚩尤的當,正一步一步走進蚩尤的陷阱裡。一個收到擎爰的信號後着急離去的人,又怎會做些無聊之事耽誤自己的時間呢?行事周密又謹慎的蚩尤,怎會不知身後早就跟着一雙貪婪的眼睛?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和巫族關係緊密的蚩尤使用傀儡術糊弄不素來者,只不過是金蟬脫殼。
蚩尤的本尊站在歸墟外的懸崖邊上,迎風而立,白雪落滿了他一身,亦不知他保持這個姿勢已有多久了。他怔怔地看着前方,沒有絲毫表情,就像是冰雕一般地立在那裡。
“蚩尤大人請回吧!”一個仙靈的女子聲音響徹在歸墟上空,“他早已不在小仙這裡了。”
“仙姬何時接見,在下何時離去。”蚩尤錚錚有聲地迴應着,只是女子的聲音再也沒響起。
轉眼過了五日,神農國的冬日來的稍微遲了些。除了風中的寒意,街道的肅清,漸厚的外衣,冬日似乎還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凍結着人們的心。
“父王!句龍的毒已經解了,再留在我們神農,似乎於理說不清啊!”哀蒼看着炎帝愜意地挑着手爐裡的火苗,越發急躁了起來。
“厚待句龍,我自有我的用意,除開這一層,他也是我的病人,你幾時見過我主動趕我的病人離去的?”炎帝的話沒有絲毫情感,在哀蒼耳裡卻聽出了嚴厲的責罵。
“他……他以前和依謠的關係……”哀蒼欲言又止,“說不定此次依謠的失蹤就是和句龍有脫不了的關係!”
“你是怕依謠知道句龍尋她來了,和他私奔了吧?”炎帝和藹地說道,“我相信依謠是個懂大事,知禮儀的姑娘,是不會做出這般事情來的。還是說,你是對自己沒信心,怕留不住依謠?”
哀蒼欲言又止,炎帝似乎並不是爲了要哀蒼的答案,“若我早知道你對依謠存有這份心思,我定是不會答應你和依謠的婚事。我情願讓精衛與檮杌在一起。”
“爲何?”哀蒼瞪大了雙眼,“我和依謠在一起,至少我的真心的!我會讓依謠慢慢轉變心思的。若是讓妹妹和一個瞎子在一起,那纔是一點兒幸福都沒有啊!”
“這本就是一場政治聯姻,誰動了真情誰就輸了,看看現在的你,難道還不明顯嗎?”炎帝嘆了口氣,“你與句龍之間的恩恩怨怨,我無意插手,若是你想要他走,就自己告訴他吧!站了這麼久,也該進來了吧?”
炎帝話音一落,大殿的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哀蒼震驚地看着句龍走了進來,沒好氣地說着:“這就是大將之風,王儲應有的禮義廉恥嗎?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偷聽他人談話,卑鄙!”
句龍雙手枕在腦後,對炎帝和哀蒼並未行禮,只是淺淺地說着:“我是應炎帝陛下之約而來的。並未知你們在議事。”
哀蒼看了炎帝一眼,“難道你站在外面還不知道我在裡面嗎?知趣地就不該偷聽!”
“我只是站在外面等候炎帝召喚,何來是偷聽?是你自己說話不注意,吵得估計不守在外面也聽得真真切切。”句龍轉身對炎帝笑道,“其實,我是來請辭的。這幾日,叨擾了!”
“不知你下一步又計劃什麼呢?”炎帝走了下來,站在句龍面前。
句龍無奈地聳聳肩,“依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會走一遍她所走的路。誠如陛下剛纔所言,我會不會帶依謠私奔,完全取決於依謠的態度。若依謠認定了我,那麼赴湯蹈火,上天入地,誰都不能阻攔我們在一起!”
哀蒼握緊關節都在咔嚓作響,炎帝瞟了哀蒼一眼,復又對句龍說道:“你可知這樣做,得罪的可是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只怕,依謠的身份也無法在大荒佔有一席之地,跟着你東奔西跑,可有一天穩定的日子能過?”
“顓頊也如是警告過我。我也坦誠相待,真愛本就無懼於此。曾經的我就是牽絆太多,顧忌太多,錯失太多,趁我有生之年能與依謠相守一日是一日,相守一年是一年,簡單幸福即可。若炎帝與顓頊到時候窮追不捨,只願你們追究我一人的責任,放過依謠!”句龍雙眼堅定有力地回望着炎帝,炎帝的雙眸裡非但沒有怒火,但是萬般的讚賞和羨慕。
“若我曾經有你這樣的勇氣,眼下的一切就會不一樣了……”炎帝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句龍的雙肩,哀蒼忽然衝了過來揪住句龍的衣襟一拳就要揮了過去,殿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