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師兄還劍入鞘,動作俐落又顯得輕靈。雖然大家都是同門,學的也是一樣的劍法,可是每個人的氣質和劍路就是顯得不一樣。所以同門較技的時候,有人就可以馭使飛劍,有的人卻拿着劍好象握着燒火棍一樣彆扭又蹩腳。
我愣了一下,趕緊迎上去:“師兄,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沒事。”
我看看對面已經倒在地下不會動彈的傢伙,心裡滿是疑團。師兄的目光越過我往我身後看,頷首招呼:“莫公子。”
莫公子?師兄這樣稱呼,有點託大吧?再怎麼說,客氣點也得稱呼一聲莫前輩吧?畢竟這傢伙怎麼說也還頂個前輩的名頭兒……
莫還真倒好象一點不在乎師兄怎麼稱呼,點個頭就走到另一邊去仔細查看那面牆。
“師兄,我剛纔還一直納悶呢,不知道你怎麼就沒了蹤影訊息了,你沒事就好。對了,你怎麼發現這井不對的?要不是莫前輩指點,我就一點也看不出來。”
師兄點了一下頭,卻沒說什麼原因,只說:“你們一路來沒遇到什麼怪異之處嗎?”
我搖頭說:“只遇到幾隻小蝙蝠,別的什麼也沒見着。”
我很疑惑,胸口堆着大把的問題,但是師兄好象並不打算告訴我什麼,而且這裡也確實不是敘話的地方。
“咱們上去再說吧。”
莫還真不知道看到什麼,輕輕“咦”了一聲,伸手在牆上一處按了下去。就聽見軋軋的難聽刺耳的聲響,好象石片和鐵片互刮互擦,尖厲沉悶,讓人的牙根都酸了起來。
我回頭去看,一下子瞪大了眼。
剛纔那邊的石牆已經縮不見了一半,牆後面也是一間石室,比我們現在待的這間還要闊大,但是裡面卻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男女老幼都有,姿勢各異,都是暈迷不醒的。
莫還真鬆了口氣:“我說呢,光聞到氣味,卻始終沒找着見人。”他踏前幾步,仔細看過腳邊的一個老者,說:“看起來這屋裡的恐怕就是上面這鎮子裡的人了。”
我眨眨眼:“他們……是被殭屍擄到地下來的?”
師兄搖了搖頭,只說了句:“恐怕未必。”
莫還真贊同的點頭:“對。如果他們是被擄下來的,那怎麼還會來得及攜帶乾糧和喝的水?”他把手裡的火把往裡晃着照亮,看了兩眼,轉過頭來微笑着說:“這位藍少俠恐怕也看出來了吧?”
師兄只簡短的說:“他們不是從剛纔我們進來的水井那處下來的,這間石室另有出路。他們下來恐怕是爲了躲避最近越鬧越兇的鬼怪,但是想不到他們藏身的地方和殭屍躲藏的地方只隔着一道牆。”
我啊了一聲:“居然這麼巧!這些人可夠懸的哪,要是我們不來,恐怕他們就要被殭屍一鍋燴了。”
莫還真瞅我一眼:“世上哪來這麼多的巧事?我看恐怕是有心人故意設計,把他們都引下來困在這裡,方便了這殭屍練功行事。這傢伙體青面紫,道行還淺,恐怕沒吸過幾個人的血。這些人就關在他的隔壁,他想什麼時候吸就什麼吸,練功倒方便的很啦。”
藍師兄說:“前輩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想的。”
莫還真直起腰來,把手裡火把插在石壁上,眼睛在火光下有點躍動的水波,皮膚象是珍珠,絲緞那種東西一樣細緻光亮。我有點不大敢看他,不管心裡怎麼想的,可是這個人身上就是有種讓人心神動盪的奇異魄力。
“他們中了迷香,還得多取些清水來把他們救醒了再說。”他轉頭向我:“這裡幾個人身上都有水囊,你去弄些水來。藍少俠,你幫着我來看看這些人還有沒有其他不妥的地方,別有什麼其他的毒傷之類的,救治不及。”
我答應一聲,過去在那些鎮民身上解下空水袋,沿着來時路回去,在我們下來的豎井那裡汲滿了水,一路匆匆回去。師兄和莫還真他們已經把石屋裡的老弱婦孺從裡面搬出來放在外面這間石屋的空曠之處。兩個人都沒出聲,在這地底下寂靜讓人特別覺得鮮明,也覺得有些不安。
莫還真和藍師兄不熟,他們當然也沒什麼話說,這事很自然,沒什麼奇怪。
可是,我卻就是覺得他們之間有點奇怪。
蘇和就很排斥藍師兄,難道莫還真也和他一樣?
