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砍了樹枝做了兩根簡易的火把,雖然都不是普通人,目力在黑夜中也可以視物,但是畢竟不方便。做火把的時候我有點疑慮,問他:“我們要這樣進去,是不是太顯眼了?”
他笑笑:“你放心,殭屍那種東西我遇到的多了,基本上都不是靠眼睛看東西的,他們能撲人,靠的是鼻子,能聞到活人的生氣。”
我知道他說的不假,手下加快速度把火把點了起來,分了給他一支。
他似乎一點也不緊張,腳步也都還顯得輕快。老實說,他真的沒有一個長輩或是前輩應有的樣子,我對他怎麼也沒有敬重的心態。
“你還記得那時候的小狐狸嗎?”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回答:“當然記得。它現在怎麼樣?”
莫還真聲音裡帶着笑意,濃墨似的暗夜也沒有讓這輕快的聲音顯得凝滯變調。火把燃燒發出輕微的嗶嗶的爆裂聲,他說:“它挺好的。”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它也挺惦記你。”
我也很惦記它。每次想起那個毛茸茸的小傢伙兒,都覺得心頭暖融融的,很愉悅又很輕鬆。
“說起來,這傢伙從小兒就有個毛病。”莫還真突然說:“它小時候就很調皮,總愛惹禍,然後如果面對盤問責難又很會砌詞推託,說起瞎話來眼睛一眨都不眨。可惜啦,它有個大毛病改不掉,每次說謊都會被我識破。”
狐狸說謊?小狐狸對着我的時候只會啾啾叫,我知道它通人性懂人言,但是它要表達什麼我可是從來沒弄懂過。莫還真這麼說話,顯然他是能聽懂狐狸的叫聲代表什麼意思的。還有剛纔他和那隻小狐狸精打交道……
我心裡有點模糊的猜想——這傢伙,不會是一隻來頭超級大的狐狸精吧?
這個猜測非常有可能,很有可能!
我順他的話問:“他有什麼毛病?”
莫還真輕聲笑:“你想知道?”
這話問的,明明是你自己提起來的,釣着人胃口又來說這種話,大半夜的搞什麼玩笑啊。
“說起來也很簡單。”他倒是很識相,自己接着就說了:“這傢伙啊,只要一說謊話,尾巴就要不停的搖擺,無論嘴巴說的再天花亂墜,只要一看它的尾巴,就知道他話的真假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自己就搖頭嘆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笑笑,被他這麼一岔,已經進了鎮,四周的房屋黑黝黝的悄沒聲息豎在路旁,我們手中火把的光焰跳動着,越發顯得明暗不定,叫人心慌。街道空曠,能聽到自己踏在地下足音的回聲。
“你剛纔看到殭屍了?”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就放低了,四周那種無聲的黑暗,給人一種無形有威壓,好象危險就潛伏在每一個可能的角落裡,隨時會跳出來擇人而噬。
莫還真好象一點也不緊張:“那當然,就在前頭井欄邊上,我放倒了兩個,都是直接削掉的腦袋。”他步子加快向前走,果然街角有一眼井。
莫還真走到了近前,忽然咦了一聲,火把朝前移了一下,雖然火光不夠亮,但是井欄邊的情狀還是可以照見——地下空蕩蕩的,除了一個破桶半截草繩,別無他物。別說兩具殭屍,就是兩隻耗子也不見啊!
莫還真自己的驚訝比我只多不少,繞着井欄轉了一圈兒,冒出一句:“嘿,難道它們還跟貓似的有九條命不成?明明削了頭去,居然還能跑掉?”
莫還真是不大可能在這件事上出錯的,他的本事就算不怎麼高,但是他既然說削掉了殭屍的頭,那肯定是沒錯。我對付殭屍的一慣辦法也是削頭,這是常識,不知道是什麼人第一個發現殭屍只要掉了頭也就根爛木頭無異了。那麼現在這情況何解?削了頭的殭屍難道還會跑掉?那自然講不通。那就是有旁的不知道是什麼人或是妖魔鬼怪的把它們又給移走了——可是削了頭的無用的殭屍誰還移走它們做什麼?
