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你沒事吧。”沁潔快步走上前來,心疼地看着恆安紅腫後泛起水泡的手。
聽見聲響,阿四也從屋內走了出來。當看見恆安公主的傷口後,便又回到屋裡,片刻之後拿出了一瓶藥膏。
“先到院子後面用涼水泡泡,再塗上這些藥膏就好了。”阿四將藥膏交到恆安公主手上。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腳打翻了藥。”恆安公主低着頭。
“只要人沒事就行,藥灑了就灑了。我等會兒再熬一壺,你先去處理傷口吧,要不然等下會很疼的。”阿四溫和一笑,示意恆安公主不要在意。
恆安公主點點頭便去後院處理傷口。
“阿四,這藥你先不要熬了,先幫我做一件事再說。”見阿四真的如他說的一樣,重新拿了一個藥罐就要開始熬藥,沁潔趕忙說道。
然後,她將瑾瑜的情況告訴對方。
“那好,我這就去驛站。只是,王爺還等着我的藥,萍兒現在又不方便,我得先去跟他說一聲。”師父有事,做徒弟自當義不容辭。不過,阿四也不是一個魯莽之人,就算是事有輕重緩急,至少他應該去打聲招呼。
沁潔美目一動,看了一眼藥罐,道:“這藥還是我來熬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熬好後我就給昭王送去,你還是先去驛館一趟。”
之前跟阿四在王府的時候,獨孤昕的藥就一直是沁潔在熬,所以,阿四完全不用擔心。跟後院還在浸泡燙傷的恆安公主打了個招呼,便出門離開。
半個時辰後,沁潔的藥也熬好了。
夜色正濃,由於是月末,月兒像一條銀鉤發出微弱的光芒,但星河燦爛,打破夜的黑暗,如璀璨的明珠一般鑲嵌在天空,格外的迷人。
獨孤昕一襲白衣,默默地坐在書房的房頂上,靜靜地看着天上的繁星,眼中沒有一絲波動,穿破了這片星海,心緒不知道迷失在何方。
沁潔端着一碗藥,可能是獨孤昕的白衣太過顯眼,黑夜中不知爲何她很遠就發現了房頂的那抹白。
“王爺,你的藥熬好了。阿四臨時有事,所以將這熬藥送藥的活兒委託給我了。”沁潔擡頭,對着獨孤昕柔柔一笑。
熟悉的聲音讓獨孤昕收回目光,化作一道白影從房頂上躍了下來,接過沁潔手上的藥一飲而盡。聞着對方身上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藥味,獨孤昕看着沁潔清澈的眸子,四目相對,淡漠的雙眼突然一動。
“上次跟你聊天很輕鬆,能否再陪我一起說會兒話?”
沁潔一笑,點了點頭。上次在荷塘與獨孤昕的聊天她也感覺不錯,反正現在她也沒事,就一邊跟獨孤昕聊會兒天,一邊等着阿四帶回來的消息。
還沒等沁潔的笑容淡去,突然間進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身體一輕,一陣風聲傳來,再睜眼時已經被獨孤昕帶上了房頂。
“這裡比較安靜。”獨孤昕再次靜坐在屋頂,同時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沁潔坐在他身邊。
屋頂上視野開闊,沒有了建築與植物的阻礙,讓遼闊的夜空看上去更加壯觀。沁潔沒有推辭,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王爺總是喜歡僻靜的地方,對什麼都是無動於衷,我之前還以爲王爺不喜歡人打擾,喜歡一個人獨處呢,現在看來不然啊。”迎着房頂的微風,沁潔淺淺一笑。
“只是沒有想在意的東西,也沒有想要與之說話的人而已。”獨孤昕漠然地望着遠處,留給沁潔一個孤獨的側臉。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的獨孤昕給沁潔的感覺不再是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無人可懂的孤寂。正如對方所言,他只是沒有遇到他想在意的。這種寂寞與她遇到瑾瑜之前又是截然不同的,她是因爲思念與牽絆而寂寞,而獨孤昕則是生無可戀的寂寞。兩相比較,她覺得自己又是何其的幸運。
沁潔望着星空,與從前的淒冷不同,姐妹相聚後的她覺得這星空多了份溫暖。但此刻受到獨孤昕的感染,她又變得感懷起來。
“王爺經常一個人這樣在屋頂看星星嗎?”
