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樑微安到家的時候,家裡很安靜,管家胡叔說是先生和夫人都有事出去了。
樑微安此刻也沒心情應酬,樂得輕鬆。
女傭幫她把行李搬到了二樓的房間,然後退下了。
樑微安正打算關上房門,她斜對門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是繼姐樑掬玫。她穿着一套藍紫色的家居服,不同於平日一副專業人士的職業裝,此刻看起來隨意得很。
“掬玫姐。”樑微安淡淡地打了聲招呼。本來她和樑掬玫的關係一直淡淡的,但還算君子之交,但自從上次不歡而散的電話後,樑微安對她就有了些微的牴觸。
她本想打了招呼就關門的,偏偏樑掬玫叫住了她:“微安,我們可聊幾句嗎?”
樑微安實在想不出來她們還有什麼好聊的。一想到上次的話題,她心裡還是有些堵得慌。
樑掬玫不是笨人,自然也看出樑微安的不情願,趕忙說:“很快的,就幾分鐘。”
樑微安沉吟一下,還是答應了。哎,這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逃避也不是辦法。
“到我房裡談好嗎?”樑掬玫將房門大敞。
樑微安從善如流。
樑家四姐妹的關係一直都有些尷尬,或者說不太清淨。這還是樑微安第一次進樑掬玫的房間,第一印象是比她的房間乾淨多了;第二印象是書架上的書好多啊——她的房間書也多,只不過基本上是閒書,不像這裡的書架放的都是專業書籍。
做一個律師也還真是不簡單呢。樑微安想想那死板又繁瑣的法律條文,突然對能把它們都背下來的樑掬玫充滿了景仰之心。
房門關上之後,樑掬玫請樑微安在椅子上坐下,問:“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樑微安搖了搖頭,她更想快刀斬亂麻,也好早點回去休息。
樑掬玫有些侷促地在樑微安對面坐下,道:“微安,上一次我有些失控,說了一些胡話,你別放在心上。”
樑微安眨了眨眼,心想:這胡話是指分手的事,還是非要鼓動自己去接收卓總?
她的沉默似乎讓樑掬玫更爲不安,又道:“微安,你還在生我氣嗎?”
樑微安想了想決定還是把所謂的分手當作小兩口在耍花槍,很大方地一笑說:“沒事。你們和好就好。”
樑掬玫愣了一下,然後趕忙搖了搖手說:“不不,你誤會了。我和紹倫確實是分手了。”
於是,樑微安又一次說不出話來了,想起對方上次告訴自己她和卓紹倫是在假交往,難道都是真的?
樑掬玫突然話鋒一轉:“我馬上要移民了,所以我想在走之前,跟你把事情說清楚。你其實對紹倫一直有一些誤會。”
樑微安其實沒注意樑掬玫後面還說了些什麼,完全被她要移民的消息給震住了。這也太突然了,之前好像沒聽到一點風聲。
樑掬玫繼續說:“我其實早有一個男朋友了,我們交往已經六年多了。”
樑微安被她又一個炸彈炸得快腦震盪,看着她,臉上直白白地寫着:既然有男朋友了,爲什麼還要拉卓紹倫當掩護?
樑掬玫苦笑了一下,“因爲我沒辦法告訴別人,我的男朋友是一個有婦之夫。”
那樑掬玫豈不是就是第三者?樑微安已經驚訝到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以樑掬玫大律師的條件,絕對是不愁嫁的。她外在條件出衆,受過高等教育,這樣的她居然道德淪喪到去當第三者?而現在她又跟卓紹倫分手,又要移民,難道是那個男人跟老婆離婚了?
