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何一遠看着眼前這個俊秀而漂亮的孩子,他的容貌承襲他所愛的那個女子更多,唯有眼睛,像極了自己。
那是他的兒子,聶湛。
此刻,孩子漂亮的臉蛋上顯出專注的神色,一心一意的看着自己,於是他微笑着接着開始講述——
“……在海上作戰,最好的武器當然是弓箭了——”
“爲什麼不用槍?”童稚的聲音打斷了他,孩子漂亮的臉上帶着可愛的疑問表情。
何一遠摸了摸他黑軟的發:“我們說的故事是發生在中國古代,三國鼎立的時期,那個時候還沒有槍。”
他一面向孩子解釋,一面在心內暗歎,他的這個兒子,只有在這樣的時候,纔會跟自己親近。
四年前,孩子出世那天,他站在陽臺下,左肩中了一槍,守衛無論如何不肯放他進去,架着他出了小院,然後不再理會,他卻不肯離開,一直守着,直到因爲疼痛和失血倒了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肩上的傷已經得到了護理,卻還是因爲傷得太深,又貽誤了治療時間,留下了後遺症。
他的左手,等於是廢了半隻,可以動作,但是已不能負重,不再靈便。
他一直在那間小房間裡待着,每天會有人送來飯菜和藥品,但是不同他說一個字,他的行動也是自由的,只除了不能靠近汶希住的小院。
可他並沒有想要離開,他一直在等,希望可以見到她。
肩上的傷快好的時候,他終於等來了她。
她一個人,看上去有些荏弱,氣色卻是不錯的,也依然,美麗如昔。
她帶他去看孩子,她說,她沒有權利不讓他見孩子。
他思念得快要發瘋,握了她的手,語氣急迫的開口,說,汶希,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帶着孩子,回中國。
她只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搖頭,說,你可以來看孩子,如果以後他願意和你一起,我絕不會阻攔,但是,我不會跟你走。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大學畢業,留在蘇聯繼續攻讀研究生,然後利用一切的空餘時間到西西里看兒子,即便這樣,他能夠與孩子見面的機會,一個月,也不過十餘次。
有時候汶希會在一旁,安靜坐着或者彈吉他,吉他是他從蘇聯她常去的那間酒館裡帶過來給她的,也是她到西西里之後唯一接受他的一件東西,她甚至連包河藕粥都拒絕,他明白她是不想給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又怎麼可能不想,他與她,本該平行的生命軌跡,因爲意外的相逢,早已經糾纏在一起,再分不出彼此。
更何況,他們還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他怎麼可能放得開手。
國平國安是罵過他的,說他自毀前程,色令智昏。
他辯解不了,他的確是爲了她,做了太多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異的事情。
只是有一次,當國平氣急敗壞的罵出他不過是一個幌子,被人利用了給聶家兄妹養孩子的時候,他對着國平,揮起了拳頭。
從小到大的兄弟,不是沒打過架的,可是這樣動真格的急紅了眼,卻是第一次。
何一遠知道,自己在意的其實並不是國平所說的話,聶湛是他的孩子,他深信不疑,即便沒有那雙承襲了自己的眼睛,他也不會懷疑,因爲那是汶希所說的,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撒謊或是找幌子什麼的,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根本不屑。
他會發火,是因爲對未來的不可預知。
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汶希的,即便知道這是一條多麼艱難的路。
可是,比起聶汶軒和來自她家族的阻撓,最讓他感到不確定的,是她的態度,至少到目前爲止,她無心於他。
他願意等,也希望能夠用實際行動來打動她,可是,若是連面都見不到,他又何來機會?
何一遠收回自己的思緒,重又看了一眼小樓上飄着白色紗幔的窗戶,那是她的房間。
再看了一眼面前兒子漂亮的臉蛋,他繼續平靜而笑,結束了自己的故事:“……天漸漸亮了,霧還沒有散。這時候,船兩邊的稻草人身上都插滿了箭。諸葛亮吩咐軍士們齊聲高喊:‘謝曹丞相贈箭!’接着下令二十條船駛回南岸。曹操知道上當了,可是諸葛亮的船順風順水,已經飛一樣地駛出了二十多裡,要追也來不及了。”
何一遠明白,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等待一個時機,他知道,這個時機一旦出現,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