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
“誰家的貓?”
一時這聲音立刻吸引了滿座注意力。
程月心裡撲通亂跳,是她的黃貓醒了。
“捉了他。”冥幽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住手。”一聽到冥幽說要抓她的黃貓,情急之下程月掀了蓋頭便朝被人羣堵着的門口走去。
“程月——”
身後冥幽在叫她。
程月側過頭,只餘下一個冷俊的側臉。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
話落,原本被堵的水泄不通的大殿長廊竟是自動被讓出一條窄路來。
程月快步走向大殿門口。
在離大殿入口不遠的長廊上,一隻色澤暖光皮毛柔暖的大黃貓正蹲在地上用那雙淺藍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它的頭衝着她揚起,一雙眼眸沾着淚光。
“嗷~”
“嗷~”
它搭籠着耳朵,一聲一聲的嘶吼着,發出小野獸一般的嚎叫。
彷彿在控訴程月對它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程月心想,一定是和冥王成婚沒有事先告訴它,這小傢伙便是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到它身邊。見它沒有其他排斥的反應,便是手疾眼快地架着它兩隻瓜腋下的胸脯將它抱在懷中。
這貓最近是吃了什麼好吃的,怎麼這麼重啊。
程月感覺懷中這隻似乎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一般重了。
黃貓一到懷中還衝程月“喵喵”。
可喵着喵着這聲音便越來越小,隨及取代的是一陣呼嚕聲。
“你乖乖哈。”
抱着懷中沉甸甸的黃貓,迎着衆人奇怪的目光,程月一步一步走回了大殿裡。
人羣中,有人遞了蓋頭給她。也有宮人將蓋頭重新爲她蓋好。
見她回來重新蓋好蓋頭,冥幽一顆懸着的心才漸漸放下,只是她懷中抱着的是什麼鬼。
可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冥幽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着程月懷中的黃貓高傲地仰起頭衝他翻了一個白眼。
見此,衆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程月抱貓與他拜了天地。
“入洞房!”
渾渾噩噩間,便是迎來了這一環節。
然後程月被好幾個宮人稀裡糊塗地送到大殿王座之後。
有人扶着她的手臂爲她領路。
程月低頭,從蓋頭下的縫隙瞥見那雙暗紅緞面的長靴。
他牽引着程月進了進到內室。扶着程月在牀邊坐下以後便離開了。
程月掀了蓋頭,將黃貓放在牀上。
“喵~”黃貓叫了一聲,便從牀上跳了下來,在水晶地面上轉了兩圈以後一下跳到桌子上,去吃桌上的東西。
放眼這張水晶方桌,上面還真是放了不少美味。
有些她連見過都沒有見過。
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環顧此屋,寬敞而華美。屋內盡是水晶擺置。
不愧是水晶宮。連牀都是水晶雕花的。
黃貓打着呼嚕將盤中的美味嚐了個遍,很快有些盤中便是見了底。
程月着實佩服起黃貓來,不管多麼不好的處境,它就能安安心心地大吃大睡。
頑強的像頭無腦的大豬。
見它吃的這麼香,程月也來了食慾。
抓起一雙銀筷子便夾了只雞腿送進嘴裡。
咬了一大口以後真是滿口留香。
正要肆無忌憚開始咀嚼,突然一陣開門聲讓程月一驚。
情急之下程月一慌,竟是忘了嚼,直接將雞腿嚥了下去。
可這一吞嚥,由於沒有水去潤吼,加之門一響動她有些緊張。
這一大塊雞肉便卡在程月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再看黃貓,小耳朵往後一揚,小眼睛往邊上一斜,滋溜一下就鑽到牀上去了。
嘿——
這貓。
成精的貓怎麼能這麼賊呢。顯然是要陷她於不義啊。
放眼這滿桌子杯盤狼藉,跑不了讓別人誤以爲她偷吃了這一桌子菜。
說時遲那時快。
眼見那人腳步聲已經進入屋中。
程月慌慌張張抄起蓋頭蓋在了自己頭上。
