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雪已經開始漸漸停下,偶然間的春風夾着小小的雪粒升上天空,畫出柔和的漩渦。惹眼的日光撒在上面,仿若罩上了一層美麗的彩光。
雪地上還殘留着趙貴人及其貼身宮女離開後的足跡,一深一淺。想到各宮都要縮減開支,衆妃嬪又有些愁眉苦臉了起來。
見燕妃一個勁兒的給自己使眼色,麗妃只得放下手中茶盞,淡然若水道:“皇后娘娘,您這會子忽然讓我們縮減開支,一時間這六宮諸妃怕是也適應不過來,不若我們再想個折中的法子可好?”
“麗妃妹妹心思細膩,有何妙計,不妨一說。若是當真可行,本宮自當應允。”麗妃溫婉,與世無爭,皇后一直很滿意她的性格。
麗妃莞爾一笑,恭謹的答道:“宮中過年過節之時,賞下的東西不少,皆精細上品。我們後宮妃嬪,一人哪兒戴得了那麼多,更有的壓入了自個兒庫中的陳年舊物。”
“麗妃妹妹的意思是,讓各妃拿出自己的首飾物件?”皇后沉思了一番,復又皺眉道:“此法還是尚缺考慮。每位妃嬪都有自個兒的小金庫,若是拿出些不用的,倒是能折算出不少金銀。只是,這數目可比月錢減半兒更爲大了許多倍,只怕是諸位姐妹們不依呀!”
皇后鳳眼細細觀察着每個妃嬪的反應,除了溫嬪之外,只見各個臉上都帶有難色,似乎十分的不情願。本來減少月錢已經讓衆妃嬪不滿,如今若是按這樣行事而來,皇上前朝的問題患尚未解決,這邊還要面對妃嬪的怨聲載道。如此兩頭夾擊,不能雪中送炭,反而只會是添亂。
“皇后姐姐誤會臣妾的意思了。”麗妃打斷了皇后的思緒,復又添道:“臣妾所說的是壓入諸妃庫中的陳年舊物,而不是所有不用的。那些東西許多都舊了,顏色不新,也少有人戴。不若皇后姐姐統一着人將它們收了去,讓宮中老匠翻了新或者做成別的東西,姐妹們倒也不會損失什麼,反而還能抵了一些月錢。若是那些個物什不夠每月月錢的一半兒,至時再扣也不遲。不知皇后姐姐覺得如何?”
皇后忽而從鳳尾榻上站起,眼中掩不住讚歎之色,她上前牽過麗妃的手,道:“果然是個好法子!”
其他衆妃嬪也站起來,微微福身一齊道:“多謝麗妃良策!”
果然,麗妃計策一出,所有妃嬪都舒了一口氣,眉頭也都舒展開了不少。那些個不用的物什可能都會落了灰塵,自個兒都不想碰了,反而還能幫抵些金銀,誰對麗妃不會感恩戴德呢?
“就是便宜了那個趙貴人!懷了皇嗣,好處少不了她的,遭罪的事情倒是什麼都與她無關!”燕妃想到趙貴人的得意勁兒,便憤憤不平。
釗淑儀輕笑一聲,附和道:“燕妃姐姐急什麼,再過上幾個月的好日子,趙貴人自然也就從
天上掉到地上了!”她彷彿已經看到了趙貴人生完孩子失寵的模樣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做什麼事情凡是都應當想到後果纔對。”皇后臉上顏色未改,話雖隱晦,倒也着實在理。只見她又對衆妃嬪教導道:“你們也別老想着趙貴人如何如何了!人家有本事懷上了皇嗣,如今成爲了皇上心尖兒上的人物。大家也應當向趙貴人多學習學習,盡心盡力伺候皇上,爲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
“是,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見諸妃一個個都蠢蠢欲動的模樣,皇后滿意的笑了。
一干嬪妃在皇后的教導之後,便都各自回了宮。每個人都努力的想法子,卯足了勁兒要把皇上引到自己宮中去。因皇后有命,溫嬪滿十五纔可侍寢,所以溫嬪和素雅回到重華宮,依舊無憂無慮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那些妃嬪的事情,她也目前也用不着摻和,只等置身事外,看看好戲便是了。
重華宮外溫嬪親手所堆的雪人兒,在陽光的照射的下,有些將要融化的跡象。於是,溫嬪替它緊了緊銀碳鼻子,又進屋拿了自己的青蓮容灰鼠斗篷給它繫好。
“小雪人兒,你要是再融化了,心瑤就要等明年才能與你相見了!”溫嬪自言話語中盡是憐惜之意,頃刻間,小雪人兒倒是如同一個活靈活現的看門侍童一般,甚是可愛。“素雅教過心瑤一句詩:‘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雪是最純淨的,所以小雪人兒也是最純淨的!”
