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華存的什麼心思,她一清二楚。
無非就是看見柳芷若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一面,藉着打她的臉來掌自己的嘴,叫她好看罷了。
可惜,這裡是慈榮殿,馮九卿可不是什麼軟柿子。
“既然如此,太妃,便自己掌嘴吧。”馮九卿驀地冷道。
姚若華愣了一下,“掌嘴?”
“太妃不是想彰顯着宮中規矩嗎?”馮九卿緩緩起身,瘦弱纖細的身體竟有一股駭人氣勢傾泄而出。
“宮中規矩,何時規定入慈榮殿不需通報?何時規定區區太妃可以代太后行權?又何時規定,太妃你,可以在哀家面前作威作福!還不掌嘴!”
慈榮殿中一片死寂,姚若華被馮九卿的話驚呆了,擡起手指不停顫抖。
“我是太妃!是先皇的妃子,你、你竟敢讓我……”姚若華恨得牙齒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往外冒。
“哀家乃是先皇的正妻!”
馮九卿目光陰沉,冷冷笑道:“太妃莫要忘了,這是慈榮殿!想來太妃在後宮安逸久了的,當年又蒙先皇偏寵,未曾將哀家放在眼裡!”
“卻不要忘了,當年東華高祖在位便已立下規矩,太妃無詔不登堂,你違背高祖教導,哀家本該將你杖責逐出慈榮殿,若不是看在先皇份上,一個巴掌已經輕了!”
“魏嬤嬤,還等什麼?教教太妃什麼慈榮殿的規矩。”
魏嬤嬤輕輕頷首,竟沒有半點猶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大步上去,揚手便是一個巴掌!
唐媛媛臉色瞬間慘白,面如死色。
柳芷若卻是喜出望外,激動地整張臉都紅了,倒像是臉頰兩邊都被人扇了耳光似的。
姚若華身爲太妃,馮九卿也敢掌她的嘴,那唐媛媛……
“馮、九、卿!”
姚若華渾身發抖,一張臉已經被打偏,魏嬤嬤雖然收着力道,但是那巴掌不啻千鈞之力,打得姚若華恨意驟生!
“直呼哀家名諱,看來太妃還是不知道什麼叫做規矩是嗎?”振袖落座,馮九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又復平靜。
姚若華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像在烈火之中焚灼,被無盡滾燙的烈焰包圍着,恨到目眥盡裂。
太后,太后……
就因爲她是太后,就因爲她搶了本屬於自己的太后之位,她纔會落得如此下場!
馮九卿,我會讓你後悔!一定會讓你後悔!!
用盡全身力氣按捺住恨怒,姚若華深吸口氣,慢慢將頭轉了過來,目光掃過柳芷若時,一股殺意疏忽而過。
“……太后,教訓得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姚若華目光可怕地瞪着地面的鳳凰地毯。
“本宮既重規矩,本就該,以身作則。”
“太妃明理就好,”馮九卿不無諷刺地一笑,末了,又淡淡掃了眼唐媛媛與柳芷若,嘖嘖搖頭。
“芷若,你也是,知道太妃脾氣不好,說話就該奉承着點,也未免太耿直了些。”
耿直,那分明就是在頂撞吧?就這麼輕飄飄地帶過了?
衆人默然無語,這馮九卿也未免太護短了,自己的人就是耿直,姚若華就是不懂規矩。
耿直的柳芷若嘟了嘟嘴,先前心中的暴怒恨意這會竟然被平息了大半,看向馮九卿時,也有了幾分真心的感激。
果然年齡相近就是好說話,柳芷若暗道,更何況,馮九卿還不會是她爭寵的敵人。
“是,太后,奴婢以後一定記住。”柳芷若倨傲地瞥了眼唐媛媛。
孺子可教,馮九卿給了她個識趣的眼神,又看向了姚若華。
“太妃,你年紀也不小了,小輩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又何必插手?莫不是這唐媛媛與你,有何干系?”
話音一落,姚若華那滔天刻骨的恨意便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思緒急轉,沉聲道:“本宮不過就是看這慈榮殿熱鬧,特特進來一瞧。”
不着痕跡地停頓了瞬間,姚若華又道:“不過,後宮之事,本宮也有耳聞。本宮想着,這宮妃宮婢之間的事,終究如何評斷,應端看皇上的意願纔是。”
都端出皇上來做擋箭牌了?
看來她是覺得齊尚會站在她那邊了,馮九卿高深莫測地看着她,卻道:“……太妃說得倒有幾分道理,既如此,不如就將皇上請過來問問,如何?”
姚若華看了眼唐媛媛,見她面上劃過喜色,心下略安,嘴角牽出一縷莫名冷笑。
“太后所言甚是。”
馮九卿,你以爲現在,皇上還會站在你那邊嗎?這次,你註定失望了!
繼母再好,又怎比得上媳婦?
馮九卿讓人去請了皇帝,又同時請來太醫爲柳芷若治傷,而後便好整以暇地等在鳳座上,似乎勝券在握。
可越是如此,那垂首站着的姚若華便越控制不住嘴角的不屑,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馮九卿發現小皇帝不受自己控制時的表情了,想必,一定相當精彩。
少頃,慈榮殿外慢慢傳來了小跑的聲音,衆人未見其人,已先聞其聲。
“母后!媛媛!”齊尚一出口,衆人的表情便微妙了起來。
何時“母后”跟“媛媛”都已經並駕齊驅了?
馮九卿嘴角一揚,卻好似沒有半點不快,叫想要看她表演變臉的姚若華很是失望。
“尚兒,”馮九卿朗聲笑道,“慢點走。”
馮九卿話才說完,一道明黃色身影便掀簾而入,而令人驚訝的是,他手中還拽着一人。
齊尚才八歲,卻已經到了那人大腿高,比之同齡人要高出一大截不說,眉眼之間似乎也染上了那人矜傲孤冷的色彩,只是乍一看,卻又被那盈盈笑意給蓋住了。
怎麼把齊璞瑜也給帶過來了,馮九卿挑眉,伸手抱住撲過來的齊尚,淡淡道:“攝政王好雅興,來人,搬兩張椅子過來。”
齊璞瑜但笑不語,他可不是自己願意來的,而是被齊尚拉過來的。
太監又搬來兩把椅子,就放在馮九卿的左右兩邊,齊璞瑜居右,齊尚位左,目光卻時不時看向那委屈巴巴坐在齊璞瑜下方的唐媛媛,顯然有些坐不住的樣子。
方纔還有些擔心的姚若華瞬間鎮定了下來,從容道:“太后,皇上已經來了,今日這事怎麼解決,本宮看皇上心中,必然有其定論。”
只是這個定論,未必如你預料。
姚若華那點心思瞞得過誰?馮九卿暗暗好笑,倘若齊尚是個真正單純無知的小孩子,或許一切便能如她所料。
可惜,她偏偏遇上一個韜光養晦的絕智少年。
“皇上……”唐媛媛害怕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