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上帶着鮮血的人,據衙役說,此人被發現時已經奄奄一息,若不是他們救得及時,只怕現在已經去了。
後來他們調查才知,此人昨夜與馮府下人杜榮飲酒作樂,卻因口出齟齬,語帶冒犯,被杜榮派人圍毆於市,竟將人打得頭破血流幾乎要死,此事人證衆多,教坊司的嬌嬌姑娘也可做證。
刑部尚書正查會試試題泄露之事,意外碰見此案,心煩意亂之下,即刻派人將犯人杜榮逮捕入獄。
馮宇氣得上門討要說法,奈何人證物證傷者具在,而劉向出身風齊璞瑜麾下,誰來軟硬不吃,因此反將馮宇懟得無言以對,氣煞回府,次日便告了假,說是氣得有些四肢乏力。
這實在是出乎衆人意料了,聽說姚子晉在府中高興得直拍桌子。
馮九卿忙譴派太醫去瞧,對朱念慈只說無甚大礙,回頭又入了皇宮,再進慈榮殿,馮九卿、馮九玉一坐一站,擰眉問道:“馮大人如何了?”
“回稟太后,馮大人是怒極攻心,兼心中雜思煩憂,所以一時頭腦發熱,鬱火衝心,腎氣下泄,目失精神,是以呃,是以……”
太醫說得含糊其辭,最後囁嚅了片刻,“如今只能以地黃黃柏茯苓栝蔞湯方暫且消燥去熱,勿令大悲大喜,乃無大礙。”
兩人默默聽完,馮九卿讓太醫退下了,而後看向馮九玉,“聽明白了嗎?”
“險些中風,有偏癱之嫌,”馮九玉心緒難寧,那畢竟還是他的父親,雖然他討厭他,但這血緣之情卻是剪不斷的。
“阿姐,你不用多說,我明白。”
這件事,必須儘快解決,馮宇無法在朝廷上多待。
“我會讓太醫好好替他調養,你有時間便帶晴兒多回府看看,”馮九卿站起身,望着院中的梅花樹沉默良久。
“……終究會有一場衝突,癱瘓,總比死好。”
兩人默默,再不言語。
又過數日,宮外一切正在計劃中進行着,馮九玉倒是順遂,已經開始在接觸馮家的聯絡點了。
齊璞瑜查探私自招兵買馬的事情,便如那先皇暴斃一案一樣,很是有些緩慢。
畢竟只是以謠言入手在,這樣的消息,正如那牙子牌坊上日日掛的聘書一樣常見,本就不好入手,他們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倒是劉向查探那會試試題泄露之事有了極大的進展。
劉向親自使了個妙招,派人假裝殺手私闖天牢殺人滅口,自己卻叫人來了巧救壯士,那刀疤漢子總算有些鬆了口。
會試試題,的確是他傳的,但讓他傳出消息的人,他卻並沒有見過那人的面。
他們隔着錦緞說話,依稀可以辨認那是一個上了而立之年的男人,說話喜歡低着頭,看起來很不想讓人知道他的面貌。
劉向又問他們在何處見面,男人道:“***。”
是以此時此刻,紫宸殿中,劉向纔會在馮九卿面前抱手俯身,言辭懇切道:“臣請太后,借調宮中禁軍侍衛馮九玉,以助刑部查案,事成即反。”
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在馮九玉要博得馮宇信任的時候,劉向卻找來了!
馮九卿暗歎造化弄人,早知道她就讓順天衙門去抓杜榮了,這可怎麼辦現在?
馮九玉若是答應了,豈不就讓馮宇懷疑馮九玉故意勾結劉向,可若是不答應……她又憑什麼不答應?
“可是,”馮九卿尷尬道,“九玉如今已經是內宮禁軍侍衛,若再出如此等煙花之地,未免讓人詬病。再說,這樣的人應該也不至九玉一人可尋吧?”
劉向再度相請,“太后,此事事關重大,距離科舉會試只有三個多月,此事若再不解決,泄題之人若不抓出,禮部無法再擬定試題,將來仕子科舉,也有弄虛作假之嫌,無法杜絕悠悠衆口,茲事體大啊!”
“何況,***本就是九玉公子的地盤,只有他最爲熟悉,臣等撬開犯人之口已浪費了不少時間,若是另尋旁人,未必有九玉公子熟知三教九流,便是熟知,也爲你能夠博得那些人的信任,徒耗時間,只怕那人會趁機逃出京城,也未可知!”
言辭懇切,有條有理,振振有詞,無可反駁。
馮九卿默了默,只得道:“這……劉大人盡忠職守,哀家不該拒絕,但馮九玉如今冠上了哀家的姓氏,若出入青 樓爲人所傳,同樣茲事體大。”
何況人家才成了親,沒過幾天就去逛青 樓,那廖晴兒再好的脾氣也要被氣壞了。
劉向默然,馮九卿的擔憂也不無道理,但他思來想去,卻只有馮九玉是最合適的人選,而時間緊迫,此事已經拖得太久了了,否則,他也不會到此來請求。
兩人相對沉默,忽然,一旁默默批閱奏摺的齊璞瑜擡起頭,輕笑道:“不如,本王去?”
“不行!!”
齊璞瑜話音剛落,三道銳利的視線便齊刷刷向着他射了過去,目光陰沉臉色恐怖。
齊璞瑜:“……”他只是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
馮九卿道:“堂堂南王,竟然去青 樓尋花問柳,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我東華朝中混亂不堪、德行放縱?”
劉向道:“王爺請三思,王爺身爲千金貴體,***名氣響亮,到底也是青 樓,內中污穢橫行、骯髒不堪,王爺決不可入內!”
齊尚道:“就是啊齊叔伯,朕聽說那裡面的女人如狼似虎,齊叔伯長得這麼好看,萬一被人扣住,上下其手怎麼辦?那豈不是偷雞不成倒蝕把米?”
馮九卿與劉向嘴角一抽,默默將視線移到了齊尚身上,眼神極其微妙。
如狼似虎?上下其手?這些東西是誰教他的?回頭定要徹查!
再說,要對攝政王上下其手,那也得要他們有這個膽量啊。
“咳,總之,”馮九卿正色,“京城之中見過王爺的人太多了,王爺便是去了***,也不會有人敢上前跟王爺說話,王爺固有幫忙之心,只怕也是無濟於事,還是算了吧。”
“那太后……”劉向眼中一亮。
“劉大人若是能夠答應哀家一個要求,哀家也不是不能將九玉借調給刑部。”馮九卿意味深長地說。
劉向目光堅定,一把擡起自己的官袍下襬,跪於地面,鄭重其事道:“太后儘管開口,微臣萬死不辭!”
“嗯,那就好,”馮九卿笑道,“那就多找幾個人去吧。”
劉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