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想不出來,只好低聲下氣的陪笑臉:“這麼久沒見,你見着我不高興麼?”
他的聲音象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絲絲涼意:“高興,我當然高興,高興的不得了——”
我打個哆嗦,同時看到他咧開的嘴脣裡面,白白的牙齒寒光一閃。當然可能是我看錯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手背上剛纔上了藥已經好多了的傷口,又一跳一跳的疼起來了,疼得我心虛上火嘴脣發乾,總有種要大禍臨頭的不詳預感。
我心裡一虛,聲音就更顯得諂媚沒骨氣:“小八……”
這個稱呼只有我們相互之間才知道,很親密的……只有我們兩個時候,他還叫我小七,我還叫他小八。通常只要我這麼叫他,他都會露出比較溫柔甜蜜的笑容,別的事也就不在乎了。
可是,也許是我們分離的時間太長,這一招不靈光。也可能令他生氣的事情實在太嚴重,我放軟了聲音喊了他好幾聲,他依舊臉色蒼白,黑色的眼睛盯着我看,看得我心裡直發毛。
我眨眨眼,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心裡也更不自在。
“喂,當初不告而別的是你啊,而且分開這麼久,我跑這麼遠來看你,你就給我看這種臉色啊?好象我做了什麼天大的對不起你的事情!我要真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你直接說出來好不好?這麼打啞謎悶死人了。我可猜不出你在想什麼,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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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象錐子一樣,我話出了口,呼吸卻忽然一窒。
難道……
難道蘇和知道我,我一直在隱瞞他的那個秘密了?
那,那……
那也的確有可能!要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會對我這麼冷漠冰冷,那眼中的光芒又是受傷,又顯得有些怨恨……
我的心越跳越快,口乾舌燥的,拼命想着他是怎麼會知道的,而我又該怎麼向他解釋這其中的曲折和原由?
蘇和仰起頭看着別處,聲音很低:“你到現在還要裝什麼?你要是真喜歡藍素靈,大可以直說,不必……”
我腦子裡嗡一聲響。
得,全岔了。
這傢伙,害我這麼緊張,自己嚇自己。結果鬧半天還是他小心眼兒在吃醋。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一向看藍師兄不順眼。在山上的時候,只要師兄一露面,他就象青蛙見了蛇似的全神戒備,好象我是個多麼稀罕的寶貝,而師兄時刻伺機而動要和他爭搶一樣。唔,他這個心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這次我又和師兄一同來到這裡找他,他會聯想到些oo啦,xx啦,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想法肯定塞滿了他的小腦袋。
我拉過凳子挨着他坐下來,誠誠懇懇的說:“小八,我以前就和你說過的,今天我還是這麼說,我和師兄真的沒什麼,就是單純的師兄弟關係。師兄雖然一向對我比較照顧,可是我們之間從沒有什麼逾越師兄弟情份的事情,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的。這次也並不是我邀師兄一起來這裡的。是在半途碰上,已經進了南詔,師兄說順路,要一起來看你,我能怎麼說?我總不能說師兄啊你不要來,蘇和他不待見你……我能這麼說麼?再怎麼樣我們也是師兄弟啊,我肯定不能這麼沒義氣不講同門道義。你若是還爲這個氣,那你的氣量也未免太狹窄了吧。我說,你彆氣了,小心先把自己憋壞了。再說……”
蘇和定定的瞅着我,過了半晌,才眨了一下眼,低聲說:“你說,你和他沒什麼?”
我重重點頭,誠懇的不能再誠懇了。要是有辦法把心掏出來給他看,我也肯定毫不猶豫的照辦。
“真的沒什麼啊,你相信我。”
他一直黝黑的讓我心驚的眼睛裡終於有了點亮光:“沒有什麼?”
我點頭如雞啄米:“沒有沒有,你相信我。”
“那你們這三天之內,都做了些什麼?”
我有點納悶,他接着說:“一件不許漏,全給我講清楚。”
這傢伙,還是不相信我啊。
不過,他爲什麼光問這三天呢?
