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對京劇沒興趣嗎?”
她將疑惑問出了口。
“昨天沒興趣,今天又有了。”
他大言不慚地說。
這場對決,趙冬寒完敗,只好認命地說:
“好,我唱。”
但願我唱完之後,你就別再折騰了。
她在心裡補充完,微微垂首,睫毛輕輕眨動,口中唱道: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這段京劇,她也不曉得叫什麼名字,只是聽鄰居家老奶奶天天循環播放這個,她就記住了。
沒有人教過她,演唱京劇的技巧。她依樣畫葫蘆地模仿,而且就會這麼幾句,也不知道唱詞對不對。
沐易臣沒有打斷她,靜靜地聽她唱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光華。
半晌,薄脣微微掀起,他開口讚揚道:
“嗓子不錯。”
趙冬寒沒想到,她這輩子,居然還能從沐易臣的嘴裡聽到表揚。臉上不禁怔了怔。
旋即,又聽男人繼續說道:
“等你哪天被我甩了,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完全可以考慮以此爲生。”
趙冬寒:“……”
沉默片刻,她拿起勺子,重新舀起一勺湯。
仔細吹涼了以後,第N次送到他脣邊:“這下,可以喝了吧?”
沐易臣垂眸看了看她,不緊不慢地說:
“我想去洗手間。”
趙冬寒:“……”
她放下碗和勺子,這一次故意沒有控制力度,希望摔出聲音來,表示出她的強烈不滿。
怎奈,餐桌上鋪着厚厚一層梭織提花桌布。瓷碗落在上面,只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因此,她的憤懣心情,對方完全沒有接收到。
“好,你去吧!”
從他腿上站起身,她無奈地說。
“我受傷了,你扶我過去。”
他動也不動,坐在那裡穩如泰山一般。
“不是傷在手上嗎?又沒傷到腿,和走路有什麼關係?”
她顰起了秀眉,不解地問。
“失血過多,腿上無力。方纔又被重物壓了半天,現在整條腿都麻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
重物?指的是……她?
她還不到一百斤,很重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坐他腿上,她是不願意的。
他強迫她坐上去,現在又來責怪她。他講話能憑點兒良心嗎?
闔了闔眼,趙冬寒輕嘆一聲。擡起一雙素手,朝他未受傷的那隻手臂上虛虛地搭了上去。
內心所有的吐槽,涌到脣邊後,化作了兩個字:
“走吧!”
她已經看透了,她說什麼都沒用,還不如按他說的做,來的更節省時間。
他瞥了她一眼,倏地收回手臂。緊接着,自行直起身體,優雅地站立起來。
身姿挺拔而頎長,散發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
這男人什麼毛病?說讓她扶,又故意閃開,這又是在耍着她玩嗎?
趙冬寒搭了個空,兩手尷尬地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姿勢十分好笑。
她剛要把手縮回,被男人一把鉗住了手腕。
只見他單手褲兜,另一隻手,從容地引導着她的手,穿過他的臂彎,讓她挽緊自己的手臂。
低沉暗啞的嗓音,徐徐地落在她耳邊:
“怎麼,沒扶過男人?
你方纔那種,可算不上扶,這樣纔是。”
不曉得爲什麼,趙冬寒的臉上忽然一熱,舌頭一陣打結,心跳加快了幾拍。
反駁的話,竟一句也說不出了。
平時他常常對她動手動腳,親她一下什麼的。
他很狡猾,極會挑選時機。不是趁她發呆的時候,就是故意說一句奇怪的話,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因此,十次有八次,她都躲閃不及。
每當被他輕薄了,她都覺得羞憤難當。不過,似乎都沒有此刻這般緊張和窘迫。
不過是挽着他的手臂而已,她在緊張什麼?
低頭看了看,兩個人勾在一起的兩條手臂。倏然,她有些走神了。
她和沐易臣這樣挽着手,彷彿有點兒像……
路上經常看到的,互相攙扶走路,一起散步的老爺爺和老奶奶。
不,不對。
這個比喻,用在她和沐易臣身上,極其不恰當。
她趕緊收回心神,微微搖頭,想把這個荒謬的想法趕出腦海。
好在,洗手間就在餐室門口,只有幾步的路程。
很快,兩個人就走到了洗手間前面。
趙冬寒像被燙了一下似的,連忙抽回了胳膊。
沐易臣斂了斂眉,似乎有些不悅。
沉默了半晌,他好像輕嘆了口氣,讓她在門口等着,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她鬆了口氣,幸虧他沒說,讓她進去服侍他如廁什麼的,不然她肯定撒腿就跑。
似乎想起了什麼,男人的動作忽然頓住。低下頭,輕聲對她說了一句話,才向洗手間裡走去。
洗手間的門關閉之後,趙冬寒無語望天。
在進入洗手間之前,他對她說了四個字——
“不準偷看。”
即便他準,她也是拒絕的。
她又不是女色魔,沒有偷窺別人的變態的嗜好。
“放一千個心!”
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她咬牙切齒地對着洗手間門說道。
洗手間裡,男人將後背倚在門上,大手緩緩撫上衣袖。
那是她剛剛挽過的地方,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輕輕闔上雙眸,脣角微微翹起,再也隱藏不住喜悅的情緒。
方纔她那樣挽着他,走的那一小段距離,像極了婚禮上的新郎與新娘,走過紅地毯時的情形。
她不會知道,每踏出一步,他都感到自己,幸福到了極點。
只是假想了一下他們的婚禮,他就覺得心尖兒發顫,無限嚮往。
他們……會有這麼一天的。
對吧?趙冬寒。
男人菲薄的雙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半小時後,趙冬寒總算鬆了口氣。
大功告成。
功夫不負有心人,沐大少爺從洗手間出來之後,終於喝下了幾口湯。又逼着她吃了半盤兒菜,半碗兒米飯,一頓飯纔算結束。
她站起身來,剛要回房間休息,就被男人陰測測的聲音阻止了腳步:
“怎麼,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我說過,以後你必須十二四小時跟我待在同一空間裡,這麼快就忘了?”
“我記得啊!”趙冬寒眨巴了兩下好看的大眼睛,看向他,“待在同一空間裡,又不一定要時時刻刻面對面。
你在你的房間,我在我的房間,大家都在這座別墅裡,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