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愕然,然後是震驚,隨後纔想起打招呼。
“這個,太失禮了,原來,原來是蘇伯父……”
不能怪我的啊,蘇和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從頭到尾也沒喊過這傢伙一聲爹,我怎麼知道這人是他父親?
那人臉上的笑意變深:“不用客氣,不過,我可不姓蘇啊。”
呃?
開玩笑的吧?蘇和姓蘇,那,他爹爲什麼不姓蘇呢?
那人笑笑:“我姓姜。”
我有點呆滯,招呼:“姜伯父……”
爲什麼他爹姓姜,他姓蘇?難道他爹是入贅的?蘇和跟他媽媽的姓嗎?
蘇和的臉皺成一團,我在桌子底下扯扯他:“喂,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
他一臉彆扭:“回來再說,回來再說。”
忽然外面有人說了句:“說什麼呢?也說給我聽聽。”
這聲音我已經十分耳熟,不用回頭也知道進來的是誰。
“咦?你們還沒吃哪?”他笑眯眯的挽起袖子,撈起一隻雞翅膀。
蘇和的爹問他:“只你一個人來的?”
“唔,他說他不來。”他的吃相很放得開,啃雞翅的時候那叫一個……呃,風捲殘雲,不過也不顯得狼狽。
那個他是誰?
我們四個人坐下來吃飯,這人是誰,我不敢再問了,恐怕再問個讓自己目瞪口呆的答案。不過酒過三巡,他自己介紹,說姓莫。我嘴巴比腦子轉得快,脫口問他是不是莫長老的親戚。他笑,說算不上親戚,不過姓名的確是莫長老給取的。
我呵呵笑,這關係算是什麼關係?不是親戚幹嘛讓莫長老給你取名?
難道他是莫長老的徒弟?
算了算了,我不打聽了,別再打聽出個讓人心驚肉跳的結果來。
“來來,吃這個。”
“啊,這酒可是好酒,你知道吧,南詔國有片鳳凰坡,坡上的猴兒成精會釀酒,我可是嘗過的,這酒就是我藏了好幾年也沒捨得喝的其中一罈哪,讓蘇和這小子給我偷拿出來。不過正好過節,也不算糟蹋。”
“猴兒酒?”我光喝,可是不知道名堂。以前又沒人給我喝過酒,我哪知道這酒是猴酒還是羊酒的,不過味道是真不錯,一股濃濃的果子香,喝起來甘冽爽口一點不覺得苦辣,嚥下去了嘴裡鼻子裡還都是繚繞不去的香味兒。
“唔,不知道那些猴崽子們採了多少種水果,在一起攢了三年還是五年的,可真是不容易。不過我也沒有白得它們的酒,老猴兒生病小猴兒受傷,我可都沒有袖手旁觀,嘿……”
這個人看起來雖然有點,呃,妖,但是說話卻很坦蕩率性,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討厭,反而覺得他很容易親近。
嗯,怪不得常言說,人不可貌相。
蘇和不能喝酒,白看着我們眼饞,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得我心情大好。
嘿,怪不得人都愛興災樂禍,這看着別人倒黴,自己的心情怎麼就這麼爽啊?
“好了還真,你也別灌他太多,等下他還要下山回去的。”
嗯,他姓莫,叫還真?