我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講,有的地方覺得不重要而一語帶過,他卻不肯馬虎湊和,一定要問個仔細明白不可。
然後說到那天晚上遇到狐狸精,被它的迷陣所困,還講到那甜甜的,發紅色的霧氣。蘇和臉色終於變了,露出驚疑的,恍然的,惱恨的神色:“原來是這樣的……”
我奇怪:“你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蘇和臉色一整,抓着我的手:“後來怎麼樣了?你仔細給我說。”
後來,後來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啊,還,還做了一個春夢……在夢裡我對蘇和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反正好孩子不該做的事全做都做了。
但是這個要講出來未免太難爲情,雖然是在夢裡,但是以蘇和的脾氣,即使是在我的夢裡,他也是不肯吃虧的人。
但蘇和是什麼眼光?我這一點小小的私心和隱瞞他也不肯放過,一再追問細節。我紅着臉,在他的逼問下,把那個春夢的情節講述的鉅細無遺……
講完之後我的臉孔火辣辣的熱象抹了生薑水一樣又緊又漲,而且,而且……我感覺,發緊發漲的,還不止臉上這一個地方,還有個地方,也在我在回憶,講述,形象比喻的過程中慢慢甦醒了,現在精神健旺躍躍欲試……
我彆扭的換個姿勢坐着,腿夾緊了一些,腳趾也繃起來了。
蘇和怔忡着,過了一會兒,冒出一句:“是這樣啊……”
他竟然沒生氣。
我偷眼打量他,也鬆了一口氣。
找了個小心眼的情人,簡直象是在自己脖子上套了個沉重的鐵枷一樣,純粹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可是……如果沒有他,我的生活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給了我多少的溫情和愛惜呵,他一心只要我好,在一起時候時時處處都爲我打算設想……
可是蘇和發完了呆,一雙眼重新清明銳利起來,一隻手伸過來勒住了我的脖子:“就這麼簡單?沒騙我?沒再隱瞞什麼了?”
“沒有沒有,就是這樣了啊……”我連忙申明。
“好吧,”他瞅我一眼:“要真的是這樣,那倒是可以原諒……”
什麼叫可以原諒,我真的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要他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來說原諒不原諒的話?
呃,但是,我真的沒什麼虧心事嗎?
我心裡那個盤亙已久的大秘密……象一根骨刺一樣紮在那裡,不進不出,時時的提醒我,刺得我難受,又沒辦法解決,沒辦法迴避。
“你這什麼表情啊?”蘇和的觀察力有時候真的敏銳的驚人,他又狐疑起來:“你還有什麼心事?”
我嚇一跳,還好表面上的鎮靜還沒丟:“沒有啊。我說,咱們這麼久沒見了,你就光顧着生氣嗎?”
“什麼?”他問。
我覺得他真是氣糊塗了,提醒他:“你審也審完了,氣也氣過了,不和我說說你當初幹嘛不告而別,又這麼久不和我相見的原因嗎?這個悶葫蘆我也窩了這麼久了,今天你也得給我好好釋釋疑說個明白才行。”
別以爲臭臉只有他會擺,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拉下晚娘臉來找晦氣的。
他點了下頭:“這個我一定會說的,你不用心急。”他拉起我的受傷的那隻手:“疼的厲害麼?我瞧瞧怎麼樣了。”
真是有對比才看得清楚啊,剛纔他的臉這麼冷,尤其顯得現在的溫和彌足珍貴。我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不要緊,就是讓個發狂的小畜生咬了一口,已經不怎麼疼了……”
蘇和忽然擡起頭瞪了我一眼,瞪得我莫名其妙,停住了口。
我又說錯什麼了?
“咬你怎麼了?是你該咬。照我說,沒把你的手咬下來,已經算是很便宜你的了!”
喝!真是過分!居然這麼說自己的情人?
不過他說歸說,輕輕拆開紗布,認真看過了傷口,說:“這藥不怎麼好,等下我給你換點藥,兩天就會好了。”
“嗯,不用擔心,反正已經不疼了。”
蘇和的手輕輕蓋在我手背上,低聲說:“蓉生,其實我心裡比你手上還要疼,你知道麼?”
我心裡一軟,柔聲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