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這些郡主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向來不差,惠貞郡主頗具長姐風範,她坐鎮其間,就算姐妹們有何小意見,也消融於無形。
小小除了有嘉寧公主的身份外,還是福安商業協會會首夫人,更是琳琅寶閣的少主,幾個姐妹都聽說賢親王妃與惠芯郡主打賭一事,就算之前不知琳琅寶閣的,今日也都知曉了,其中還有幾位,奉了夫家長輩之命,特意要和小小打好交道。
尤其聽惠德郡主說她去琳琅寶閣的事後,便紛紛巴着小小,定要她陪着去趟京裡的分閣。
月牙反倒沒那麼受注目,看着小小投過來求救的眼光,她也只能回以愛莫能助的笑容,靜靜的坐在旁邊喝茶。
“珏堂嫂。”忽地惠德郡主坐到她身邊來,月牙朝她微笑頷首。
“珏堂嫂方纔說的案子,後來怎麼樣了?”
月牙沒想到還有人怗着這個案子,不由一怔,然後纔回道:“後來,生母在堂上大鬧,大師兄問一旁的知縣及城中耆老,這個案子該如何是好?最後是那孩子自己願解除嗣子身份,然後回養母身邊去奉養她。”
“解除嗣子身份……”惠德郡主喃喃道。“爲什麼?”
“解除了嗣子的身份,他便不能有繼承養父遺產,不過那孩子不在乎,他說在他心裡,她就是他的親孃,自小是她手把手的教他習字讀書,教他做人的道理,生父母當初讓他入嗣養父母家,是因家境困難爲了養活其它家人,所以拿他換錢的,這七年間養父母待他如親生,生父上門求助,養父每一次都慷慨解囊,生父從未還過錢,生母在養父過世留下大筆家產給他後,就上門爭子。”
惠德郡主聽到這兒,拿着羅帕拭淚,擡起臉眼眶泛紅的對月牙道:“這孩子的養父母待他可真好。生父和生母卻是……”
月牙點頭。“所以啦最後不是大師兄判的,而是他們家的族長和城裡的耆老們決議,就如那孩子的意思除了嗣子身份,然後讓他回養母身邊盡孝。”
“他生父和生母服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他們怎麼敢不服。族長和耆老們都看着,立下了文書憑據在,那孩子沒嗣子身份,他的生父母無法動養父的遺產,鄉里間對他們一家非常鄙夷,言而無信,當初過繼孩子給人時,就說得清清楚楚的,後來見人家當家的死了,就貪人家的錢財上門爭子,公堂上不管不顧孩子哭疼,硬爭到最後,讓人看了就心寒啊還是那養母心善,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離了希城,到別地方過日子去。”
惠貞郡主接下去補充說完,月牙訝然:“這後頭的事,我都不知道。”
“這些事,我夫婿倒是曾去信給平珏堂弟。”
月牙微怔。“那大師兄知道嘍?”
“你說的大師兄究竟是誰?”惠芯郡主忍不住發問。
“我哥啊”小小不待月牙回答,便先說了。
“唉呀原來是你?那時平珏身邊帶着三個師弟妹,你們大姐夫回來跟我說,平珏身邊帶着三個半大不小的小傢伙,看似沒什麼,卻是幫着平珏辦案的好助手。”惠貞郡主說道。
月牙卻被此勾起了回憶,想到了過世的胡惟,臉色不由沉了下去,惠芯郡主見狀不對,連忙轉移話題。
“嘉寧,你一定得挑一日,陪着咱們這些姐妹們去你那琳琅寶閣開開眼界。”
“哦。好。”小小聽了惠貞郡主的話,見月牙那個樣子,便想她可能想到了胡惟,正不知如何是好,惠芯郡主說完後,輕推了她一把,她才愣愣的迴應。
惠貞郡主附和着道:“說起來,希城也有琳琅寶閣,嘉寧可要給我個名帖,我回希城去後,幫你們侄女兒添妝也多個好去處。”
“對對對,我們也要。”其它郡主們也開口要求道。
小小隻得一一應承下來,此時一丫鬟入水榭來問可要擺飯。
惠芯郡主朝她點頭,脆聲招呼大家入席。
※
申正時分,寶親王和賢親王的車隊一前一後進城,在寶親王車隊後的賢親王打獵失利而有些頹唐,騎在馬上的身姿不如出門時英姿煥發,他的心腹總管看着有些擔心,一旁的小廝悄聲跟他說了幾句,他便策馬上前來到賢親王身邊,“主子,看這時辰,郡主可能還沒返家,您要不要去倪家接郡主?”
賢親王身子一震,兩眼圓瞠滿心驚愕,他怎麼忘了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要,我們往倪家去。派人先去倪家問問,看看郡主歸家了沒?如果還沒出門,就讓她等着我。”
總管連忙應諾,調頭前去安排侍衛去倪家。
賢親王則沉吟片刻後,才策馬前馳,經過寶親王的車隊,他神色複雜的瞟了載着那兩位**及大白狗的馬車,然後駕的一聲,越過馬車,來到寶親王的身邊。
寶親王早自身邊暗衛通傳,知道他趕上來,減緩了速度,候着賢親王。
“寶親王。”賢親王有些忐忑不安。
“賢親王。”寶親王氣定神閒,他往旁邊看了一眼,賢親王緊握繮繩的手,骨節泛白肌肉緊縮。“賢親王可是想去倪家?”
