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抱回二樓我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被仔細的查看。
“我可是未出閣的大姑娘。”我哇哇大叫着,拍着胸口又噁心又難受,也懶得和他費口舌了,直吱吱呀呀膩歪着嘴巴嚷嚷。“我難受,我難受,你要幫我啊,臭道士。”
“待着,別亂動、”耳旁傳來低沉的呵斥聲,我好像中了一道魔咒,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漸漸的,我的意識在消沉。我的靈魂好像又脫離了身體,這一次是站在牀邊看着自己,還有坐在我身旁用手將我壓着不准我動的北海清明。
身邊有呢喃聲,我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淪,隨着身上的輕輕拍動的節奏。我的靈魂好像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再次有意識,我發現我的靈魂早已從身體裡分離了出來,漂浮在天花板上,我低着頭看着挺屍的自己還有一臉溫柔的北海清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沉靜如水又穩如泰山般的身姿,我出聲叫喚了他一句,他只是轉過頭來,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他的陰陽眼也發現不了我。難道我是在做夢?
“詩詩,詩詩……”
“詩詩,詩詩,詩詩……”
……
我的耳旁傳來呼喚聲,很熟悉,是個女聲,有點像是我皇姐的聲音。我調轉了頭,穿過牆壁,飄蕩在長長的走廊上,本來應該應聲而亮的燈光卻仍然黑着,在黑暗中。我像是一隻鬼魅,沒有實體,只有意識。上雜坑劃。
我從三樓的那間放有靈位的門口走過,聽到裡面隱隱有說話聲傳來,但這不是呼喚我的聲音,這裡也沒有等我的人。但裡面好像感應到了我的存在。那說話聲一下就沒有了,我繼續向上飄去,直到出了房屋,越過幾條不熟悉的街道,看到路邊幽燈下成羣結隊的亡靈。如同普通人一樣穿梭在馬路邊,房屋旁,還會彼此打聲招呼,這就是暗夜下幽靈的世界嗎?第一次在夜裡出來,讓我見到了與白天不一樣的光景,怪不得大家都說,白天屬於人類,夜晚屬於鬼魂。
“詩詩……詩詩……”呼喚聲一直在我耳邊響起,我加快了速度,也不知道走了什麼路,過了多久,當我確信我已經到了那地方以後。忽然發現眼前竟然是一片渺茫無邊的湖水,很大的一片內陸湖,湖中心還有一個小島,我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青城,是不是人世間,因爲空無人際和鬼跡,看着碧波無痕,平如玻璃的湖面,我想到了忘川死水。
難道我到了陰間的忘川河?
正當我疑惑和擔憂着自己的處境的時候,我面前的湖面動盪了一下,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直到我腳邊。我低頭一看,從那裡忽然潑水而出一個腦袋,上面吊着紫色的溼發,還有一雙,紫色的眼睛。
“皇姐……”我喃喃出聲,心中一陣欣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竟然在千年之後見到了皇姐。
她破水而出,渾身溼淋淋的,穿着一身喪服,白色的。衣服上的水好像永遠也幹不了,直到她站在我面前,那水還滴個不停。她很輕薄,滅有實體,看來的確是一個鬼,沒錯。
“皇姐——”我再次出聲呢喃。
而我的皇姐卻是高冷的站在我的身前,熟悉的眉宇間帶着她特有的冰雪氣質,神色冷漠如神女對我說,“詩詩,你終於來了。”
“皇姐,你……是你把我叫來的?”
