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冷坤收到召喚,連忙快步來到老闆近前,等候對方的吩咐。
沐易臣轉過身去,將兩手負於背後。原本高大而挺拔的身軀,此刻卻顯得落寂而蒼涼。半晌,他緩慢地吐了口氣,才勉強發出聲音:
“你開我的車,將趙小姐送到她想去的地方。稍後,我會通知周管家,將行李收拾好之後,派人給她送過去。
回到沐宅之後,你吩咐下去,從今天起,‘趙冬寒’這三個字,在我這裡就是禁忌。誰都不準在我面前,再提起這個名字了。否則,一律開除,永不錄用。”
冷坤一臉茫然,不知道這兩個人,唱得又是哪齣戲。方纔,他們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毫無徵兆的,就變成了這樣?
不過,出於自己的工作職責,他還是馬上應了一聲:
“是。”
趙冬寒坐在車裡,將兩個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脊背僵直,胸口不斷地起起伏伏,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沐易臣就這麼討厭她嗎?連提都不許別人提起了?他這是……真的想忘記她嗎?
雖然,這的確是她求來的。可是,他果真這麼決絕之時,她又覺得生不如死,心如刀絞一般。
趙冬寒抿了抿脣瓣,從車上走了下來,開口拒絕道:“不必麻煩你,派人開車送我了。這裡的交通挺方便的,我一個人打車離開就好。”
既然他們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她不該再厚着臉皮,給他添麻煩了。
“閉嘴。”沐易臣長眉一挑,目光冷冽地斜睨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地沉聲威脅道,“要麼讓冷坤送你,要麼就哪兒都不用去了。”
這會兒,他們還沒進市區。這裡荒郊野外的,她一個女孩兒去攔車,讓他怎麼能放心?沐易臣很想親自送她,可是她說過不想再見到他。爲了不引起她更多的厭惡,他只好讓自己的司機送她了。冷坤的伸手和駕駛技術,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我知道了。”趙冬寒無奈,只好又乖乖坐回車裡。不過這一次,她坐到了後排。
冷坤壓低嗓音,在沐易臣耳邊彙報說:
“關於前幾天,您吩咐我去調查的,趙小姐離開時候的行蹤,已經查清楚了。要不要我現在,向您報告一下?”
“不必了,對於她的事,我沒興趣知道。我再強調一次,以後不準在我面前,再提起這個女人。”說罷,沐易臣邁步朝前走去。
“是,我記住了。”
冷坤口中應和着,目光卻一直落在老闆的身上,心中浮起隱隱地擔憂。
只見,沐易臣腳步虛浮,彷彿得了重病一樣。頎長的身體微微搖晃,走得十分不穩。一會兒的工夫,他就離開了人行道,朝車水馬龍的機動車道上踏了過去。
趙冬寒似有所感,忍不住側眸一看,兩眼瞬間就瞪圓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推門下車。剛要張口提醒他,前面有危險,冷坤已然率先一步,朝沐易臣跑了過去,口中大聲喊道:
“您這是要去哪兒?小心!”
男人恍若未聞,繼續緩步朝前走着,好像丟了魂魄一般。趙冬寒心中一緊,急迫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沐易臣,危險!看路啊,前面有車。”
由於離得太遠,當事人根本就沒有聽到。她清冷的嗓音,立刻就消散在了空氣裡。
她朝前跑了兩步,怎奈遠水救不了近火。目前,兩個人的距離太遠。就算她突然長出一對翅膀,恐怕也來不及飛過去救人。更何況,只是憑藉兩條腿而已。
倘若他再向前跨出一步,準會被高速行駛的往來車輛撞傷。趙冬寒急得直跺腳,恨不得替他承受這些危險。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此時,什麼怨恨,什麼憎恨,再也無暇顧忌,都統統消失到了九霄雲外。整個腦海中,只充斥着一句話——沐易臣,你不要死!
幸好在這個時候,冷坤跑到了沐易臣的近前。他微微喘息着,擡手攔住了自己的老闆,再次說了一句:
“少爺,小心啊!”
男人這才止住腳步,擡起眼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來往車輛,又垂下了眼眸。佇立在原地,沒有開口說什麼。
啊,得救了!趙冬寒彎下腰,將雙手撐住膝蓋,兩腿仍然在微微打顫。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怔怔地望着他的頎長身影。半晌,女孩兒才轉過身,垂頭喪氣地坐回車裡。
冷坤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也從不喜歡干涉別人的私事。可這一次,他擔心老闆會像上回一樣走火入魔。因此,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勸了兩句:
“要是有什麼誤會,馬上說清楚就好了。您和趙小姐,何苦要這樣互相傷害呢?”
“冷坤,別忘了你的身份!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提供意見了?”
沐易臣眸光一凜,冷着聲音訓斥道:“而且,我方纔的命令,難道你都忘了嗎?三番兩次公然違抗我的意思,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爲,你在我身邊待久了,就可以如此放肆。若是還有下一次,就立刻給我滾去寫辭職報告!”
“對不起,是我一時糊塗,僭越了。”冷坤嚇得馬上低下頭,後背冒出一層冷汗,趕緊開口道歉,“我保證,今後一定會謹記少爺的吩咐,再也不會多嘴了。”
看來,這一次好像挺嚴重的。上一回,起碼還允許旁人過來勸幾句。這次,果真連提一下都不行了。
“嗯,你去送人吧!我開你的車回去。”
沐易臣仍舊冷着臉,丟下這句話之後,轉了個方向,朝冷坤原來乘坐的那輛車走去。
“是。”冷坤對他鞠了個躬,再也不敢多勸一句。
沐易臣走了兩步,腳下的步子又頓住了。忽然,自嘲似的地嗤笑了一聲,脣角上勾起一絲苦澀。彷彿自言自語一般,低沉而略顯沙啞的嗓音,染上了一層濃濃的疲憊:
“其實,有一句話你說錯了。不是我和她互相傷害,而是她一直在傷害我。我何嘗不想,將誤會解釋清楚,與她好好在一起?
可惜她不肯聽,也不願意信我,還以死相威脅,我能有什麼辦法?活了這二十幾年,一直順風順水。自從遇到這個丫頭之後,終於讓我嚐到了什麼叫挫敗,什麼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