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用過膳,喝了茶,等秋冀陽把老婆送回正房午歇後,幾個師兄弟一同由東院東角門夾道去了外院書房。
小小現在歇午其實睡得不長,醒來後,安梅侍候她更衣後,小小便拉着安梅、安竹要出映園散步,纔要出門,章嬤嬤正好從後罩房過來。
“章嬤嬤要上那兒去?”安竹見章嬤嬤帶着翠雲、翠芳兩個,好奇的問道。
“園裡、西院的嬤嬤過來回稟。”
小小點頭。“那就勞煩嬤嬤了。”
章嬤嬤笑着應下,見她們要出去,便交代安梅、安竹要小心侍候,小小見她叮囑起來就一長篇,忙道:“嬤嬤快去吧那幾位嬤嬤只怕也還有事要忙,不好耽誤她們。”
章嬤嬤這才驚覺,訕笑着告退,去了小議事廳。
小小則帶着安梅幾個出映園,東院的景色秀麗,冬去春臨萬物復甦,青翠的林木比精緻的建築更得小小的歡心,只有待在未經雕琢過甚的林子裡,小小纔有置身郎家莊的感覺。齊夫人和齊六姑奶奶仍是天天來把脈,可是郎家莊的事卻所知不多,郎清雙又跟在大夫身邊,只跟她說她郎爹和阿孃好得很,讓她安心養胎。
她也知道大家都是爲她好,可是沒見到親人,明知他們安好,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踏實。
走在林木茂密的步道上,沙沙風聲徐徐吹暖,現在的風不似冬時冰寒,東院裡蜿蜒着溪流是園子裡的汾湖分支,汾湖邊上有座水榭,今日她玩的那手,宴席就設在汾湖旁的黎沁水榭。
見小小心不在焉的走着,安梅和安竹交換了個眼神,“夫人,前頭有座敞軒,您要不要過去歇歇?”
“那這麼嬌貴了?不過才走幾步路而已。”
安竹卻微側身,讓小小看到自己身後那幾個小丫鬟,只見她們發亂氣喘,似乎走得挺累的。
“咱們是習武之人,體能本就比尋常人好,這些丫鬟只怕很少這麼爬上走下的。”
“夫人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小少爺想。”安梅也勸道。
小小失笑,她沒想到自己懷着身孕,隨着地勢爬山走坡的,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侍候她的小丫鬟們,一個個已經累得不成。
“回頭要讓她們好好的練練,否則侍候人的成了那副模樣,能見人嗎?”安梅瞪了那幾個不成材的丫鬟一眼。
安竹拉拉她的袖子道:“姐姐別惱,她們又不會武,自然跟咱們不能相提並論。”
“對了,那個梅香呢?”小小突然想起這個丫鬟來。
“梅香送去何嬤嬤那兒後,何嬤嬤原是要好好教教她的,可會首發話,既然無法對主子忠心耿耿,留着也沒用,就讓人送回寶親王府去,只是正好遇上定山軍作亂,給拖了下來,現在還在何嬤嬤那兒。”
“嗯,待會哥哥回京時,讓他順手把人帶回去吧不好一直擱着耽誤了她。”
“是。”安梅曲膝福禮,轉身喚來小丫鬟,讓她去何嬤嬤那兒說一聲,小丫鬟擡起頭,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安梅肅色道:“你們要記好,侍候主子只有一條,便是忠於主子,若是太會打算,那主子也不用你們侍候,爲你們終身着想,讓你們自去打算。梅香便是一例”
今日跟着出來的小丫鬟,都是從榮城跟回來的,在寶親王府裡見識了懲治人的手段,直接送交刑部去,沒有二話不聽辯駁,再見到梅香被髮落,她們進府後,也跟梅香一同學過福安山莊的規矩的,知道梅香的心思有多大,雖不覺得夫人的處置有錯,但見面三分情,知道梅香要被送回寶親王府去,小丫鬟們心情都有些低落。
安梅交代完,便與安竹一同扶着小小去了敞軒,服侍小小坐在羅漢榻上後,安竹留安梅在小小跟前侍候,自己帶着小丫鬟去沏茶。
“安竹姐姐,能否跟夫人說說情,留下梅香吧”說話的丫鬟有雙靈動的眼睛,哀懇起來楚楚可憐。
旁邊圓臉的小丫鬟聞言扯了她一把。“你快別渾說了,梅香姐姐犯了什麼事,纔要被處置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可是……可是,梅香姐姐這些天,已受足了教訓啦還要處置她,她豈不是太可憐了?”
她叫嚷着有點大聲,安梅轉頭瞪了一眼,小小也聽見了,不過她充耳不聞,梅香犯的事,在有些人眼裡看來,興許不算大事,但,在她看來,卻是天大的事情,今天梅香可以因爲想要當通房、想當姨娘就想對她的冀陽哥哥下藥,若是讓梅香如願,它日梅香想爲她的孩子爭取什麼,就有可能對她、對她的孩子、對冀陽哥哥再次下藥。
也許梅香不知道,她和貴珠手裡拿的究竟是什麼藥,但來路不明的東西,自己尚且不敢吃,她們就敢拿來下給主子用,誰能保證這樣子的人,日後日子過得不順遂,不如她的意時,會不會暗地裡對她們一家子下毒手?
