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微安沉默以對,事實就是,人心就是長偏的,如果你看一個人不順眼,那麼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
結果,她的沉默讓林燕嬈的怒氣燒得更旺,氣不打一出地站起身來,指着她的鼻子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
“微安,你怎麼可以這樣!”樑微怡在一旁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失望地看着樑微安,搖着頭很不贊同地說道,“就算你是Sunny—Lee,媽咪也是你媽咪啊,你怎麼可以這個態度!?”
樑微安真覺得好笑極了,感覺好像自己是攀了高枝的灰姑娘,還是既不孝又沒良心的那種,傍了大款,就不顧家裡了。
林燕嬈此時心裡可是有說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心裡的虛榮心滿足了,今天她已經收到很多親戚既羨慕又嫉妒的電話;而另一方面讓她心裡怎麼也不平衡的是,她居然被這個逆女欺瞞到了今天!想着今天的那些電話中,有人試探地問她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就是大名鼎鼎的Sunny—Lee,想到有人故意酸溜溜地說她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把這麼大的秘密藏着掖着不說……
這些人是什麼心態她是知道的,她自然也不會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啊。問題是她覺得憋屈啊,她明明是今天才知道的,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地裝着她一直都知道,怎麼也不能讓別人看了她的笑話!
面子上總歸是護住了,可這裡子……
林燕嬈想到自己曾經怎麼嫌過這個次女無用,想到自己以前總說這個次女沒有其他姐妹能幹,她就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林燕嬈這輩子順風順水慣了,大概除了前夫的外遇,這半輩子她就沒遇過什麼不順心的事,因此越想便越是往壞的牛角尖子裡鑽,再加上從來就不是特別喜歡這個次女,那怒意便也理所當然地節節上升。
“樑微安!”她一生氣就連名帶姓地叫次女的名字,“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直瞞着我!”
看着母親的臉上只有憤怒沒有半分以女爲榮,樑微安心裡自然是失望的。作爲子女,不可能對母愛沒有過想往,她也曾幻想過此時此刻母親會爲她感到自豪……但不得不說,現實總是比較殘酷啊。
樑微安苦笑了一下,告訴自己她已經擁有很多,不該再奢求更多的東西。她抿了一下嘴,道:“媽咪,這些年來,你有問過我在法國的事嗎?”倘若父親在世,她必然會討寵地去告訴父親她做出了一番事業,因爲她知道無論她成功與否,在父親的眼裡,她都是她最愛的幺兒。而對着母親,她做不到,她做不到用她的事業去換得對反的矚目,那會讓她覺得,覺得——
卑躬屈膝!
如果要靠她跪在地上才能獲得的垂憐,她寧可不要!
這番話她曾經在以前接受Daniel的心理輔導時,跟他說過,記得當時Daniel看着她許久,說她的性格太過高傲、倔強。他曾送了她八個字:“至剛易折,上善若水”,說她很容易因爲她這樣的性格而受到傷害……
樑微安不予置否。就像現在她也不會後悔她所做的選擇,就算母親看來是那麼的憤怒,甚至好像有一絲受傷……
當她不確定地細看過去時,卻見林燕嬈冷笑起來,道:“所以,你這是在怪我啦?怪我不夠關心你,所以你就想讓我丟臉是不是?”
樑微安感覺心口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不但疼,而且冰涼的一片。只是丟臉而已,就算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服裝設計師之一,她得到的也不過是這個評價而已。這時,她突然後悔了,後悔根本就不該回到這個家……
“媽咪,你別生氣了。”樑掬憐這時一副貼心小棉襖似的湊到了林燕嬈身邊,拍着她的背說,“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的!”她說着,滿含敵意和嫉妒地看了樑微安一眼,那一眼簡直好像要殺人似的。
看着樑掬憐的眼神,樑微安反而鎮定了下來,似笑非笑地迴應對方的敵視。她心裡一片雪亮,以樑掬憐的小心眼,光是自己是Sunny—Lee這一點,就估計足以把她氣得半死,更別說,這事估計還要好一陣子不能平息……
想到這裡,樑微安的頭又開始大了。
而樑掬憐看着樑微安不閃不避的眼神,心裡認定了對方是在對自己示威,氣得簡直就想衝上去把對方的臉抓出幾道血痕。可是現在繼母就在身邊,樑掬憐自然是隻能按捺,想了想後,她用言語挑釁道:“微安,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啊?狗仔這麼一直找上門總也不是辦法,這個家住的可不是你一個人,大家的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像今天,你倒好,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狗仔足足守了半天才走,連爹地和詠捷出去上班,都被他們騷擾了好久!”