可蘇和排斥藍師兄是因爲他小心眼兒愛吃醋,莫還真可沒有理由這樣做啊?
我們先救醒了一個老者,他從迷惘到漸漸醒覺,看着我們的目光也由混沌到慢慢清醒,只是他口齒不清,對於他們怎麼暈過去,後來又發生了些什麼事,完全是一問三不知,只說他們爲了躲避最近越來越多的怪異事情,挖地洞藏身時,掘到了這麼一個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留下的地下石窖,可以容下大半個鎮子的人藏身,果然和師兄他們猜的一樣。可是他說的這些我們已經知道,我們不知道的,他卻也說不上來。問他知道不知道關於殭屍的事情,反倒把他嚇得更加語無倫次。
莫還真不耐煩聽他再翻來覆去的說話,又救醒一旁幾個人,不等他們完全清醒,站起身來說:“行了,咱們先走吧。既然已經有人醒了,讓他們用水繼續救醒其他人就好。”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忽然問:“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一下子沒回過神來:“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藍師兄,慢慢的說:“你是要跟你師兄繼續同路,還是跟我一起去和蘇和會和?”
我愣了下,師兄在一旁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了句:“我們本是同路來的,也打算一起去探望蘇師弟。”
我看看師兄又看看莫還真,他眼裡帶着疑問,我也不知道心裡的底氣爲什麼就虧了一截,點頭都點的有點不大有自信,可是師兄說的原本也沒錯。
莫還真看看師兄又看看我,笑眯眯的說:“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們師兄弟還挺要好的。”
沒等我再說話,他擺擺手:“好吧,你們這些小輩的事情我也懶得問。這裡既然已經沒有什麼事,那咱們這就走吧。”
在地底下待着並不覺得特別憋悶,但是一回到地上,頓時覺得胸口一輕,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去。
天還沒有亮,我們先回鎮邊去接應那兩個行腳商人。挺可憐見的,兩個人抱成一團縮着頭,靠在樹下面。師兄過去的時候他們中有一個先驚覺,擡起頭來就想要喊,結果一看到是認識的,就沒喊出聲來,空張着嘴愣在那裡,顯得很滑稽。
師兄溫言安慰他們兩句,說是已經沒事了。問他們要到哪裡去,那兩人說要繼續向東,和我們就不是同路了,道別的時候兩個人千恩萬謝說了好些感激的話,師兄只是笑,我對這樣的事最沒轍,就站在一邊等着。莫還真有點懶洋洋的站在一邊,眼晴半睜半閉着不知道在琢磨什麼。我看看他腰間的佩劍,劍鞘,護手,長短都那麼眼熟,實在有些好奇。
“莫前輩,你這劍……”
他看看我,淡淡的說:“唔,看着眼熟是不是?這劍和你的一樣,都是蜀山的青鋒劍。”
“可是前輩你並不象是本門中人啊,起碼,武功就一點兒也不象。”下面的話我不說了。說話談吐行事就更加不象。
和他打交道時間久了,我也知道這個人說話是不大喜歡繞圈子的,所以想什麼就直接問了。
他一笑,有點悵然:“可不是,一點也不象了。不過,當年我的功夫練的可比你現在強呢。不過後來遇到點事,功夫廢了,沒有辦法的事。”
這話讓我意外,又覺得心裡一沉。
蘇和沒和我說過,我也從來沒聽旁人提起過。
“說起來,我比大多數人際遇強。你是後來上山的吧?我是打小就被扔在蜀山上,被門裡的人抱養的,從會走動就跟着一衆師兄屁股後頭亂爬成轉,然後再大一點很順理成章的就學起武來了……”他停下來沒有繼續說,轉過頭:“走吧,天快亮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訴諸於口的苦處,我並不覺得意外,只是……他並不是我一開始以爲的那種沒心沒肺似,妖魘似的人。
那想法是我太武斷,人與人之間,不相處就下論斷,那肯定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