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比武結束之後,我去找藍師兄道歉,有點心虛,所以連輸贏都沒敢問。
好在藍師兄也沒表現的很介意,只是笑笑。
我去找師傅請假,果然師傅批准的很痛快順利。
不過這順利反而讓我有點心虛。
呃,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我不應該因爲蘇和那傢伙的打擾而誤過看藍師兄比武,也不應該那傢伙許的一點小便宜而不和師傅師兄們一起過節。
但是,雖然有點負罪感,有點歉疚,有點不安。
胸口那個怦怦亂跳的地方,卻憧憬着,奔騰着,鼓譟着朝一個方向飛奔去。
那方向站着一個正在探頭探腦的傢伙,那副有點可笑的神態,真是可惜了他一副好相貌。
越走近他,就越覺得鬆快。
腳步鬆快,心裡也鬆快。
那些顧忌,那些心虛,那些歉疚——統統都一點點被夜裡的涼風吹散了。
“喂——”我喊出聲來,然後下面的話就斷了。
他背後的牆邊還站着一個人,撐着一把紙傘站在那裡,細雨朦朦裡,那人的身形看着就這麼縹緲不實,象是一張畫,又或是一道剪出來的淡淡月影。
蘇和不大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個,我也不想叫他來的……”
不過那個人氣勢如此沉靜,又讓人覺得那麼從容,估計蘇和是不得不聽話從命的吧。
我說:“不要緊,反正團圓節,人多還熱鬧呢。”
蘇和馬上變了笑臉:“嗯,我就知道蓉生最通情達理了。”
他身後那人向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知道爲什麼,這人明明就站在眼前,可是卻有種遠在天邊的距離感。雨絲綿密的,他的眼睛看起來象是隔着一層霧靄,霧後面是什麼,卻是再也看不清了。
我也胡亂點個頭,不知道怎麼稱呼。蘇和這傢伙又不給我介紹。
他拉着我就走,那人撐着紙傘走在前頭,身形飄逸,步伐如行雲流水。
蘇和認識的人都不簡單啊,那一個就象妖精,這一個就象仙人。
我沒問蘇和要帶我去哪裡吃飯,但是這路越走越……熟悉。
我拉拉他袖子:“喂,這是去哪兒啊?”
他笑笑:“去吃飯啊?你是不是餓了?別心急,就快有吃的了。”
可是,這明明是去那個峰頂的廢墟的路啊。
這天都要黑了,我們去那裡吃飯?那裡連片可以遮雨的瓦檐都找不到啊。難道我們就坐在野地裡,以天爲幕地爲席,淋着雨過這個清冷瞎黑的中秋?
我狐疑的看看蘇和,又瞅瞅前面那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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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蘇和這傢伙應該是信得過,該不會是要把我騙去喂妖精飽腹的吧?
下雨天也黑下來,山路雖然不算難走,但是遠遠近近都是一片霧霧的黑暗,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辦了蠢事——留下來和師傅師兄們一起吃月餅過節多好?我非跑出來和蘇和這傢伙一起過節?我圖什麼啊?再說,前面這人又不認識,多彆扭。
“那個,馬上就到了。”蘇和似乎感覺着我情緒不大好,拉着我的手緊了一下:“真的,我預備了好多好吃的給你……”
最好是這樣!
峰頂的廢墟還是那樣,下雨的夜色中看起來更顯得悽清幽冷。我看看四周,悽風寒雨黑燈瞎火的,還吃的?吃草還是吃石頭啊?
蘇和握緊我的手,說:“喂,你要是緊張,就閉上眼睛。”
好好的我緊張什麼。
他忽然一笑,即使周圍那麼昏暗還是可以見他笑的促狹,簡直象……就象那隻常常溜來找我的小狐狸那樣,總是莫名其妙的得意洋洋,以爲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眼前的黑暗忽然象是變成了一灘水,波圈盪漾起來,讓人有種自己忽然掉進了深淵的感覺和,身體好象在往下落,腳下是空的,沒立足地。我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開還沒來及叫得出聲,忽然身體震動着,腳底有點隱隱生疼,已經踩到了實地。
蘇和的聲音笑得可惡:“咦,你膽子一點也不小嘛,唔,你張着嘴幹什麼?”