樑掬憐的指責看似咄咄逼人,但其實漏洞大得很。這家有前影后,有現任的副市長,有名模,還有美容教主,哪個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記者找上門雖然不說是隔三差五,卻也是見怪不怪。說到底,樑掬憐這也就是在挑刺,挑得還不甚高明。
不過樑微安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忍不住鬥嘴的衝動,乾脆就來個順水推舟。
她點了點頭,很誠懇地應下了所有的罪名:“也是,不能因爲我一個,就打擾了家裡人。”
大概是她的反應太過出乎意料,樑掬憐原本備好的臺詞說不出口,驚訝地微微瞠目,很快警惕地看着她,心想:這個樑微安又是在玩什麼花樣!?
樑微安無視她的眼神,繼續自我反省:“我已經想過了,不能這麼下去了。首先我會打算開個記者會,邀請各大娛樂週刊的記者參加。我想等他們該問的問清楚了,自然也就不會騷擾我們了。記者會大概就在幾天後,掬憐,你有興趣出席嗎?”她故意滿臉期待地看着樑掬憐。
樑掬憐也是在娛樂圈混了好幾年的人,自然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可是讓她參加樑微安的記者會,她當然是不願意的,她可沒有興趣去當別人的配角,更別說這個“別人”還是她的死對頭——樑微安!
想到這裡,她頓時好像是被人硬塞了一直臭雞蛋似的,深深地被噁心到了。她趕忙說:“我得看看時間,我最近很忙的,不一定排得出空來。”
“哦——”樑微安故意拖長聲應道。某人到底忙還不忙,其實大家都心裡清楚得很。反正她也不是真想邀請她參加記者會,自然是點到即止。
“我想過了。”她努力地露出更誠懇的表情,“我現在住在家裡,是挺打擾大家的,所以我乾脆還是搬出去吧。”藏了很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她心裡一下子覺得輕鬆了不少。這種落差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傻,既然不快樂,何必勉強——就算勉強住在一起,也不過是互虐而已!
不得不說,樑微安的提議還是出乎在場的另外三個樑家人的意料的。以樑家的身家,當然不缺房子,只不過無論是樑家還是林家,慣例都是未婚的姑娘住在家裡的。慣例在那裡,通常不想得罪長輩的話,便也一直維持了下去。
樑微安乾脆把這三人的遲疑當作了默認,也怕再出什麼幺蛾子,便一邊轉身,一邊又說:“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她“蹬蹬蹬”地要上樓,才走到三分之一,林燕嬈突然叫住她:“你住哪?”
對方雖沒指名道姓,但樑微安當然知道是在跟自己說話,停頓了一下,說:“我在市內買了套房子。”
她這麼一說,林燕嬈原本還有點遲疑,但現在心火好像野草吹又生似的又燒了起來,心想:買房子這麼大的事也都沒跟家裡說一聲!跟着又想到Sunny—Lee的事,簡直就是新仇舊恨一起上。她再也沒說什麼,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樑微怡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繼續上樓。
※※※
一個多小時後,樑微安收拾好了行李下樓。
樓下靜悄悄的,林燕嬈、樑微怡和樑掬憐都不知道去了哪。
不見她們,樑微安反而鬆了口氣。
只有胡叔過來幫她搬行李,看着她欲言又止。 Wшw•Tтkan•CΟ
樑微安大概也知道他想勸她,乾脆就當作沒看到。
胡叔幫着她把行李裝進了轎車的後備箱,她正要上車,沒想到車庫突然來了不速之客。
是樑掬玫。
樑微安想到兩人上次的對話,便停下了腳步。
“微安!”樑掬玫氣息有些不穩地來到了樑微安面前,顯然是小跑着過來的。
“掬玫姐。”
“你真的打算搬走?”樑掬玫神情複雜地看着樑微安問道,但又很快自己答道,“也是,搬出去也好。”
樑微安覺得她怪怪的,不知道她想唱哪齣戲,乾脆就等着她,果然對方停頓了一下,又開口了:“微安,你真的是Sunny—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