程月剛蓋上蓋頭,便有人走到她的身前。
目光所及是那雙暗紅色緞面長靴。
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了過來,一雙手伸進她的蓋頭。
他的動作慢的很溫柔。溫暖的手掌從她的臉頰劃過,讓她不禁身軀一震。
眼前一亮,擡頭對上一雙熾熱深邃的眼眸。
他的脣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意,“我的王后,你餓壞了吧。”
程月杏眼一圓,他定是見了那一桌子的狼藉。
程月,罷了罷了,誤會就誤會吧。如果這樣他能因此而休了自己那也挺好。
然而,冥幽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程月微微低頭瞥見黃貓正睜着那雙淺藍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程月故意將臉名作一團,皺着眉毛瞪了貓一眼。
誰料下一秒身下的牀褥便陷下一寸。
一個結實強壯的身體挨着她坐在牀邊。
程月心裡開始打鼓,轉身便撞在一個堅實的臂膀上。
喜紅色錦緞從臉上劃過,滑膩膩的。
程月一面扶着腦門,一面擡頭給他一個白眼。
冥幽俯下頭,一雙赤色的眼眸越發熾熱。眉梢眼角,隱隱浮現一抹戲謔。
見他將臉伸過來,程月來不及思索,順勢向後一錯身,結果由於用力過猛坐了一個屁墩。
黃貓從牀上靈敏地跳下來,柔軟的肉墊踩在地上,在程月的腳邊“喵喵”地叫了兩聲。似乎在慰問程月。
“哎呦,好痛。”程月擠眉弄眼齜牙咧嘴地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一邊擦額角浮出的細汗一邊去偷瞄從牀上站起來似乎隨時要過來調戲她的冥幽。
只見他皺了皺眉頭,不由分說地用一隻手扶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起來。力度很大,簡單又粗暴。
程月哼了一聲將他的手甩在一邊,以此表示不屑。回身彎腰將伸着頭“嗷嗷”叫的大貓實實抱進懷中。
從她嫌棄和不屑的眼神中,冥幽知道今天這洞房似乎泡湯了。
冥幽不急也不惱,擡手解了自己的衣服脫了放在一邊。
紅色喜服一落,露出裡面潔白盛雪的褻衣。白衣之下小麥色的皮膚若隱若現。
程月條件反射地嚥了一下口水,腦子裡莫名其妙地浮現出“誘惑”一詞。
她甩了甩腦袋,將那些猥瑣的想法甩出去。抱着黃貓老老實實地坐在桌旁,一副寧死不屈地模樣。
懷中沉甸甸的黃貓睡的踏實,因爲習慣了程月的懷抱所以很快便打着呼嚕進入夢鄉。
這個小傢伙,真是服他。不管在哪裡,不管發生了啥,又或者跟誰在一起,那個人多危險。只要有程月在,他就能睡得安穩。
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程月彎還是着身子保持抱貓的造型靠在桌邊,懷中的黃貓彷彿有千金般重,她已經是哈欠連連。
最後實在撐不住,只好把貓擱在桌子上。
自己則趴在桌上睡。
頭一有了着落,程月便向跌進一個深深的無底洞。入夢又快,睡的又沉。
迷迷糊糊中有人將他抱起放在牀上,吻了吻她的額頭。
“師傅——”
程月迷迷糊糊地喚着師傅,冥幽的手掌默默握拳,手背青筋隱現。
沉睡的黃貓不知何時醒了,在舔食桌上剩下的點心。見程月被抱到牀上,等冥幽躺下以後便跳到牀上,鑽進程月的臂彎繼續安睡。
彈了彈耳朵卻聽見程月叫了一聲師傅。小傢伙低頭不由分說地咬在程月的衣服上。
一夜過後。
程月睜開眼,黃貓懶懶地窩在她懷裡,見她醒了,衝她張開小嘴“喵”了一聲。
她低頭,見自己睡在牀上,所幸身上的衣服還穿的妥協。而冥幽早就不知去向。
“黃貓,你還會說話嘛?”程月摸摸他的頭,問道。
“喵~”黃貓叫了一聲,眼中晶瑩剔透。
見狀,黃貓一時半會是變不成人的了。
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拿到曼珠沙華,解救渝州城百姓。
程月將拉上牀幔,換下喜服。黃貓在牀下撓了撓幔子沒有上牀。
程月正想着去找冥幽談談,沒想到冥幽就回來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衣,襯得他內斂而強壯矯健。
赤色的長髮隨意綁在腦後,一雙狹目緊鎖程月。
見冥幽上前,程月退了兩步到牀沿。
“冥幽,你答應我的東西呢?”
