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小小的,不知道是真的禁地還是已經廢棄的地方,今天不知道爲什麼人氣這麼旺,那人來了不到一柱香時分,又一道劍芒飛來。
這次的劍芒我眼熟,在入門前莫長老召集的那次集會上見過,那人還與小狐狸關係匪淺,在飯堂的時候和廚子討豆腐的人。
先來的那人悠然轉過頭去:“你來了。”
一點也不意外,而且聽口氣就知道兩個人的關係一定是熟得不能再熟,近的不能再近。
後來的那人嗯一聲:“我想着你可能會來……而且剛纔看到你的劍光掠過來了。”
他的目光也往我這裡掃了一眼,眼波微微一閃,笑容似乎會說話一樣,明顯在表示“真是很巧”的意圖。
“唔,很多年前,就是今天這日子,我們就在這兒遇到的。”先來的那個人聲音溫柔:“那會兒你還毛手毛腳的。”
後來的人撇撇嘴:“那會兒你還擺架子,說是蜀山弟子不許來此,又說我是我年幼誤闖……嘿,真挺唬人的。”
嗯?
這地方以前真是禁地嗎?
那這兩個人……都是什麼人?先來的那人身份一點頭緒也沒有,猜不出來。後來的這個人,也是蜀山弟子嗎?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蜀山還有這號人物啊。雖然集會那時候他和莫長老相談甚歡,但是,但是我們入門的時候開正堂,大集會,他只是和掌門站得近,並沒有人介紹過他的身份是否蜀山一員。
真奇怪啊。
那人忽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喂,那位小朋友,你看夠沒有?”
我站起來,雖然這兩個人肯定不簡單,但是我也不示弱。
“這裡……又不是你家的,怎麼我在這兒看看,又礙着誰了。”
他忽然一笑,眉眼彎彎,一張清秀的臉龐看起來忽然顯得特別……特別的明媚。大概是陽光太耀眼的緣故,那種明媚彷彿也借了陽光的燦爛,讓人覺得睜不開眼。
噫,偏覺得有點熟悉……
是了,蘇和那傢伙笑起來的時候,也讓人有點眩目。細想想,好象和這個人的感覺有點象呢。只是,蘇和遠沒有這個人的感覺這麼,這麼……妖異!
我這會兒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是蜀山的人,蜀山是名門正派,天下正道的魁首啊,怎麼會有這樣,這樣的人呢?
“還別說,這地方啊,說算是我家也不爲過的。”他忽然一手纏上那先來人的頸間,眼波朝我瞟過來:“我們在這裡敘舊賞景,你張着耳朵在那裡等着聽壁角,怎麼說是不妨礙呢?”
我愣着沒回過神,就看見他踮起腳,紅脣微張,有點粉色的舌尖就湊上去輕輕舔弄先來那個人的耳垂,那人側着身,表情我看不清楚,不過他回過手來攬住這人的腰,兩個人之間那種親密旖旎的風情——
我的臉轟一聲熱了起來,就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那個速度叫一個快啊……
眼前的景物飛快移動,風聲在耳圈呼嘯而過。
那,那那人怎麼這樣!怎麼這樣這樣這樣啊啊啊啊啊!!!
他知道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啊?
居然,居然當着人的面就這麼,這麼的……那揹着人又會怎麼樣啊……
切,我想什麼呢!他揹着人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太,太不知羞恥了!
他絕對絕對不是蜀山弟子!一定是邪魔歪道,一看那動作表情眼神說話,樣樣都不正經,肯定來路不正!
我跑得氣喘吁吁,纔想起自己光顧撒丫子,呼吸吐納沒跟上,純粹是瞎跑,怪不得胸口悶的這麼難過,有點生疼。
我緩下腳步來,長長的吐息了幾次,覺得好受點。
那個,先來的那人又是誰?
他們……
他們是什麼關係啊?
爲什麼那傢伙說,那片廢墟說是他家的也不爲過呢?好奇怪。
我滿肚子鬱悶和疑問的回來,錯過了午飯的時辰,到廚房裡去摸了兩個涼餅子,又灌了一壺熱茶,回屋裡先解決肚皮。
沒吃兩口,藍師兄過來了。
“怎麼了?看你樣子象是很疲累呢。”他問。
我不是疲累,是被嚇的——不過這個話我可不好意思說。
“就吃這個?”
