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暗格後面取出憶魂石,那石頭通體晶亮,將它從黑暗中取出來,可以明顯看到它渾身從黑黢黢變得五彩奪目。
每一件東西,店裡都記者它的來歷和使用方法,這憶魂石也不例外。相傳是愛好專研法術的鬼魂所做,最初的目的是因爲想要記住自己的記憶,因爲人大多數時候還是鬼魂,只有到了合適的機會纔會讓你重新投胎轉世。那這做鬼魂的空虛無望時間裡,很多鬼魂就算不喝孟婆湯都會忘記自己的曾經,而憶魂石,就是爲了鬼魂的記憶。
這方法,就是扭曲時空,回到過去。
這東西唯一的不好之處,就是極容易反噬施法使用的人。所以在用憶魂石之前,我不斷提醒着蘇絲緣一定要有決心不要被迷惑,而不願意回來,不然她永生永生都無法再爲人。
關了小店。關了燈,我挎着揹包,將蘇絲緣的手覆上了我手中的憶魂石,“準備好了嗎?”我問道,看着蘇絲緣急切的樣子,嘴上念頭啓動憶魂石的咒語。
“天昏地暗,星月顛倒,與我通往,無極彼端……公元1941年農曆八月十一日。”
手中的光芒瞬間大漲,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瞬息之間,我和蘇絲緣已經消失在了永安當鋪,天旋地轉間,周圍有一陣龍捲風在攪動,好像人都在劇烈的震動起來,靈魂都在這攪動的風中顫抖個不停。好強大的威力,這就是逆轉時空的力量嗎?不知道是哪個記憶力差的鬼發明出來的,怎麼捨得當到當鋪來。
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和蘇絲緣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又陌生的地方。我們站在一座早已被槍林彈雨洗禮過的城牆前,一看,周圍不是穿着灰色就是穿着黑色最多藍色的人,或是挑着扁擔或是趕着牲口從我們兩身邊經過,走到我們身旁時,全都側臉看着我兩。
確實,我們穿得實在是和他們不一樣,蘇絲緣依舊是萌噠噠的美,而我則是名牌加身。雖然低調但也足以在這裡說得上色彩豐富,衣着光鮮了。
他們各個面黃肌瘦,骨瘦嶙峋,看一眼就知道是營養不良。長久沒吃到飽飯,這就是亂世。人們臉上的不是2015年時候看到的那麼安然恬淡,而是惶恐擔憂,那是一種朝不保夕生活極不安定極的無望。
我站在城牆外,一眼望去,看到好多孤魂野鬼在城門口徘徊,好像在等待着什麼,應該是等死去的親人和他們一起團聚吧。
“你在看什麼?”蘇絲緣拉着我的手,有點害怕這個陌生環境,東張西望的,躲閃着來來往往將目光注視着我們的民衆。
“沒什麼。走吧,我們這就去找溫先生。”我沒有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中,因爲我的手很冰冷,也許她過一會兒就會發現,我並不是她可以得到安全感的那個“人”。她看不到鬼魂,所以也不知道這門口就集聚了多少冤死鬼。
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從鬼魂的身體裡穿過,看着鬼魂們奇怪的看着我,我頭一不回的離開,倒轉讓他們以爲我看不到他們就好了,不然我今天還真不能從這裡離開。
“嘟嘟嘟嘟嘟——”響亮的嘟嘟聲越來越急,一聲比一聲綿長,從高處的喇叭裡傳向四周,我們剛走到城門口,就聽到了這響聲。
“不好,防空警報響了,大家快去防空洞。”有人在我不遠處大喊一聲,就要挑着扁擔或是揹着揹簍,揹着包袱的人向同一個方向涌去。
我們被忽然洶涌的人羣推擠着,向那個方向跑去。
“老闆,什麼情況啊?”蘇絲緣穿着帶跟的小皮靴,跑起路來咚咚咚的響,踩在髒兮兮的街上,看起來有點狼狽,但她咬着牙,跟着我跑了起來。
“是空襲,這種情況一定要去防空洞,電視裡不是演過嗎?不一會兒就有炸彈扔下來了。”我拉着她飛快的向人羣奔跑的方向跑過去,因爲我本身速度就極快,甚至可以飛檐走壁,但現在在人們的眼皮子底下,我不得不裝作一個普通人,只是比平常的女人跑得更快了,蘇絲緣幾乎是被我拉着跑的。
在一座山的地步,我們跟着人羣走了進去,只聽到蘇絲緣氣喘吁吁,而我根本一口氣兒也沒有大聲呼出來過,她奇怪的看着我,想要問什麼。
“既然是空隙,那麼空軍也許就會去迎戰,不行,我要去找啓星。”蘇絲緣自個兒氣都吐不過來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心中還惦念着那個空軍將士,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根據他的資料顯示,他上戰場的時間是明天。”