所以梅香不能留。
安梅向小小曲膝請罪。“都是奴婢沒教好小鸝。”
小鸝便是那個意圖爲梅香求情的丫鬟,小小笑着讓安梅起身。“這與你何關,有人就是耳根子軟,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有好壞不一的,這些丫鬟買來後,雖是學了規矩,可真正學以致用的只怕少之又少。”
安梅有些難過的點點頭。
“我記得你們跟我說過,當初冀陽哥哥挑了不少人讓何嬤嬤她們教着,可是讓何嬤嬤帶去南州的就只有你們四個人。”
“是。”安梅想到昔日在福安山莊學規矩、學廚藝,幾個出挑的,相貌驚人的,都被刷了下去,她和安蘭、安竹及安菊是僅剩的幾個人中,相貌最不出挑,手藝僅是中上而已。
“忠心爲主的人並不好找,更何況當初在榮城,要補的缺額實在太多,才從人伢子那兒挑了她們帶回來,品性資質自然參次不齊,能留用到現在已是不簡單,過些天可能還要勞煩章嬤嬤跟你再挑些從何嬤嬤那兒送過來的人。”
安梅點頭。確實,榮城是個小地方,能挑的人就那麼多,一路將就着用回來,若是成才自然就留下來,若是不行,被派到各地做粗使丫鬟也使得。
尤其是跟回來後不知進退,以爲進了映園侍候,就高人一等的那些個,自然是留不得了。
章嬤嬤進了小議事廳後,聽到園裡的管事嬤嬤說到何、賈兩位小姐,在園裡鬧騰得雞飛狗跳的,忍俊不住,忙擡袖掩着臉輕笑。
“唉呦,您就不知道,這兩位小姐怎麼會鬧成一團。”
“她們鬧什麼?”
“賈千金指着何大小姐說她不要臉,堂堂世家嫡女,想當小王爺的妾室,何大小姐則笑她,明知秋家薄待了她侄女兒,也不思爲侄女討個公道,只想着巴結秋夫人,妄想跟秋夫人共侍一夫。總之罵的可難聽了。”
相罵無好話,章嬤嬤頷首,問西院的管事嬤嬤。“她們回了西院後還在鬧騰?”
“那倒沒有,只是丫鬟們互使絆子,一會兒何大小姐的丫鬟說她家小姐的東西不見了,要進賈千金的院子去搜,賈千金的丫鬟則道前兩天見到何家的丫鬟與在園裡與人勾搭。”
“與人勾搭?”章嬤嬤一悚,這些嬌客若是又鬧出吳家姑娘那種事來,可會對夫人的名聲造成不良的影響。
“不是大少奶奶姑母那種事,我把說這話的丫鬟叫到跟前問了,原來是賈家的丫鬟,搭上了在東院侍候的一個叫貴珠的丫鬟,我又將賈家的丫鬟喊來,問她這件事,她說貴珠與她說,她有法子讓會首納她家小姐爲妾。”
“哦?這貴珠丫鬟竟然這麼厲害?”
“我一聽可傻了,這貴珠丫鬟是何許人也?竟然敢應承這種事”
章嬤嬤讓人上茶,西院的管事嬤嬤喝了一大口,又道:“我就好奇了,這貴珠跟賈家的丫鬟說這個,不知有何條件。”
“貴珠提了什麼條件?”
“只說要賈千金成了會首姨娘時,開口把她要過去身邊侍候。”
章嬤嬤氣極反笑。“賈家的丫鬟沒笨到答應她吧?”
西院的管事嬤嬤搖頭。“賈家的丫鬟也不笨,沒直接答應她,只說回去稟告她家小姐。章嬤嬤,這貴珠丫鬟是誰啊?怎麼敢跟人信口開河?”西院的管事嬤嬤不解的問道。
章嬤嬤便將貴珠的來歷說給她聽,園裡的管事嬤嬤嘆道:“現在這些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儘想些旁門左道的,連侍候主子都不用心,就想踩着主子往上爬。”
“就是也不怕摔死她們。”兩位管事嬤嬤抱怨着現在的丫鬟心高氣傲,沒本事還偏生自以爲很有本事。
“福安山莊教出來的丫鬟還是好的,貴珠從幽州過來的,那兒主子們一年難得去幾回,教出來的丫鬟不成才,也是難怪。”
“章嬤嬤這話說的是,夫人身邊的安梅幾個,可是咱們何嬤嬤萬里挑一,精挑細選好生教導的。”
章嬤嬤不着痕跡的捧了兩位嬤嬤,連帶着連何嬤嬤也好生捧了一番,打迭了好些拍捧的話,纔將兩位嬤嬤給送出映園。
翠芳和翠雲笑得眼彎,章嬤嬤轉回來,看到兩個丫鬟笑得開心,忍不住笑罵:“笑什麼,沒看嬤嬤我累得嗓眼都冒火了,還不快沏茶來。”
翠芳才沏好茶送來,已有人來稟報章嬤嬤,梅香調唆小鸝爲自己說情,意圖挑撥小丫鬟對夫人不滿。
章嬤嬤冷哼兩聲,把翠雲喚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朱平珏要回去時,開口跟小小討了個小丫鬟,小小不明所以,還是答應了,小鸝就在大家豔羨、同情、鄙視等等複雜的眼光中,隨小王爺去了寶親王府,同車的還有梅香。
梅香知道小鸝爲自己說情,卻反遭小王爺看中,親自開口向夫人要了她,覺得既惱又妒,小鸝得知小王爺跟夫人開口討了自己,以爲自己將要飛上枝頭,少女心雀躍萬分,看梅香的眼光就複雜了。
她有些怯怯的縮在坐位上,兩眼防備的看着梅香,一直到進了寶親王府,兩人下了馬車,分別由管事嬤嬤帶進府後,小鸝才鬆了口氣。
跟着管事嬤嬤往內院走了幾步,小鸝停下腳步,轉頭看着梅香的背影,對梅香,小鸝的心情很複雜,自己爲梅香說情,才引起小王爺對自己注意,進而向夫人討了來,梅香跟自己一起回了寶親王府,梅香身爲陪嫁卻意圖對小郡主、會首不利,才被送回來處置的,自己將要飛上枝頭,梅香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