“你大概覺得我很傻吧?”樑掬玫自嘲地說道,“不過我男朋友也有他的苦衷……”
“男人總是有他的苦衷的。”樑微安終於是憋不住了,冷冷地插了一句。
她這麼一說,讓樑掬玫一下子直起了腰桿,眼神也銳利起來,語氣有些冷硬:“我就知道很多人會這麼想,所以只好請紹倫幫忙。微安,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是先入爲主,”她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的男朋友確實有妻子,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妻子是怎麼樣一個人。”
總是有女人在爲她的男人不斷地找着千奇百怪的藉口。樑微安有些好笑地看着樑掬玫,沒想到一個看慣了世態炎涼的律師居然拿會這麼天真。樑微安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她實在是沒興趣聽一個畸形的外遇故事。
樑掬玫繼續說着:“你絕對想象不到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那一天,我男友的丈母孃來我的律師事務所找我,想諮詢一下,如果妻子變成植物人的話,丈夫可否單方面提出離婚……”
植物人?!樑微安震驚地朝她看了過去。
“這樣的案例之前也不是沒有,正當我打算跟那位老太太分析情況時,一個男人闖進了我的辦公室,不由分說地拉走了老太太,還說他是絕對不會離婚。我就是這樣認識了他。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一直很堅定地表示,他不會跟他的妻子離婚,他會一直照顧她,直到她能夠再次醒來。這些年來一直是這樣。也因爲這樣,我跟他的關係一直不能公開。”
而樑微安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黑與白可以概括的,樑掬玫的男友對他的老婆確實很有責任心,但是對樑掬玫卻有些殘忍,一個女人的青春又怎麼耗得起呢?
不過她也不是不理解樑掬玫願意這樣等待,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只要想到無論自己將來怎樣,這個男人都會對自己不離不棄地守護下去,是個女人都會感動的吧。
樑微安百味交雜地看着樑掬玫,忍不住問:“那他妻子現在怎麼樣了?”
樑掬玫的表情更復雜,有些釋然,但更多的是沉重,“十天前在睡夢中過世了。”
房間內安靜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凝重。
片刻後,樑掬玫突然擡頭說:“我對紹倫一直很內疚,雖然最初是他主動願意幫我,但是後來卻是我一直在勉強他、威脅他。他心裡大概也很怕你會拒絕他,所以便也消極地拖到了現在。微安,人總是容易先入爲主,我也知道紹倫他以前做錯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已經變了,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去了解現在的他嗎?一個男人喜歡了你那麼多年,你就真的一點也不覺得感動嗎?”
樑微安微微垂下眼簾,藏住她的心思。她不得不承認她這個繼姐確實是很會說話,爲了打動自己,採取了先抑後揚的方式,讓自己對她先鄙視後釋然,太高明瞭。她承認她是有些被打動了,但是感情並不是單單被三言兩語打動就可以的。
她突然站了起來,很誠懇地說道:“掬玫姐,你一定會幸福的。”所謂:否極泰來。
說完,她就朝房門走了過去,打開門的時候,她又說了一句:“我當你沒打電話給過我。”
樑掬玫愣了一下,很快知道樑微安是原諒了自己上次說得那些很傷人的話。她先是笑了,但跟着想到那個可憐的卓紹倫,又垂下了嘴角,心想: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還是要靠他自己的了。
※※※
樑微安回到自己房間,看了一下時間,徹底放棄了今晚去醫院看外婆的想法。
一方面是現在太晚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從機場遇到那些記者後,她就一直有些事情放不下。
她不知道她就是Sunny—Lee的事已經擴散到了哪個層面,是衆所周知,還是尚控制在媒體的那個小圈子內——雖然媒體既然知道了,這秘密也藏不久了,但她至少會有些緩衝的時間。
剛纔從掬玫姐的反應,她顯然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就是Sunny—Lee,這貌似是個好現象。
樑微安一邊想,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然後啓動IE瀏覽器,打開百度網頁,鍵入了“樑微安”和“Sunny—Lee”兩個關鍵詞。
搜索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樑微安點了最上面的一條進去,這是某個人的新浪博客,其中有一篇的標題是:《揭秘!Sunny—Lee的真實身份》
一開頭就是三張照片,第一張是樑微安的素顏照,第二張是戴着金色假髮和黑色墨鏡的Sunny—Lee,第三張是第一張照片的PS圖——博主給第一張照片畫上了金色的頭髮,黑色的墨鏡,連右側嘴角上的夢露痣都漏下。
這三張照片一對比,還真是一針見血。
樑微安繼續往下看,該博主自稱是服裝設計師,非常喜愛Sunny—Lee的設計,因爲偶然在別人的博客上看到Eric一張照片,發現上面有一個女人的鼻子、嘴脣和Sunny—Lee很像。博主玩笑地做了PS後,發現不止是像而已。
之後,博主做了更多的調查,知道這個女人叫樑微安,是N市副市長的繼女,前梁氏集團董事長的次女,身價不凡。博主還將樑微安和Sunny—Lee的基本資料放在一起做了對比,從身高、體重一直到三圍,又舉例兩人共同的朋友Eric—Maunier,指出樑微安曾到法國巴黎留學,以及Sunny—Lee露面的時候,樑微安必然不在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