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盡我的全力,希望你會喜歡。”樑微安淡淡地,並不特別殷勤地給了她的保證。以她現在在時尚圈的地位,無論對任何客人,都不需要姿態擺得太低。聽某人說,名設計師什麼的,傲一點,別人才覺得你有傲的本錢。太過低就,唾手可得,也就不值錢了。
她這句話其實已經有送客的味道,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按理出牌地來了一句:“Sunny,你願意聽一下我和我未婚夫的故事嗎?”
樑微安不由愕然,對於眼前這個叫伊莎貝的女子跳躍式的談話方式,幾乎有點無法適應。
不過,也不是沒有前例,約莫是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新娘子都希望別人分享她的喜悅。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樑微安扯出一個笑,在心裡默唸:顧客就是上帝。
伊莎貝滿意地一笑,柔柔地說道:“我想我和未婚夫的故事應該能讓你更瞭解我,希望你能因此設計出一件最適合我的婚紗。”
她頓了頓,開始娓娓道來:“我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而且身體也不好。收養我的叔叔很有錢,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想我現在一定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好幾次從生死邊緣把我拉了回來。”她說着,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濃濃的感激。
樑微安忍不住地心想:難不成是一出大叔和蘿莉的愛情喜劇?
伊莎貝還在繼續說着:“收養我的叔叔有一個兒子和我年齡相仿,我從小就很喜歡他,夢想着長大能做他最美麗的新娘。”她雙眼微眯,白皙的臉上露出了夢幻般的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回憶。
樑微安託了托墨鏡,掩飾自己的窘迫。原來她猜錯了,看來不是老牛吃嫩草,而是青梅竹馬的愛情泡沫劇!
“可是我的身體不好,醫生說我能活到二十歲,那就是奇蹟了。”伊莎貝的故事突然來了一個大轉折,“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那個女人也是一個孤兒,長得並不漂亮,可是她卻有一個我沒有的優點,那就是她的身體很健康,能永遠地陪着他。我希望他能幸福,那時,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祝福他。”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失落和絕望,但很快滿臉嘆息地說道,“但是那個女人卻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擁有怎麼樣的幸福,有一天,她居然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拋下他和纔剛出生的孩子消失了。他爲此難過傷心了很久,只專心照顧孩子,好幾年不敢碰觸感情。我知道他沒有忘記那個女人,所以我願意等他,而且我也希望我能以健康的身體嫁給他,而不是拖累他。”她突然又笑了,笑得十分明媚,“大概也是老天爺覺得我可憐,我的身體經過手術治療,開始漸漸好轉,而我這麼多年的等待也終於感動了他,下個月,我們就會舉行婚禮,而他的兒子會在婚禮上做我們的花童。”
樑微安其實有點不明白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麼,是想表示她是無私爲愛奉獻的人魚公主嗎?只可惜啊,這魚尾裙她已經設計過一回,實在沒興趣再燉老湯了。……現在故事也已經聽了,可以散場了吧?
偏偏這位客人就是不讓她如意,又道:“Sunny,你覺得怎麼樣?”
“很感人。”樑微安很有誠意地誇道,爲了表明自己有認真聽,還舉手提問,“我可以好奇地問一個問題嗎?”這故事聽得沒尾巴總是讓人難受。
伊莎貝似乎很滿意她的提問,笑容越發嬌豔,“你問吧。”
“那個女人,就是你未婚夫以前的情人,她後來怎麼樣了?”樑微安心裡挺同情這個女人的,從伊莎貝的敘述來看,沒有提到說那個女人和她未婚夫結婚的事,卻又生了一個孩子。一個女人願意沒命沒分地給一個男人生孩子,若不是爲了錢,那總該是有感情的。既然她後來突然消失了,想必也不是爲了錢……那她爲什麼要走?肯定是日子不好過啊……
“她?”伊莎貝眼中閃過一絲愕然,原以爲對方會聯想到什麼,然後問她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那她就可以順勢說出來,沒想到……
她眼中閃過一絲飛快的羞惱,但很快壓下,嘆了口氣,帶着幾分同情的口吻說道:“她死了。大概是報應吧,她走的那天遇上了恐怖分子投放炸彈,就這麼香消玉殞了。”她感慨地搖了搖頭,“我怎麼也沒想到,那麼一個健康的人最後居然會走得比我還早,這大概就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比如我,雖然原來身體不大好,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就不能比某些健康的人活得長久不是嗎?”