我來不及瞧周圍到底怎麼了,先在他虎口狠狠的掐了下去!
“哎——”他雪雪呼痛,嘀嘀咕咕:“我說了讓你閉上眼的……你自己不閉,現在又來找我麻煩……”
顧不上再教訓他,我打量着這間莫名其妙出現的屋子——或者說,應該是我莫名其妙掉進這裡來的屋子。
這是間石屋,既沒有門,也沒窗戶。我擡頭向上看,也是石頂。
我們是從哪兒掉進來的?這裡連條縫都沒瞧見。
然後我就聞到了香氣!食物的香氣!還有濃濃的,一種挺香的酒的味道。
蘇和眨眨眼:“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另外那人把傘收起來,對我說:“他太調皮了些,這個脾氣恐怕是很難改,你也不要和他生氣。”
我胡亂點個頭,這人氣質真是……呃,讓我想起掌門大人,也不對你皺眉,也不對你瞪眼,甚至臉色和口氣都挺溫和,可是你看着他就是覺得有點心慌。
“這是我昔年的故居,倒還是頭一次請人來做客,還請不要嫌棄。”他先往前走,我們跟在後頭。
轉了兩個彎,前面又是一間更寬敞些的石室,桌上酒菜羅列。嘿,這種排場我可只看見過沒趕上過,蘇和嘻嘻一笑:“這菜哪都是我備的,酒是和人討來的。咱們今天好好過個節。”
桌上擺滿的那些東西,有的我認識,有的不認識但是見過,還有的見都沒見過,不知道是什麼,反正肯定是好吃的。
但是,我,蘇和,還有那個我不知道名字,之前也只見過一面的人,一共才三個人。但是酒桌上的碗筷杯碟卻一共有五副,去了我們三個,還多出兩副。
那個人看我的目光在碗筷上轉來轉去,微微一笑:“他們只怕不來——就是來,也會晚到。我們先吃,不用等他們。”
他們?
還有誰?
我猜,其中一個八成就是那個笑起來象妖精似的,給我送易筋丹的那人。
那還有一個是誰呢?
這麼猜想的時候,不期然忽然一個想法冒出來,呃……
總不會掌門大人或是莫長老吧……
不怪我這麼猜,在蜀山上如果說有什麼事情莫長老不知道,那掌門也肯定知道。在峰頂廢墟雖然荒涼,但是掌門人對自家後山有人進進出出,發生的事情,他應該心裡有數吧?
那人說:“坐吧。”
蘇和也推推我:“對,咱們坐,你餓不餓?”
我一邊在那個石凳上坐下,一邊後悔。
我還是應該和師傅師兄們一起過節的呀……可是現在我卻出現在這麼個詭異的地方,身邊的兩個人,一個不熟悉,一個熟悉但是卻在今天發現其實不熟悉……
這種情形,只能解釋爲:鬼迷心竅。
蘇和提起壺來給那人倒上酒,接着給我斟上,自己卻倒上了茶。
我有點奇怪,那人解釋說:“他還沒成年呢,自然不能隨便飲酒,會出亂子的。”
我端起杯來,怎麼着也得和人家客套一句吧……雖然是蘇和請我吃飯,但是看起來這地方卻是這個人的,人家自己都說這是他的故居。
但是,這人叫啥我都不知道呢。
我瞅瞅蘇和,他看看那人,頭一次露出了有點茫然無措的表情。
總不會他也不知道這人姓甚名誰吧?
還是這人的身份呃,令他難以啓齒,不好介紹?
我看着蘇和,那個人也看着蘇和,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對蘇和會說什麼話非常有興趣。
“那個……”蘇和一副彆扭狀,話還沒說臉先紅了。
靠,你說話就說話,紅什麼臉哪?
“這個是蓉生,你知道的……”他先對那人介紹我,然後又轉過頭來對我介紹:“這個……是我爹……”
原來是他爹啊……這有什麼難介紹的?
啊,不對!
他,他爹?
我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那人對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蓉生的介紹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