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走後, 很久以後我都陷入沉默。
他應該不會騙我的。
我從未見過司命星君如此過。究竟會發生多大的事能讓向來古井無波的司命星君亂了方寸。
從雲裳殿走到朝露殿，偶有祥鳥，鳳鸞和鳴於殿外的雲端……
身後傳來一陣腳踩樹葉的聲響, 這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迫使我立刻回頭去看——誰？
我出聲問道。
一個白色的身影猶豫了幾秒, 還是從金玉雕刻的牆體之後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還是病態的白。看來被隕石擊中損耗了他很多修爲。
“玄霄？”
他在跟蹤我嗎。
他看起來不太舒服, 眸光深沉, 如同壓抑了許久的月光。
“你在跟蹤我？”我心裡疑惑，隨即心裡飄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沒有。”他搖頭。
“你聽到我和司命星君的談話了？”
他的脣近來微微豐潤了些，只是沒有血色, 抿成一字。
他點頭卻又搖頭：“我沒有偷聽。”
“聽到了就是聽到了，還分偷不偷聽？”
他苦惱又委屈道：“我可以聽到方圓百里所有神仙的談話……”
聞言, 聽他繼續道：“天帝此時正在凌霄宮和一個仙婢調情。”
“什麼……？”
他的眉頭古怪地挑起, 似乎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內容。
“你聽到什麼了？”我來了興致。
他的臉頰突然浮上一抹可疑的紅雲, 支支吾吾：“我聽到仙婢急促的呼吸聲。”
“行了行了，別亂聽了。”我料想有的神仙生來便有神通, 像玄霄這種，未曾刻意修行，生來便可耳聽八方，眼觀千里。
想來此事便是不能再怪罪於他。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陰霾，垂下了頭。
許久, 他問我：“司命的話你聽進了幾分？”
我皺了皺眉, 沒有回答, 而是轉身向身前的朝雲殿走去。
我知道, 無論怎樣, 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下蘇淮安。
永遠不會。
見蘇淮安貓在桌子旁邊大吃大喝, 我的心頓時落下來了。
我皺着眉頭看了看他臉上的油漬：“哪來的燒雞？”
怪不得才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從我懷中跳下來了。原來是聞着雞味兒了。
他咬了一口：“不知道，桌子上的。”
無腦的黃貓。
我爲了這隻貓疏遠了玄霄，不聽司命星君的忠告。可他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地貓在這裡吃雞，真的問心無愧？
可轉念一想，他並不知道司命與我說的這些話，也沒有想過自己能給我帶來多大的災禍。
他……只是一隻貓啊。
“哎呀，別吃了。”不知哪裡上來的煩躁讓我上前將他盤子裡的東西奪了過來。
一手的油膩。
蘇淮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委屈巴巴地看向我。嘴上哼唧着不清不明的聲音。
“……”
下一秒我就後悔了，趕緊把雞腿還到他的盤子裡。
“吃吧吃吧……”
真是拿他沒辦法，無奈下我挪步到牀邊開始打坐。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悅，他慢慢挪到我的牀邊，拿着油膩膩的雞腿討好一般地將雞腿遞給我。
這個傻淮安，不知道我現在對這些油膩膩的東西並不感冒嗎。
“不吃，去去去。”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低頭默默咬了一口雞腿。
“……”
此時已經入夜。
在府外圍觀的一衆仙家已經盡數散去……
我坐在牀榻之上半睜着眼睛修煉打坐，沒多久時間，身體漸空，只覺有滔滔不絕的靈力匯入我的百匯穴。
再次醒來的時候腿上再一次傳來沉甸甸的感覺。
蘇淮安頭枕着我的腿，睡得正熟。
乾淨的，微微發育的俊朗無雙的眉眼，如同蟠桃一般的小嘴緊緊閉着，蝶翼一般的睫毛隨着呼吸而輕輕起伏。
前世竟是這樣一張青澀而稚嫩的面孔一次次救我於危難。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盯着這張面孔失神……就連門口幾時站了人影，我都沒有發現。
若是往日，方圓十里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逃過我的眼睛。今日是怎麼了……
“什麼時候來的？”
門口的白衣似乎晃了一下，卻沒有出聲。
“既來之，則安之。”
許久不見有人響應，我才決定下牀去。
我將腿慢慢抽出，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
“一猜就是你。”
漆黑如瀑的長髮順垂在胸前，倦而未束。棱角分明的臉在月夜下白的發亮，帶着幾分病態的白。一塵不染的白衣如同從淤泥中生出的一朵白蓮。
我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若是平視則只能看到他微微健壯的胸——
玄霄微微低下頭，素日裡湛藍的眼眸竟然比往日深了幾分，竟是墨藍色。
被他這樣一望，我竟然看不懂他眼裡的情緒。
要怪只能怪他的眸色過於深沉……
“你竟讓他住在你的房間裡？”
空氣的氣氛在我點下頭的下一秒開始變得有些不妙……
原來一直溫文儒雅的玄霄最近似乎看起來脾氣不大好。
可纔剛發覺氣氛有些不對，他便欲轉身離開……
“纔剛來便要走了嗎？”
他只是微微側頭，用餘光掃過我。
我趕緊道：“這麼晚來找我是不是有話要說啊？”
他緩緩回過身，“琥珀宮遭天外的隕石襲擊，帝君找了太白金星卜算吉凶，明天早上，會召集天界所有大小神仙去朝堂議事。”
我心下一緊，心裡生出一種不好的念頭。
琥珀宮遭到隕石襲擊，太白金星測算兇吉，天帝又突然召集衆神…此事沒那麼簡單。
難道太白金星已經算出我的府邸上來了別人？
正想的出神，玄霄突然又用漠然的語氣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藏好那隻貓。”
話落間，他已經走遠。
可是他最後那句話卻讓我更加不安，彷彿一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炸開，炸的人措手不及。
等我轉身進屋時，發現蘇淮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變成圓滾滾的一隻貓窩在牀上舔毛。
見我過來，便揚起小腦袋，睜着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眼神撒嬌，似乎在說，“求摸摸。”
我一伸出手，黃貓便乖巧地把柔軟的小腦袋貼到我的掌心下，開始蹭我的手心。
蹭完手心，開始蹭手背。同時，發出一陣小馬達一樣的震動和悅耳的呼嚕聲。
黃貓生得虎頭虎腦，真是可愛極了。
我從未想過，世界上竟然有貓這種動物，真是不可思議。
可是轉念耳邊便響起玄霄的話。
“藏好那隻貓。”
難道天帝知道了黃貓的存在嗎？
我開始煩躁不安，下一秒便架起黃貓的兩隻肥肥的前爪，將他舉高，使他的視線與我平齊。
彷彿黃貓也沒有料到自己突然被我舉高高，小耳朵一支楞，圓眼一睜，立馬望向我。
我盯着他的眼珠，一直看。看着他的眼睛從圓睜到扁睜，最後開始有些犯困，索性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目光從驚訝到淡定再到——不耐煩。
我彷彿讀出他的小眼神中藏着的語言——“智障。”
我晃了晃他的小腦袋，將他的眼睛搖得重新睜圓，然後一本正經道：“我要把你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