我點點頭:“嗯,有得吃就行了。”
他坐下來:“你上午去後山,有什麼收穫。”
我先是搖搖頭,可是到底還是覺得憋不住,試探着問:“師兄,你知道……後山有禁地嗎?”
他愣了下,然後說:“啊,你跑到那裡去了……不,那裡早就廢棄了,不算什麼禁地。不過,還是沒什麼會人去那裡的。”
我問:“那裡是什麼地方啊?爲什麼是曾經的禁地呢?”
藍師兄好象有點出神,我問了之後他沒回答,我又問了一次他纔回過神來:“哦,那裡以前有座塔,蜀山弟子是被禁止進入的。後來塔塌掉了,禁令也就不再成爲禁令。這也是我上山之前的事情了,詳情我不是太清楚。”
我點個頭。
藍師兄說的不是很詳細嘛,一聽就知道是有所保留。
後來我逮個空子問胡大叔,嘿,想不到他談起來卻是滔滔不絕。
“啊,那個是鎖妖塔啊。”
鎖妖塔?
“那塔建成很久了,好象自打世上有蜀山派,就有那塔存在啦,傳說塔裡關了很多妖魔鬼怪的,但是,唔,我也記不太清楚啦,總得有二十多年了吧,那塔忽然塌掉了,磚石瓦礫亂飛亂射的,塵煙瀰漫很嗆人。誰也說不清楚這塔是誰建的,又是怎麼塌的。反正現在也沒了,大家也都快把這事兒給忘光了吧。”
這樣啊……
我把聽來的消息在心裡梳理一遍——嘿!那時候那人說,那裡就算說是他的家也不爲過……
難道,難道這人曾經住在塔裡?他是被塔封住的妖怪嗎?
這想法讓我一陣後怕惡寒。
雖然他的劍光純淨又很強,但是他的笑容舉止又實在不象是正統的人。當着人的面就做那種事情,也實在是太過分了……說他是正道我可一點不信。
明明覺得那個人邪惡,而且他笑的時候總有點……讓人不安的感覺。
可是,我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過了兩天,師兄他們預備着大考的時候,我又溜上了那座山峰。
空山寂寂,四下裡有蟲鳴和風聲。
很安靜。
那兩個人都已經不在。
那天他們說話,好象是……他們很多年前在這裡相遇的,然後,特地在那天來這裡重遊,可能是爲了一個紀念,或是爲了一個思憶。
我站在塔基邊,看着那些破碎的石塊,斷裂的牆垣,有點出神。
忽然長草簌簌的動,我心裡一緊,跳開兩步。
是蛇嗎?
結果一個小腦袋從草裡鑽出來,周身溜光水滑,毛色如銀,黑豆似的眼珠轉啊轉的瞅着我,可愛至極。
“咦?”
小狐狸?
我又驚又喜,伸開手,它輕盈的跳起來,鑽進我懷裡。
“你怎麼在這裡啊?”我看看四周:“你不會就住這裡吧?”
它吱吱的叫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承認還是否認。
雖然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幹嘛跑到這裡來,可是能遇到它,心裡還是挺開心的,揪着它尾巴扯扯,在它吱吱叫的時候鬆開手,又捏捏它的小耳朵。
“對了,那天抱着你的傢伙是誰啊?難道你是人家豢養的小狐狸嗎?”我忽然想起來,揪着它的小耳朵問。
它還是吱吱叫了兩聲。
“那傢伙真是……哼,反正我不喜歡他,我看他瞧我也不順眼。”我抱怨,也不指望小狐狸能給我答案。
忽然有人說了句:“是麼?你怎麼知道我瞧你不順眼了?”
我嚇一跳,轉過身來看。
那個站在我身後長草裡的人,不是那傢伙又是誰?
這,這……他什麼時候來的?還是比我來得要早,只是我沒發現他?
“你……你偷聽人說話!”
他擡擡眉毛:“你說得這麼大聲,我還用得着偷聽嗎?”他看看我:“你也是蜀山弟子了吧?不好好練功,跑這裡來偷懶?”
我辯解:“誰偷懶,我練輕功來着,到這兒歇歇。”
他只是一笑:“是嗎?”不過沒等我再說什麼,他轉過頭,看着這片安靜的廢墟,輕聲說:“我以前……也總跑到這裡來。”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
切,管他什麼意思,反正和我沒關係。
他轉過頭,招招手說:“過來吧。”
我先是愕然,然後醒悟過來他不是叫我,是叫我懷裡趴着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