聽到這裡,樑微安簡直快連笑臉都擺不下去了,這個女人分明在爲那個可憐女人的死幸災樂禍,難道還要自己去迎合她?今天還真是倒黴,好好在辦公室呆着,也會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門……
樑微安幾乎在考慮是不是不接這個活,幸好,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是Rose捧着紅茶走了進來。
救星啊救星!樑微安用看到救世主的眼神看着她。考慮到公司又哪需要她的助理Rose出馬當端茶小妹,她可以肯定一定是有“藉口”送上門來了。
果然Rose很快就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Sunny,有人找你。』
樑微安趕忙配合地對着伊莎貝露出歉然的笑容:“不好意思,伊莎貝小姐,我臨時有些事,先失陪一下。”
幸好,對方還知道禮貌,如願地送上了兩個字:“請便。”
樑微安好像拿到了特赦令似的,飛一般跑了。
出了會客室後,她看了看錶,居然已經快十一點了。
糟糕,她還約了Daniel,要去他的診所,現在時間可有點緊張啊。
她想着,推門走進了辦公室,卻在看到等在裡面的人時愣住了。
居然還有真有人找她。她還以爲是Rose爲了讓她脫身找的藉口呢。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取下墨鏡,無力地揉着眉心,頭幾乎開始痛了。
方家這對父子怎麼就不依不饒呢?
方越霖好像沒看到樑微安的不悅,微笑着說道:“來找你一起吃午飯。怎麼樣?你忙完了嗎?”
方曦之甩開了原本抓着方越霖的手,飛快地衝到了樑微安面前,拉着她的一隻手撒嬌道:“媽咪,跟我和之之一起去吃飯吧。”想到昨天那個男人居然被認作是他的爹地,方曦之小老鼠似的心中總是咽不下這口氣,總覺得自己吃了天大的虧,今天一定要一家三口好好出去秀秀,把這個虧好好地再補回去。
樑微安搖了搖頭道:“之之,今天不行,媽咪今天有事。”說着,她看着方越霖,目光有着幾分冷冽,“方越霖,我也有我的安排,你這樣冒冒失失找上門來是什麼意思?”她越說,越是新仇舊恨一起上來,這個方越霖,昨天莫名其妙把兒子扔給她也就算了,今天還是這樣!他是不是理所當然地就把自己當成他的所有物了!看來她對他們始終是太客氣了一點!
樑微安疾言厲色的表情看得方曦之有些怕怕的,他怯生生地拉了拉樑微安的手,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媽咪,你別生爹地的氣,是之之一定要來的,是……”
他試圖解釋自己的心情,卻被樑微安不耐煩地打斷:“方越霖,老是拿孩子當擋箭牌,你不覺得羞愧嗎?”
樑微安本以爲自己已經說得夠難聽了,沒想到方越霖沒有露出一分不悅,反倒是饒有興味地觀察着她,最後來了一句:“誰惹你生氣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在遷怒!
樑微安本想說她沒有遷怒,可是話沒出口,她就愣住了。她突然意識到方越霖確實說得不錯,她在生氣,心口好像是有一簇不明之火被人點燃了似的,弄得她的心情很溼煩躁……問題是,到底是誰惹她生氣了呢?
她的怒意斂了幾分,表情也不再那麼凌人,嘴上卻是死不承認:“我沒生氣。”
而方越霖又一次出乎她意料地說道:“好,你沒生氣。”
他好聲好氣的模樣讓樑微安只覺得羞惱,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當小孩給安撫了。NND!她心裡很想罵粗話。
“既然你中午沒空,那我和之之自己去吃。”方越霖又道,“晚飯可以一起嗎?”
樑微安正想說不,卻聽他突然問:“這樣應該不算冒冒失失了吧?”
樑微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明明他沒把話說白,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這樣也被拒絕的話,那還是冒冒失失的好。
好吧,她的臉皮沒人家厚,自然是玩不過人家。也是她的錯,一直磨磨蹭蹭的,才把麻煩拖到了現在。是該好好談談了。既然她不打算當替身,就不該跟這對父子再糾纏下去……
“好。晚上見。”她心裡下定了決心,表情也因此堅毅起來。
方越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就帶着方曦之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