冥幽伸出手,翻掌間掌心多了翻着紅光的血色兩珠曼珠沙華。
他將曼珠沙華送到她的掌心,這花散發出一種灼熱,烤她的掌心暖洋洋的。
程月揚起臉,他眸子中的柔情望過來如同春日的潮水。
那種水火交融的奇怪感覺,程月只在冥幽的眼中望見過。
拿到曼珠沙華以後,程月待着貓回到人間。
此時的渝州城已經破敗不堪,才短短几日就已經快淪爲一座荒城……渝州城的街巷裡,曾經熙攘的商鋪裡沒有一個人影。門板殘敗,寂靜得沒有一絲人氣。
程月將曼珠沙華捻成粉末,揚在空氣中。
當火熱的粉末在空氣中散播開來,程月懷抱着靜靜等待已經荒蕪的渝州城死灰復燃。
人們從沉睡中醒來,陸續從巷子的黑暗裡走出來。
那些迷失的百姓如夢初醒,急匆匆去找回家的路。
程月走在渝州城的街頭,所幸每個人都從這場噩夢中醒來,而她也只是諾大城中的一個過客,沒有人知道她做了什麼,也沒有人記得她。
陽光從湛藍的天空中斜斜灑下,黃貓在向陽的青磚牆根處懶懶伸了懶腰。歪着腦袋慵懶地看着程月。
程月靠着牆面蹲下,伸手摸了摸黃貓柔軟的腦袋。
一道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程月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抱起黃貓轉身就要離開。
“王后,你該跟我回去了。”
這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從背後傳來。
而聲音的主人更像是影子一般,形影不離地跟在程月身後。
“誰要跟你回去。”程月回過頭拋了一個白眼,抱起黃貓在懷中顛了顛,給他調了一個自認爲舒適的角度。然後捏訣御劍騰空。
“你逃不掉的。”冥幽默默攥起拳頭,視線緊鎖她的後背,卻沒有追上去。
懷中的貓被程月團成毛團抱在懷中。程月低頭親了親它的鼻子,有風不失溫柔地打在一人一貓的臉上。
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從程月心裡升起,卻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
程月帶着黃貓御劍飛行了半個晚上來到蘇州城。
着陸時程月還不忘回頭打量,見身後沒有冥幽的身影,程月這才鬆了口氣,任由黃貓從酸脹的胳膊上跳下來。
幸好渝州城的災難沒有殃及南方的城市,這纔有如此安逸的蘇州城讓程月駐足歇腳。
程月想着,等她在這裡躲冥幽一陣子,等冥幽不再糾纏她,她便回渝州幫忙重振家園。
午夜子時,巷子裡已經沒有什麼人影。
只有偶爾傳來的一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提醒她這是座有人氣的城鎮。
找到落腳的客棧以後,兩個人這才安心地住了進去。
因爲口袋裡沒有半個銅板,程月不得不將自己的一對耳環放在客棧老闆那裡作爲抵押。
店裡夥計熱情地招呼二人上樓。
這是一間標準的單人間。屋內擺置頗爲樸素。傢俱皆爲竹編。
黃貓從進屋以後始終都粘在程月身邊,不是趴她腿上就是抱住程月的胳膊。
可能是這段日子苦了這黃貓,導致黃貓越發的粘人。
待夥計送來飯菜和熱水。
程月餵飽了貓,又將它放進盆裡洗了個乾淨。
把貓從水盆裡撈出來,隨意一擦,拿被褥裹好。
程月一轉身打功夫,再回頭就見黃貓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抖了抖全身的絨毛。一個勁地舔身上的溼毛。
程月任由他去了。從懷中掏出古典修煉起來。
正修煉的入迷,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掌門,掌門。我是雲翮,收到請回復。”
雲翮?程月失蹤的師兄?
“雲翮?”
“掌門,蜀山有難。”
程月的眸子轉了轉,猶豫地說,“師兄,我不小心將蜀山鎖妖井解封了。”
“掌門不要自責,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宗玄長老陷害的你。他對你的掌門之位一直耿耿於懷,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那天他將黃貓封印在鎖妖井中,爲的就是引你下井。讓你打開封印。”
程月緊鎖着眉頭,心裡一陣憤怒。原來她竟中了老油條的圈套,不過,雲翮又如何得知這些。程月心中疑點重重。
“居然是這樣?你是如何得知這些?”
“老掌門事先就給了我提示,讓我先離開蜀山一段時間,等時機到了再找機會揭穿宗玄的圈套。”
程月心想,老掌門連宗玄想要設圈套害我他都能知道,果然不是凡人。
“掌門,你現在回蜀山來吧,現在宗玄正派弟子四處尋找宮羽的下落,在蜀山危難的關頭卻只想着霸佔掌門的位子,已經失去了民心。”
倘若現在程月回到蜀山,應該可以重振蜀山。
可是,雲翮師兄不知道,她作爲蜀山掌門卻與冥王成了婚。傳出去不是讓蜀山和冥界成爲三界笑柄嗎?
就在程月踱步之間,天已經亮了。
黃貓伸了伸懶腰,一股腦從牀上跳下來竄到程月跟前。
兩隻前爪用力往她腿上搭,“喵喵喵~”
看這模樣,分明是想讓程月給他舉高高。
程月低頭順勢架起他兩隻前爪,一下將他抱起來放在懷裡。
“餓不餓?”
“喵~”
不想了,程月抱着貓就衝客棧對面的一家雞店走了過去。
等黃貓的肚子再次圓滾滾時,程月決定回蜀山。
此時正值初春,微冷的細風拂面而來,黃貓扒着程月的肩膀,望着身下蘇州城縮小變遠;漸漸被雲霧遮掩不見。
行了一段時間,遙望蜀山,山下的細雪已經融化。
蜀山山門前,有清一色的蜀山弟子規規矩矩地站成排,爲首的正是大弟子云翮。
見程月從軒轅劍上下來,身邊還帶着那隻黃貓,弟子們都紛紛雀躍起來。
“掌門,弟子們在此恭候多時了。”
此時已近午時,昨天答應了雲翮要回來的,確實令衆弟子等候多時了。
“久等了,讓師兄們久等了。”
一進蜀山,程月只覺得有種蕭條清冷的感覺。
不論是華池殿後還是弟子練武場,四下一個人都沒有。
進到華池殿,宗玄正一個人恭着腰在箱子裡找着什麼。
聽見殿外這浩蕩的人聲進來,他纔回身去望所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