“是,詩詩,我用叫魂趁你虛弱之時將你帶到這裡。只是想給你說一句話。”皇姐背向我,看向平靜無波的湖面,我看不清她的神色,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皇姐,我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想要問你。”
“不要問。”她只給了我三個字,聲音像是一道休止符,讓我住了口。
“那你想要告訴我什麼話?我都記下。”我上前一步,想拉近與她的距離。
“如今你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你猜到的,也不是你想的。誰都不能相信,誰的話也不要聽。無論如何,遠離北海家,遠離風龍將軍。”
她說的風龍將軍就是陌祭。可是皇姐爲什麼要讓我這麼做呢?我想開口問,但是我終究是沒有再開口,因爲皇姐讓我不要問,我很聽她的話。
我點點頭,“好,都聽皇姐的。”
“姐,那我可以問你的現狀嗎?還有父皇和母后他們?現在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詩詩,你註定會不老不死的生在這太陽之下,而我們,將永遠沉入黑暗,這都是註定的。”皇姐沒有明着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我想不通的話,“爲什麼我要這樣不人不鬼的活着,爲什麼不讓我和你們一起。皇姐,你知道的,我不想這樣,無論生死,我都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的。”
我對着皇姐的背影大喊着,想要哭着,發泄我一直以來所有對父皇和母后的思念和抱怨。我想我不是一隻單純的殭屍,我會痛,會受傷,會在太陽下行走,如同正常人一樣會感知溫度,我想我並不像是我以爲的那麼簡單。
“詩詩,好好活着,帶着龍國的希望。”
皇姐留下一句話,在漫漫水天之間,消散不見,就如同一抹青煙,淡淡的,一陣風后,就不見蹤影。什麼跟什麼嘛,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沒弄明白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耷拉着腦袋,坐在湖邊,直到晨光微露,水天一色,微波盪漾,我才從沉思中清醒,我害怕那第一束晨光,熱得我渾身虛脫,我忙找了一棵樹遮蔽自己。
正當我想着怎麼回去的時候,只聽耳旁傳來人說話的聲音,距離我這裡至少五百米之外,但我仍然能聽得清楚,“這裡是龍魁山的後山,前面五百米處就是遠近聞名的龍山煙湖,是一片被山地環繞的湖水,據說是神仙不小心將自己嘴邊的酒傾斜入凡塵,湖水甘甜美味……”
龍魁山,龍山煙湖!
我驚奇的發現我又回到了原點。我在樹蔭下,看着眼前煙霧嫋嫋的湖面,仍然如同一面鏡子,沒有跳躍擺動的魚拍打起的漣漪,沒有風輕輕掠過動起來的波紋,只有一望無際的平靜和冷氣。
正當我尋思之間,忽然感覺腦袋一沉,眼睛一痛,我忽的一下瞬間像是被抓住了靈魂,從樹蔭下急速退後,眼前景物根本看不清楚,只留下一串模糊,讓我渾渾噩噩找不到東南西北。
然後,我就再一次陷入沉睡之中。沒有了一點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只感覺胸口一陣沉悶,我剛睜開眼睛,看着頂上的天花板,眼前一片白色。我又回來了?我想起身,卻好像被什麼壓着一樣,根本起不來身。我低頭一看,是北海清明壓着我壓,他到底是有多精裝,看起來瘦瘦的,竟然這麼重,只是稍微把身體放在我肚子上,好像是睡着了,就讓我沒力氣起身,難道是我太重了?
“喂喂,醒醒,醒醒啊,北海清明。”我大聲喊了一句。他仍然沒有爬起來,像是沒聽見一樣,我認命的躺好,仔細聽着別墅裡的動靜,注意周圍的情況。客廳裡靜悄悄的,已經是第二天了,窗外天都亮了。
他難道是睡死了?我用手輕輕對着他的息,感覺是熱的,才放了心。
我聽到那邊北海幽幽關門的聲音,吃早飯的聲音,換鞋出門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但北海清明動都沒動一下,我感覺不對勁,忙用手去推他。使用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從我身上搬開。
我跳下牀,穿了一雙拖鞋,然後想將他放在牀上睡,畢竟守了我一夜,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怎麼戒備心全無,小手若有似無的摸到了他的臉,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驚奇的發現,手下他的肌膚一片滾燙。
難道是,發燒了?
我慌忙將他扔在牀上,下了樓梯去拿藥箱。
但是顯然,我對照顧人並沒有多少天分,拿着藥也不知道怎麼喂他,燒了開水就拿着準備好的藥片喂他,但那水就從他的嘴角留下來,溼了我的枕頭,心中想着他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自己弄感冒了,一邊又繼續對他強行灌着藥。
直到開水把他的嘴巴周圍燙腫了,我才啪嗒一聲把碗都扔了,慌張下去找冷水給他敷,散熱。
我想着皇姐的話,所以這次對他也算溫柔,我想我得離開了,我要聽皇姐的話,不管她做什麼,應該都是爲了我好。我不怨她將陌祭的記憶換成了她,我想她是有原因的,這讓我發現了另一個殘暴不討我喜歡的陌祭,也許陌祭會更可怕,我覺得皇姐做的是對的。
皇姐也許是擔心陌祭遲早有一天會發現她用的禁術,所以才策劃北海家對付陌祭,她怕陌祭發現後會報復她,而在這之前,她是一定不會讓陌祭找到她的。而皇姐使用移魂轉魄,如今來看一定不會是因爲她喜歡陌祭,不然爲什麼一直讓陌祭找不到,還要用北海清明來對付陌祭呢?她有她的打算,但不是害我的。我想着,一邊換着冷水給北海清明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