我這邊越想越驚疑不定,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詭異莫測,莫還真仔細看了幾眼井欄邊的情形,又站定了腳往四周放看看,忽然哧的一聲笑出來。
我讓他笑得莫名其妙,覺得這個人腦袋肯定生的和常人不同。這種詭異的情境,有什麼好笑的?
他看我一眼,語氣輕鬆:“行了,你別象只兔子似的膽小。我大概是猜着這裡面有什麼古怪了,還有你那個師兄,多半也是發現這其中有門道兒,所以去探個究竟去了。”他指指青石砌的井臺,說:“你仔細看看這裡。”
他火把放低,火光閃動着照亮了井臺。我湊近過去看了幾眼,也沒有發現什麼。
莫還真好笑的說:“我覺得我當年就夠粗疏的了,你比我還馬虎大意,再仔細看看。”
我很覺得奇怪,井臺又有什麼奇怪的?就是旁邊濺了些水,井石大概用得久了,磨得很光亮滑溜。
等等,水漬?
這鎮里人影兒不見,這些水漬看起來卻是剛濺上的樣子——
我脫口而出:“井裡有古怪?”
莫還真笑着點頭。
我馬上想到的是:“那殭屍跳進井裡了?”
他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我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殭屍也不喜歡水,這個大家都知道,於是立刻改口:“是有人把它們扔進井裡了?”
莫還真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你也只說了一半。要是有人把我放倒的那兩個殭屍扔井裡了,那麼那個人是誰?爲什麼要這麼做?現在又躲在哪裡?他和這鎮上發生的怪事有沒有關係?”
他的一串問題聽得我頭大,想了想沒頭緒,兩手一攤:“我又不是那個人,我怎麼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的事。”
莫還真笑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指。
他手裡的火把放的更低了點,我知道井臺上肯定還有什麼我沒注意看的東西……又或是,井裡有古怪。
我腳尖磕了一粒石子,眼見着石子飛落進井裡,然後聽到井下傳來一聲水響,顯然這井挺深的。這井大概用得久了,這麼堅硬的青石砌的井臺邊上,都被井繩磨出的一道道明顯的印痕。
可我還是什麼也看不出來,有些沮喪的對莫還真搖搖頭,按捺不住的說:“這會兒又不是打啞謎的時候,你要看出什麼就直說好了!”
莫還真一笑:“其實我也沒看出什麼。”
啥?
趕情他就是拿我尋開心?這,這哪是尋開心的時候?地點境況也太不合適了!
我眉毛一豎,他又說了一句:“其實我是用鼻子聞出來的,這水井裡的味道不大對。”
шωш✿т tκa n✿c o “什麼味?”我馬上緊張起來。這水裡有毒?還是水裡有妖物?我的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劍柄,他慢條斯理的說:“是生人味兒。”
生人味兒?什麼意思?難道還有熟人味兒?
他看我一眼:“就是活人的味。”
我睜大了眼看他,然後又瞄瞄井口,黑乎乎的什麼也瞧不見,而且我也什麼味道都沒聞出來。頂多,頂多聞到了一點水井邊都會有的潮味。
但是井底下明明有水,他聞到的味兒又是打哪來的?
莫還真把手裡的火把晃晃:“你這麼琢磨沒用,不如下去瞧瞧。”
跳井?
他指指一邊的井繩:“這繩只有半截了,那半截想是已經有人先用了——保不齊就是你那位先進來探路的師兄。說起來,這樣也就講得通了,他要是在井底下發現了什麼……地底下當然聽不見哨聲消息。”
是啊,剛纔哨聲響過之後不見師兄回來,剛纔猜着是走遠了,現在一想,若是井底下真象莫還真說的別有玄機,地底可也聽不見哨音的。
我取了半截井繩來,慢慢的順着井壁抓着繩向下縋。莫還真在頭頂招呼一聲:“當心些。”
我回了句:“知道。”
聲音在井壁上回蕩,沉悶的讓人心裡發慌。井很窄,而且讓人覺得喘氣不暢,胸口象壓了塊石頭,說不上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