素雅見溫嬪玩兒得開心,便拉了李錦茜到一邊,將今日在長chungong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錦茜聽後,思考甚久,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主雖然聰穎,卻到底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素雅看了玩得不亦樂乎的溫嬪一眼,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主才十三,咱們多注意着些便是。這兩年,只要小主不犯什麼大錯,想必也會相安無事的。”李錦茜安慰道。其實她又何嘗不知,宮中諸多兇險,若是有人鐵了心要對付你,你再躲也是多餘。
想當初皇后因她養心殿一事教訓她的時候,她不是沒有領教過皇后的厲害。如今趙貴人在她的地盤上任意妄爲,當真是在太歲爺上動土了。或許,皇后等的就是這個契機呢。趙貴人挑動了全後宮的人,與所有人爲敵,到時候就算是趙貴人有什麼事兒,估計人人都樂見其成。
“在這後宮,什麼樣的女人都有。”錦茜看着澄淨的天空,心嘆了一口氣,復又繼續道:“燕妃何嘗不囂張,只是她們懂得進退之道。否則,燕妃一個敦親王義女怎麼能夠一步步坐上妃位,而趙貴人父親從一品,卻到如今還只是個小小貴人呢?依我看,能鎖住皇上心的,只有沐皇貴妃一個。但能鎖住皇上親情的,倒是不乏其人。”
“錦茜說
得着實在理。”素雅點頭。
“砰……”
“咔……”
“咦……錦茜,你可否聽到些什麼聲音?”素雅拉過李錦茜,讓她仔細聽着。
李錦茜無奈一笑,不置可否道:“不用聽便知又是趙貴人在摔東西、責罵宮人了。”
如今這樣的情況,李錦茜反倒是習以爲常了起來。平日裡素雅時常在寢殿伺候溫嬪,並不如她要經常去內務府拿些必備的東西之類的。每次經過趙貴人瑞雪閣,五次有三次她都在做同一件事情。
“走,我們偷偷看看去!”
一雙小手拉過素雅和李錦茜便往瑞雪閣走,兩人擡眼看去,只見是一臉好奇的溫嬪,臉上還殘留着堆雪人兒之後的雪漬。
素雅停下來,將溫嬪小花貓似的臉用絳紫金絲錦帕擦拭乾淨,這纔不解道:“小主,摔東西可有什麼好看的?”
溫嬪不懷好意一笑,悄悄道:“今日趙貴人在長chungong裡狂妄極了。心瑤倒是十分想看看,能讓趙貴人如此動怒的事情會是什麼?”
說實話,她早就想看趙貴人發怒的模樣了,只是每次要麼就是她在午睡,要麼就是在用膳。如今時機正好,她難道還不趕快利用起來嗎?
還未等兩人再說話,溫嬪便拉上她們已經到了瑞雪閣的門口。瑞雪閣前兩側皆有一棵古木,每棵都有四人寬,如今藏下她們三人早便是綽綽有餘。
三人藏在樹後,隱約還能聽見一些聲音。
溫嬪探出小腦袋,只見瑞雪閣門前跪着一個小宮女,顫顫巍巍的幾欲發抖。而腆着大肚的趙貴人,滿臉氣得通紅,她一手扶着鈴兒,另一手拿着一個青瓷竹紋花瓶便朝地上跪着的小宮女腳邊砸去。小宮女躲不過,只得任由趙貴人用花瓶砸傷了自己的腳。
隨後,趙貴人喘了喘氣,大聲喝道:“jian婢!”
那小宮女只一個勁兒的似乎在叩頭喊冤:“貴人,奴婢沒有……沒有……”
“你說!皇上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趙貴人指着小宮女的鼻子,恨不得扇她**掌,但似乎考慮自己身懷有孕,又停下了要上臉的手。
“皇上只問奴婢叫什麼名字,並未說其他。貴人饒過奴婢吧!奴婢沒有勾引皇上……”小宮女帶着哭腔,聲音卻依舊婉轉動聽,別有一番楚楚可憐之味。
趙貴人似乎有些心煩意亂,又摔了一個雲墨硯臺,便叫那小宮女下去了。
只見那小宮女站起轉身,膝蓋早已被雪水浸透,地上印出她雙膝跪地的印記。三人見這小宮女雙眸似合而未合,雙眉似蹙而非蹙。臉頰上盡是未乾的淚水,盈盈欲泣,讓人看了不禁心疼,但又覺得楚楚動人。未施粉黛,卻含春莫名,一副飄若浮萍的模樣,如搖搖欲墜的樹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