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微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表哥說得是昨天的電話,關於方越霖……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有種感覺,表哥他好像很關心,或者是擔心她和方越霖會怎麼樣,這份關心有點不像平常的他——她的意思不是說表哥平常不關心她,而是他總是會把握住一個很合適的度,讓人覺得窩心,但又不會像母雞關心小雞似的太保護,可是這兩天的他,還真是有點老母雞的感覺。
樑微安一不小心就把她英俊瀟灑的表哥和老母雞重疊在了一起,差點笑出來。
她強忍着笑意揮了揮手,大咧咧地說:“記得啦,記得啦!”
她沒有回頭,因此不知道林尚人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抿緊的嘴脣邊寫着說不出的糾結,那表情彷彿在說:他做對了嗎?
對此一無所知的樑微安正加快腳步走向陽臺,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藤編靠椅,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正悠閒地坐在上面,腳邊一隻好像玩具似的泰迪犬正蜷在地上甩着尾巴。
老婦人還沒發現她的到來,但聽覺靈敏的泰迪已經察覺了,一下子擡起頭來,汪汪地叫個不停。
老婦人因爲愛犬的動靜,也看了過來,一看到幾步之外的樑微安,頓時露出驚喜又慈祥的笑容:“微安!”
因爲微笑,她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可是看在樑微安眼裡這一切都是那麼可愛而溫暖。
“外婆!”樑微安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看着外婆真誠慈愛的表情,她的心一下子好像這初春的陽光似的,暖烘烘的,這些天來的疲憊更是一掃而空。
“微安,你怎麼有空來看我?”外婆說着想要站起身來迎她。
見此,樑微安趕忙加大步子,又把她給壓了回去,笑眯眯地甚至帶點賴皮地說:“我本來就很有空啊,您不是知道我在休假嗎?”她親親熱熱地在外婆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而那隻性格活潑得有點過動的泰迪犬則不斷地繞着她的腿打轉,搖着尾巴又是撲又是蹭,讓她一不小心就想到另一隻小狗方曦之,嘴角微微一揚。
“微安,你看起來氣色好像不錯。最近家裡都還好嗎?”外婆握住她的手,仔細打量着她。
一說到家裡,樑微安的臉色有點僵硬,但隨即又粉飾太平地說道:“家裡都挺好的。”
外婆又怎麼會看不出她在口是心非,嘆了口氣說:“你媽又爲難你了?你媽她就是被我寵壞了……”
不忍外婆露出爲難的表情,樑微安趕忙說:“沒有沒有。我們挺好的。”她試圖轉移話題,“外婆,我這次過來除了來看你,還想跟你說一聲,我過幾天就要走。”
“又要走?”外婆的臉上立刻露出不捨的表情,“你纔回來不到一個月吧……”
“那邊有工作急着要我過去。”樑微安故意嘟着嘴埋怨道,“我也想多休息一會,偏偏Eric那傢伙都找上門來了。”
看着她孩子氣的表情,外婆不由地笑了。她當然也知道微安是在哄她,沒一會兒,便收了笑,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突然說:“微安,這些年你在兩地飛來飛去,也怪累的,以後沒事就少回來,只要偶爾記得來看看外婆就好。”說着,老人略現渾濁的眼眸已經透露出淡淡的傷感。
而樑微安完全沒有想到外婆會說出這番話來,雙眼微微瞠大,急急地說:“外婆,你說什麼啊?這裡可是我的家啊,回家怎麼會累呢?”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背,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微安,你就別替你媽藏着掖着了,她是我女兒,她是什麼樣的我還不瞭解嗎?你那哪還叫,簡直就是仇人見面。這都十一年了,我原以爲你媽總會想通的,哎,既然她是個榆木腦袋,可也不能讓你受她一輩子的氣!微安,我知道,你還願意回來,有一部分是看在我這個外婆的份上……”
“外婆……”樑微安試圖打斷她的,卻被對方擡手阻止。
“微安,你聽我說。當年,你出國留學前,我讓你允諾要記着自己的根,以後一定要回來,現在我收回這句話,你想飛,就去飛吧。”說到後來,外婆的眼睛已經開始溼潤。
樑微安心裡已經被外婆的這番話搗得整個心都軟綿綿的,眼睛更是酸得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正視着外婆的雙眼,堅定地說道:“外婆,謝謝你,但我還是會回來的。那是我的家,它包含了我童年所有快樂的回憶,”她頓了頓,又接着說,“更包含了我對爸的回憶。”就算媽媽不能原諒爸,可爸在她心中仍舊是那個完美的父親,是世界上最最愛她的人……她不是沒想過離開那棟房子,可是那讓她感覺她好像是背叛了爸,好像是她一個人逃走了似的。
“不僅如此,那裡還包含了你的愧疚對不對?”一個溫潤卻堅毅的聲音突然一針見血地插了進來。
樑微安反射性地擡頭看去,卻見表哥英挺的身姿就在陽臺之外,那帶着洞悉的視線犀利地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在那裡偷聽了多久。
樑微安被他看得有絲狼狽,撇開了視線。
林尚人繼續說道:“小微,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懲罰自己是不是?雖然你表面上總裝着不在意,但你心裡始終覺得姑父的死跟你脫不了關係,呆在那棟房子裡對你來說就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判決!”
樑微安苦笑了一下,想反駁,卻又發現在這兩個愛她又瞭解她的人面前無論再怎麼反駁,都是那麼的無力。最後,她只是無力又無奈地說了一句:“表哥,你口才那麼好,沒去當律師真是太可惜了。”
“當律師有什麼用,再大也比不上你這個法官。”林尚人意有所指地說道,“我說樑‘法官’,你還沒回答我,你打算判自己多少年?”
“我都說了我過兩天就出獄了,你們再趕我走,小心我真的不回來了。”樑微安含糊其辭地帶過,心裡想的卻是:等她找到了證據,自然就有機會上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