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貴人請留步——”
及至御花園拐角，聽到身後有人在叫，素雅示意，錦茜讓轎伕先行停下。
來人氣喘吁吁的奔至眼前，素雅這才發現，竟是太后身邊的福元公公。
“福元公公可是有事？這般急的追着跑，看累成什麼樣了。”素雅隨口問道。
福元撐着膝蓋喘了一會子氣，終於喘勻了，這纔開口：“舒貴人，太后娘娘有請。”
太后娘娘？方纔才從慈安宮出來，如今這般，莫非是……
“請公公先行，嬪妾這便掉頭回去。”
福元福身道：“是，奴才爲貴人開路。”
福元領路，素雅掉頭回轉，重又向着着慈安宮的方向而去。
假山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悄悄冒出了頭，看着離去的素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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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宮。
下了軟轎，素雅在錦茜的攙扶下重又回到了這裡。太后仍是那般溫和的模樣，就像這座宮殿的名字“慈祥安寧”。拉着素雅的手道：“你先坐，哀家叫人泡了茶，是你宮裡的茉莉花茶呢。聽皇上說你很喜歡，哀家便叫人找來喝喝看。”
方纔的座位全沒收拾，就連素雅座位上的軟墊都還在，素雅肯定了自己方纔的猜想。
需要避着衆人跟她說的話，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太后，已然決定了讓大公主和親麼？”
聽聞素雅問話，太后詫異了片刻，隨即微笑道：“素雅所言不錯，哀家已然決定了要讓柳淑儀膝下的大公主段飛瓊和親了。”
素雅問道：“是因着方纔兩位公主的表現麼？”
太后拿起茶杯，輕輕吹散了上面的白氣：“是，但也不全然是。”
素雅心念電轉，卻始終沒能找出真正答案。在她看來，方纔兩位公主的表現，已足以說明一切。
大公主並不足以擔當大任，如此，留在王朝還不如嫁去踏雪國更有價值。而二公主，堅毅果敢，將來指婚一位好駙馬，對興禹王朝的貢獻，絕對不小。
素
雅思量許久，也只覺得這一個原因最是應該，全然猜不出其它的。
太后看素雅苦苦思索的模樣笑了，“其實，你也算是聰明的了，但未免也將哀家想的太過無情了。”
說着，太后竟然露出一種極爲失望委屈的表情，讓素雅看了也忍俊不禁。趕緊灌了一口茶，好不容易纔壓下想笑的衝動。
“太后的意思，素雅不甚明白。”
太后笑道：“你剛剛想笑，是不是？”
素雅不敢回答，只能沉默。
太后卻並未有絲毫責怪的意思，淡然道：“在旁人身上無論如何正常的事情，一旦發生在哀家身上，便極爲不正常了。換言之，在哀家這個位置，有許多的無奈，外人，卻是不會懂得。”
素雅暗歎，“是。”
太后轉而道：“哀家說只可能是大公主，那是因爲大公主拿的，是一塊真正的凍住的冰，三天時間無論如何保存，都勢必會漸漸化掉。而二公主拿的，則是一塊鍍了一層冰的水晶，那是不會化掉的。”
素雅驚訝，太后的老謀深算讓她感覺，似乎任何人，任何動作，在太后面前都無法奏效，她不止一次的驗證了這件事的真實xing。只是她不明白，太后如此處心積慮，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着其中某種自己還沒能想出來的感情緣由麼？
再者說，即便太后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爲何偏就要告訴她這些？特地避過衆人，如此明顯的偏頗，似乎……
“太后娘娘所謂的‘感情緣由’，到底是……”素雅忍不住直接發問。
太后一邊品茗，一邊不緊不慢道：“你應該明白，這次和親，之所以必得連尚不足嫁娶年齡的二公主也列入名單，是因着什麼吧？”
素雅不假思索道：“皇上膝下公主不多，而親王府中的郡主也……”
素雅忽然說不下去了，太后饒有興致的盯着素雅道：“沒錯，親王府中的郡主也不多。恭親王郡主段心瑤已然歿了，敬王暫且還無郡主呢。敦親王本就沒有女兒，燕妃麗貴妃這對姐妹，是他在皇上身邊安cha的人
，也是他的依靠。”
素雅臉色忽變，燕妃之事太后必然清楚，以前按下不提，如今……
“哀家相信你也清楚，燕妃之事不是沒有蹊蹺，只不過涉及皇家顏面沒有追查。如今宮裡也只剩下麗貴妃了，這樣的平衡不能失去。沒了妹妹沒了二公主，便也沒了麗貴妃。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敦親王極有可能變成另一個恭親王。興禹王朝的江山，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太后字字珠璣，卻聽得素雅渾身冒汗。這其中的關竅，她已然徹底想明白。
“素雅，你幫不了柳淑儀的。”太后冷靜果斷的下了斷論，“你幫不了她，因是這興禹王朝，需要她做出犧牲；是這天下，需她做出犧牲；是皇上，需她做出犧牲；而她柳淑儀，也必得作出這犧牲！”
素雅一句話都已說不出來，想着自己竟還叫人傳了口信給敬王，卻怎的想到如此深的一層。
在天下和一個公主之間，太后勢必選擇犧牲公主。
在天下和一個妃嬪之間，皇上勢必選擇委屈妃嬪。
在天下和萬千百姓之間，任何人都必須做出取捨。無論涉及的，是自己的親人，還是朋友，甚至是所愛的人。
素雅忽然明白了皇上的心情，也忽然明白了心瑤要她報仇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價值，而這樣的價值，若是爲更多人的利益，那便足以成爲犧牲的理由。
“哀家希望你能像當初勇敢地在皇后和沐皇貴妃之間一樣選擇正確的位置，你是聰明的孩子，哀家信你。”
太后的誠懇看在素雅眼裡，卻甚是冰冷。
素雅再一次知道，自己就是太過聰明瞭，而這等聰明，傷人害己。
若是再笨一點，再傻一點，想不清楚這其中的關竅，是否只會聽出太后話裡的好意，忽視了其中的警告？
後宮沒有太后不知道的事，無論是柳淑儀，還是敬王，都早已暴露在陽光下了。
甚至連同敬王苦心多年埋藏的那些暗線，怕是也沒有幾個，是絕對安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