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衆人齊刷刷起身，聲如雷鳴，撼動九霄，驚動風雪乍變，天際陰雲陡然密佈。
於此同時，禁軍與內務府、六合司帶人搜查皇宮，最先去的便是冷宮，可奇怪的是，冷宮卻沒有半個人在內。
禁軍即刻轉道，前往其餘各宮殿搜尋刺客，真刺客其次，假刺客當先。
皇后宮殿，自有內務府尋找，“只怕刺客傷害皇后娘娘，奴才僭越，請問小凝姑娘，可有在慈榮殿發現任何異常？”
小凝不知那刺客是素玉，還道齊尚是真的遇刺，忙道：“公公見諒，我一直在殿中伺候皇后娘娘，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太監們已經查看了立政殿裡外各處，的確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先叫人出去了，才又對小凝道：“立政殿安全無虞，皇上也能安心。小凝姑娘切記，刺客尚未抓到，禁軍雖會加強巡邏，但宮殿之內，還需小凝姑娘多多費心。”
小凝自然忙不迭點頭，內務府總管隨即便又去了其它地方，不多時就來到了慈榮殿。
慈榮殿裡方經血腥，冬日寒雪漫無邊際，這裡清冷無聲，還放着棺材，目下天色又沉，正午剛到，卻像步入傍晚，越加讓人覺得滲人。
蘇雪纔剛在這裡守了兩日不到，便見清淨被人破壞，不由皺眉，“梨兒，去看看。”
梨兒點頭，但還沒有走出去，內務府的總管卻先走了進來，仍將剛纔那番說辭拿出來，“皇上遇刺，合宮搜查刺客，叨擾娘娘，還望恕罪。”
“遇刺？”蘇雪驚了一下，從火爐邊站了起來，走到了內務府總管面前，“怎麼回事？你細說說。”
內務府總管點頭，那馬球場上發生的事情遲早會傳開，就是他不說，外面的人也會傳進來，自然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此刻受了兩箭，如今逃入了皇宮，皇上令我等搜尋，只吩咐不準傷他，必得活捉。”
蘇雪奇怪道：“活捉？”
刺客已經拿住了皇帝，卻不殺人，這麼說便不是死士。既然不是死士，卻又爲何冒這麼大風險挾持齊尚？而且如今看來，雖然不算全身而退，卻也走得巧妙，可見能爲比起六合司主並不差多少……
他爲什麼要挾持皇帝？齊尚如今又怎麼樣了？他受傷了嗎？
內務府總管靜靜站在原地，等人四處找了，沒有異常後這才離開。蘇雪隨即取來披風，一語不發地走進風雪中。
無論如何，齊尚都太后娘娘最珍惜的人，她得去確認他平安。
可蘇雪還沒有走到清風樓，就發現華清宮裡絡繹不絕走出來一隊禁軍，宮女太監敢怒不敢言地目送他們離開，表情含怒帶憤。
心下一沉，蘇雪大約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卻有些不敢確認，又繼續往清風樓而去。
太醫已經在清風樓替皇帝把過脈，除了手臂從馬上摔得有些淤青，並無其它任何不適，只不過臉色很黑、心情很差、壓力很大。
太醫走前還是叮囑了一番，“皇上，身體要緊，這藥您可不能倒了啊。”
齊尚瞥了眼華裳，華裳訕笑低頭，不敢出聲。
齊尚道：“朕知道。”
太醫也是當年從舊皇宮過來的人，對齊尚尤爲忠心，憂心忡忡地又叮囑了好些話才離開，正好與來清風樓探望的蘇雪打了個照面。
太醫皺了皺眉，卻還是恭敬地行了個禮，蘇雪在門口回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眸中寒光一閃。
“他們表情不對，”梨兒微微皺眉，“娘娘，您真的要現在進去嗎？”
魏嬤嬤中毒不久，皇帝又接連遇刺，而恰巧蘇雪本就沒有在魏嬤嬤一事上洗清嫌疑，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只怕此時此刻，所有人都以爲，這刺客與盛朝有關。
但，蘇雪細想方纔太醫警惕戒備的眼神，禁軍看向她時觀察審視的目光，卻覺得很是奇怪，他們態度十分篤定，但，何以篤定？
那個刺客既是要活捉，必定是齊尚想從他身上查到什麼，難道是那刺客泄露了什麼秘密？而且恰好跟盛朝有關？
不，哪裡不對，事情還未了解清楚，她必須要知道那刺客說了什麼，才能確認那些詭異目光的來源。
深吸口氣，蘇雪慢慢走到了清風樓外，卻並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向周公公。
“臣妾請見聖上，敢問皇上身體如何？”
周公公輕笑笑，“娘娘稍等，容奴才進去稟報一聲。”
周公公回頭，笑意卻漸淡了下來，直來到更衣後的齊尚面前，將蘇雪站在門外的事情說了一遍。
齊尚待要點頭，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意味不明道：“……不忙。”
周公公咂摸着這個“不忙”，卻很有些迷茫。這個不忙到底是不忙着回答，還是不忙着見人？
齊尚卻沒有再管他，自顧自坐在榻上擺弄齊聚，眉心微蹙，像是凝固着一點化不開的濃墨。
站在門口的蘇雪心情越來越沉，陰雲再度飄下了雪花，深紅披風上慢慢點綴着白珠盈盈，紅梅點雪一般的清淨寒冷。
華裳帶人送來午膳時，在門口特特行了個禮，意味深長道：“娘娘，天雨雪而冷，您何必站在這裡着涼呢，不如回宮吧。”
“回宮，”蘇雪苦笑，“他沒讓我進去，卻也沒有讓我回宮啊。”
華裳笑了一下，忽地變了稱呼，“蘇小姐倒是成長了不少。”
蘇雪意外地看了看她，有些迷惑於華裳說的這兩句話，但不經她細問，華裳卻已經帶人走了進去，合上了宮門。
梨兒咬脣，“娘娘，皇上不想見您，我們還是回去，打聽打聽消息再說吧。”
蘇雪沉吟片刻，還是搖頭，“再等等，總得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她擡起頭，這天雖然在下雪，但也不算是很冷，就這麼離開，她不甘心。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平白無故受了質疑，連一個見面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她不甘心！
然而，那扇門終究還是沒有打開。
未過多久，六合也來了，他身上還穿着常服，一看便是從宮外回來，風塵僕僕，只對蘇雪點了點頭，便又走了進去。
棋局紛亂，本該有的棋路被錯綜複雜的局勢攪得污濁不堪，齊尚卻沒有半點不耐，似乎仍舊能從那迷 離混亂的棋盤上看見那一條條清晰明瞭的線索。
周公公和華裳自覺退到了門口，不約而同看向門外，蘇雪還站在大雪中，就像那一株傲雪凌霜的紅梅，挺直了腰背，倔強一如往昔。
六合愧疚地跪在地上，“屬下失職，太后和明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