賢親王擡眼,神色誨暗不明。
“小小和月牙兩個今兒第一次出門赴宴,月牙還好,我倒真不放心小小這孩子。”寶親王輕描淡寫,但言詞間卻可看出他對這個女兒的珍愛。
賢親王心頭更覺沉重,暗悔自己思考不密,隨意放出那樣的風聲來,沒想到接踵而至的,會令他承受不起。
妻子愛上出風頭的滋味,他自忖仍在可控制的範圍內,她想將女兒嫁孃家的侄兒,與自己僵持許久,沒想到兒媳也打着這個主意,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岳家的得寸進尺。
惠德從未與齊家有過任何鴛盟,也不曾交換過什麼信物、憑證,或是立下婚書,岳母竟然登門在府外大肆嚷嚷,破壞惠德名聲,還與皇后的人起衝突,如今他戰戰競競的等着皇后會有什麼處置,齊家那個不肖子,竟然敢打惠德的主意,來一出擄人的戲碼,想要以此要挾他好娶惠德爲妻
以往他曾暗妒寶親王的威名,年前那會兒,寶親王府成了京裡的笑柄,虎落平陽被蘇家那惡犬欺,他曾暗暗嘲笑,沒想到現世報來的這麼快,如今在京裡賢親王府不知被人傳成了什麼德性
若是,惠德……真被人擄了去……
他咬着牙雙手不由自主的拉緊繮繩,跨下的駿馬不安的躁動着。
一隻大手探過來,輕輕安撫着馬兒、“你要是神魂不屬,還沒到倪家就先出了事,誰替你去護着惠德?”渾厚的嗓子輕斥道。
賢親王身子微震,擡眼往寶親王看去,只見那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微惱。“你家惠德是我的侄女兒,難道我真能坐視她出事?再說,天子腳下,要是發生當街擄走當朝親王之女,咱們這些人臉要往那兒擱去?”
賢親王聽着心裡不知是何滋味,鼻頭一酸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多謝。”
寶親王冷哼一聲,“這事說來也算咱們好運,能事先得知他們有這盤算,哼兩個毛孩子,當真以爲自己能一手遮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說着瞟了賢親王一眼。“不過此事,你也別全怪在齊家頭上,若不是你一味的替他們家撐腰,怎麼會縱出這麼個不知分寸的孩子來。”
賢親王一臉羞慚低連應是。
寶親王不欲與他多言,領頭往倪家方向去。
※
劉老爺坐着馬車,押兒子來到倪家附近,卻不知險事會在何處發生,他尋思半晌,喚了管事來,命他快馬去賢親王府問世子夫人,劉少爺雙手交叉胸前,年輕俊俏的臉上滿是不耐煩:“爹啊您省省事吧咱們家能出個世子夫人,已經是祖上積德了,您和娘捧着姐夫這位世子爺還不夠?難道還真要迎個蠻橫嬌縱的郡主娘娘回家當祖宗?”
“你說這什麼話?”劉老爺怒斥兒子,揚手打下兒子胸前的雙手。“你以爲人人都攀得上親王府的嗎?你瞧瞧蘇家,落得了什麼下場?只有你姐姐嫁給世子怎麼穩固,你姐夫屋裡的美人一個比一個嬌,一個個比你姐姐年輕,這還不打緊,親王妃偏疼二房,偏寵女兒,你若將惠德郡主娶進門,你姐姐在夫家的地位可就萬無一失了。”
劉少爺張開嘴,劉老爺以爲兒子有話要說,摒息等待着,沒想到兒子嘴巴張得老大,卻不是有話要說,而是打了個呵欠,讓劉老爺見了氣惱的伸手就往兒子後腦招呼去。
劉少爺被逼得沒法子了,只好明言道:“爹,姐姐說那想擄人的,可是親王妃孃家侄子,你想,咱們全部的家丁加在一塊,能及得上他家的護衛嗎?”
“齊家早已沒人當官,如今不過商戶。”劉老爺想到以前在路上,看到齊家的護衛甚是粗暴的對付擋住他們的人,剎時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心往上竄,臉色陡地變得慘白,但仍強自振作喃喃自語,似乎在說服自己,對方不足爲懼。
“就算他們如今不過一介商戶,也比咱們強,人家的靠山可是賢親王妃,咱們呢?姐姐還是賢親王妃的媳婦咧真出了事,萬一齊家的反咬咱們一口,咱們豈不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嗎?您可別忘了,咱們之前可是請了官媒上門想提親的。”劉少爺摸摸被父親打的頭,沒好氣的反問父親。
劉老爺一怔,是啊不管自家的家丁是否敵得過,萬一齊家人把罪過栽在自家身上,然後言道他們不過路過伸手相救,那他們怎麼說得清呢?齊老太太雖打上門去,鬧了出笑話,齊家大可推說老太太胡塗了,但自家卻是請人上門提親而被拒絕。若真有人想擄人泄恨,劉家的嫌疑可比齊家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