“資料有時候也會出現錯誤啊?”蘇絲緣鑽進了牛角尖裡,反問着我。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她就要向外面奔跑出去。我忙一把拉住她,將她摔倒在一堆裝着泥灰的大布帶上。上溝剛巴。
“拜託你不要這麼沒理智,我們來這裡首先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危,其次纔是你的願望。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私自行動。”我用威嚴的聲音嚴肅的告訴蘇絲緣,我希望她不要關心則亂,不然在這亂世裡,我也保不準她會平安無事。
蘇絲緣低着頭,眼珠子裡掉着透明的液體。就在這時,我聽到外名轟隆隆的聲音,大概是轟炸的飛機真的來了,外面還有尖叫聲,防空洞中,特別嘈雜,也許在普通的耳朵裡,只有嬰兒的啼哭聲,婦女的哭泣聲,和人羣的說話聲。但我的耳朵裡,還有外面冤魂的哭喊聲,裡面也有不少已死的靈魂。
有一個被炸了半邊腦袋的人跑進防空洞,大聲呼喊着,“衛生員衛生員——”一邊捂着腦袋往裡面跑,但是沒有一個人理他,他眼睜睜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護士從他面前經過,卻是去接另一個傷了一條腿的男人,他的血液瞬間從眼珠子裡流出來了。因爲他此時已經成了一個鬼,早已死在了外面,只是一時之間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還有一個女人拖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進來,瘋了一樣找衛生員,但是防空洞裡的衛生員屈指可數,根本管不過來。我看到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早已經站了起來,就站在那女人的身旁,面上全是血污,看來不僅是捱了炮轟的,還捱了槍彈。他也是淚流滿面的看着那個女人,口裡唸叨不停,全是“媳婦,媳婦——不要喊了,別哭了。”
這個世界是不太平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的聲音幾乎每一句裡都有痛苦不堪的心聲,我不喜歡這段戰火紛飛,吵鬧不停又絕望遍地的時代。
“老闆,我們能找到他嗎?”蘇絲緣好像被嚇到了,坐起身來抱着雙腿,和我緊緊挨着。這時候旁人沒有太多注意到我們兩個的奇特了,而更多的是對他們自己的擔憂。
“能找到的,這關乎到我們店鋪的信譽,放心吧。”我安慰道,也佩服她這個時候一點不擔心自己有個什麼意外活不成,還是擔心看不看得到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說了什麼?這麼讓她像中了魔咒要找到這個男人。
就在這時,我耳朵裡清楚的聽到一顆炸彈就從我的頭頂上空直端端的丟下來。我一下站了起來,將蘇絲緣的手抓在手中,向洞外跑去。
“快離開這裡,炸彈從這裡掉下來了。”我大喊一聲,雖然這是防空洞,但是依着這飽經摧殘的模樣還有這本來就不牢固的建造,我對這一枚炸彈扔下來是否我們安然無恙產生了懷疑。
“啪啦——轟轟——”果然,那裡掉了一大塊石頭,我親眼看到一個女人抱着孩子被淹沒在那塊巨石下,但我沒有看到四溢的鮮血,我才反應過來,她們也許已經不是人了。
蘇絲緣驚魂未定,緊緊的拉住我的手,她這個時候才知道渾身顫抖了,驚懼的看着那掉下來一大坨石頭的地方。周圍人好像習以爲常,然後又自己找了一個角落蹲下來休息,衛生員們又開始不慌不忙的工作了。
我呼了一口氣,拉着蘇絲緣找了一塊挨着洞口光線好的地方坐下,這是一個山洞口,從這裡望到外面,恰好能看到外面山下的殘垣斷壁,倒下的房屋一座接着一座,倒下的屍骨一具疊着一具,龍國曾經有過的地震天災,都不比這個慘烈。有時候,人們自己對自己的殘忍,甚至比老天的不人道更可悲。而這戰爭,遠遠比龍國時候的冷兵器戰爭更讓人心寒。外面枯草重生,正是秋季,菊花開滿山間,卻像是祭奠死人最好的花朵。
好不容易等到空襲結束,城裡撤回了警報,我才帶着蘇絲緣從防空洞裡出來。走到防空洞門口,我看到一個穿着破舊衣服的小孩蹲在門口前哭泣,衆人都從他身旁經過,沒有一個人理會他,只聽到他口中鬧着,“媽媽,爸爸,婆婆,爺爺——”不時擡着頭望着裡面。
“你看到了嗎?”我問道蘇絲緣,指着小孩蹲着的地方,她卻對我說,“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