獨孤昕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在王府的晚上,他就是以這種方式來消遣。雖然貴爲皇族,但是卻沒有一個真正可以說話的人,唯一與他關係算親近的李克,也是沒完沒了地叫他早作定奪。所以,久而久之他習慣了僻靜。
“我沒有找到瑾瑜她們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人對月遙思,被孤寂纏繞,便在這月下彈一曲箜篌寄託我的思念。”彷彿又回到在相府的日子,沁潔孤寂難擋。雖說有芽兒與楚天南的陪伴,但是最心底的哀愁卻是無處述說。
星光在沁潔臉上鍍上一層清冷的顏色,在這寂靜的長夜,散發出的感傷讓獨孤昕也不禁收回目光。
“等我一下。”獨孤昕注視了沁潔半響,然後輕輕地吐出幾個字,便從屋頂飛身而落,消失在沁潔視線中。
夜色已深,先前還殘留着餘熱的屋頂此時已經沒有了溫度。空蕩蕩的高處沒有一絲阻擋,涼風徑直刮在沁潔身上,讓她下意識的抱緊了雙臂。身處高處,沒有內力的沁潔動彈不得,只能靜靜地等着獨孤昕回來。
好在不久後,熟悉的白影又出現在她視線中。影子飛掠,眨眼間便到了沁潔眼前。遠遠的沁潔便見獨孤昕懷中抱有一物,等到獨孤昕再次飛到屋頂落在身旁,沁潔終於看見這懷中之物。頓時笑顏逐開,奪了這滿天繁星的光華。
“好久沒彈了,今晚難得王爺有這份雅興,就讓我爲王爺彈奏一曲吧。”
獨孤昕幫沁潔經箜篌固定在屋頂,靜靜地看着沁潔,眼中有了一絲期待。
空靈悠揚的樂聲響起,將這夜的淒涼瞬間放大,讓聞者忍不住淚流。獨孤昕眼中光華閃動,多了一抹莫名的悲傷。想起了自己過世的親人,未曾謀面的母妃,以及戰死的父王。
沁潔的眼中晶瑩,她又何嘗沒有懷念的人。慘死的爹爹,憂鬱而終的孃親,早夭的四妹,還有歐陽家數不清的族人。身爲大姐,平時即使悲傷她也不能表現在面上。只是今夜被獨孤昕感染,讓她最心底的悲傷全部浮現而出。
好在,她現在終於找到了瑾瑜和璟雯,姐妹齊心便沒有什麼好悲傷的。曲隨心動,樂聲突然變得婉轉起來,夾雜着絲絲暖意,將這夜的悲涼瞬間變爲了靜的優雅。曲人人心,讓星空顯得美麗異常。
曲有盡時,餘音緲緲融化在這縹緲的夜色中。
“聽說人死之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而天上那些最亮的星星便是我們逝去的親人。”沁潔望着星空,試圖找出屬於爹孃以及尹薇的那顆。
“難怪,難怪我會覺得有兩顆星星特別溫柔。”獨孤昕擡頭,看向了其中最亮的兩顆,嘴角輕顫,居然勾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瀟灑的模樣,平添了一抹風流,不再遙不可及,更添了一抹人氣。
聽見獨孤昕如此幽默的話語,沁潔驚異地收回視線,剛好捕捉到這一幕。於是驚訝地用雙手捂住芳脣,一臉難以置信。
“王……爺……你居然笑了。”難怪沁潔會驚訝,獨孤昕從來都是心如止水,頂着一張名副其實的面癱臉,而此刻居然會笑,若不是近在咫尺,如不是夜涼如水,她真的會以爲自己在做夢。
可獨孤昕的笑是那麼奪眼,雖然不是很鮮明,但沁潔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是嗎?”對於沁潔激烈的反應,本來以爲這輩子都是平淡如水的獨孤昕,這才發現原來他也可以有笑。
面對沁潔那雙異常動人的眼眸,心湖上的絲絲漣漪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劇烈,讓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的獨孤昕莫名生出來恐懼。
獨孤昕別開臉,不再說話,眼中的焦距散開,沒有焦點地看向遠方。
夜風輕拂,旁邊有了獨孤昕這個避風港,沁潔早就恢復了溫暖。星空沉靜,讓人莫名地靜下心來,沁潔也學着獨孤昕,靜靜地看待這星光璀璨。不知不覺間,一陣睏意襲來,迷迷糊糊間沁潔進入了夢鄉。
獨孤昕只覺肩上一重,彷彿將全世界都加在他的肩上,回頭看到安然入睡的蘇沁兒。近在咫尺的容顏,空氣中淡淡地女子體香,讓他趕緊移開雙眼,打算繼續在星空中尋找答案。
很久之後,寒露降下,沁潔突然一冷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間靠在了獨孤昕肩頭,第一次與男子這般親近,讓沁潔不由面頰一紅,然後若無其事地挪開。在不能確定獨孤昕是故意還是真心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沁潔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柔聲說道。
“王爺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獨孤昕點點頭,一手拿起箜篌,一手摟着沁潔像一片飄落的落葉,穩穩地落在地上。
“要我送你嗎?”獨孤昕看着沁潔,臉上恢復了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