“行啦,這酒不醉人的。”他笑笑:“再說,喝醉了讓小和送他下去好了,又有什麼關係。”
“他還是新入門的弟子,讓人看到喝得醉熏熏的總不好。”
也是。
莫還真也點點頭:“算你說的有理。好,酒不喝了,咱吃菜。這芝麻雞火候正好……唔唔,真不錯……”
他說話的口氣應該也是蘇和的長輩……起碼肯定不是平輩。不過他的性格說話舉止都沒有一點兒長輩風範,要說是蘇和的兄弟還差不多……
屋裡燈挺亮的,他和蘇和……確實有許多地方挺象。眼睛象,嘴巴象,下巴象……唔,蘇和的臉龐和鼻子什麼的,更象他爹。
但是爲什麼他和這個莫還真也這麼象呢?說是兄弟倆,十個人見了十個人都信。
大概我真的喝多了喝多了,這種複雜的關係我還是別猜了別猜了,再聯想起那天他和姜明在廢墟上勾勾搭搭卿卿我我的情景,這不是明擺着挖蘇和老孃的牆角搶她的老公麼,也不知道眼前這仨人到底是個啥關係了我……
菜的確做的很有水準,芝麻雞,香酥肉,爆響螺——這菜我可只見過沒吃過。更好叫的是一道我根本叫不上名字來的東西,乍一看有點象,呃,某種會飛的硬殼蟲,不過仔細看卻不象,而且這東西根本用不着烹飪,只是從中剖開,沾着調好的醬料,那一股清涼誘人,鮮的讓人想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
“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海產,唔,姜明,這個叫什麼來着?”莫還真回頭問。
唔,原來這人叫姜明。
他含笑搖頭:“這我可不清楚,你問小和。”
“叫水浮子。”蘇和說:“其實到底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那裡打漁的人都這麼叫。這東西可不好抓,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蒐羅了這麼一盤子,這次吃過,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了。”
除了姜明,我們三個人一齊上手去搶,一小盤水浮子很快吃個盤底朝天。
“這東西好是好,可是吃過它再吃別的,就覺得沒味道了啊。”莫還真抱着酒杯哀嘆:“唉唉,真是……美中不足啊。”
不過我卻覺得挺完美的,反正我剛纔也吃了不少東西,現在已經是很飽了。蘇和拿了塊月餅,從中掰開,小聲說:“月餅沒關係,不會吃不出香甜來的,我們倆合吃這一塊兒……”
我不以爲然:“還有一盤子呢,我幹嘛非和你分着吃。”
他嗟了一聲:“笨蛋,這叫情趣啊你懂不懂……”他呶呶嘴:“喏喏,你看他們倆人。”
莫還真也在盤子裡翻翻揀揀,最後笑眯眯的拿了一塊:“嗯,蓮蓉火腿餡兒。姜明,我們一塊兒吃。”
哎哎,這人說話的時候,那種眼波如水的風情又出來了,聲音裡有點要睡不睡的慵懶和飭澀,聽得人心口又忍不住要亂跳。
“那個,我們老家的風俗啊,兩個人合吃一塊月餅,來年中秋肯定還在一起過……”蘇和小聲說。
我心裡好象有根弦被輕輕拉動,彈得一圈圈輕響不絕。
“那……我要大半。”
他笑着說:“嗯。”果然把月餅掰的一半大一半小,大半遞給了我。
豆沙餡……一咬一嘴甜,好香!
比胡大叔磨的那芝麻餡兒可要好吃得多了。
我的肚子撐的圓滾滾的,酒足飯飽月餅也塞了個足夠。莫還真酒量不錯,自己報銷了大半壇的猴兒酒,看起來眉飛色舞,臉頰生春,眼睛水汪汪的一直對蘇和他爹姜明瞟啊瞟的,我這個汗啊……我再單純也看得出這傢伙絕對……絕對,那個,沒打什麼好主意……
蘇和就不管管咩?有人當着他面勾引他爹啊……
然後姜伯父終於發了話,對蘇和說:“天不早了,你送蓉生下山吧,天黑,路上當心。”又對我笑笑:“以後沒事兒的話,常來坐坐。有事也可以來找我們商量,不要見外。”
我乾笑:“不見外,不見外……”
這叫什麼事兒啊!
這個蘇和竟然也沒點兒血性脾氣,他爹明擺着是打發我們出來,然後和那個莫還真兩個人,呃,這個陋室無人乾柴烈火,蘇和竟然還笑眯眯的答應的這麼利索,拉着我就出來了。
“嘿,你這人……”
他捂着我嘴:“小聲點啦,別亂說話。”
嗚,蘇和你娘要是知道你胳膊朝外拐,一定會哭的。有個男狐狸精似的人物勾引你爹,你竟然不出頭來伸張正義維護家庭和諧團圓……
嗝!
我打了個酒嗝……
我,呃,是不是也……可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