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小河邊的柳樹隨風搖擺,金黃色的葉子飄飄蕩蕩灑落下來,如蝴蝶一般美麗。
村頭大路上來了一輛牛車,高標與李善地坐在裡面,談經論史,說得正是火熱。
縣上的書院是可以住宿的,不過李善地爲了省錢,每日散學後走着回家,早上再去。高標在書院裡雖然有住宿的地方,不過他也經常回家。
高家有牛車來接,高標總會邀李善地一起坐。
車子停在了李家門口,李善地跳下車來,高標也隨着下了車,吩咐趕車的道:“你先回去吧,我與善地還有幾句話要說。”
往常這樣的事很多,兩人在車上談學問,談詞語,有時正說到興濃處,高標就會與李善地一起下車,兩人到李家坐下,說盡興了再走。
趕車的早已習以爲常,應了一聲,就先回家了。
正是傍晚時分,有婦人們帶着孩子在自家門口掐穀穗,搓玉米粒,還有推着收穫的莊稼,剛從地裡回來的人。
往常這些人見了李善地和高標,都會笑着打個招呼,可是今日,那些人看到他們,卻是一愣,臉上表情僵硬,雖然也打了招呼,可卻是讓人覺得很彆扭。
李家院子裡靜悄悄地,王氏正在廚下洗菜做飯。看到跟兒子一起回來的高標,王氏愣怔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來了?”就飛快地低下了頭擇菜。
往常王氏看見自己,總是笑眯眯地,今日這樣子倒是奇怪,高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王氏看自己的眼神中帶着憎恨。
“小葉還在葡萄園裡?爹呢?還在地裡嗎?要不,我去接他吧。”李善地有些奇怪地問母親。往常這時候李葉都在幫王氏做飯,李老實不是在卸拉回來的玉米,就是在劈柴。
“你爹在屋裡躺着呢,身子不舒服。小葉……”王氏頓了一下,見小兒子善時從東廂房李葉的屋子中跑了出來。
“高大哥,我大姐說,你最好還是先回家去看看吧。”小傢伙雙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冒火一樣。
“怎麼了,我家出什麼事兒了嗎?”高標疑惑地看着小善時,看樣子又不像,善時的樣子不像是在替他擔心,倒像是在仇視他。
李善地也覺的家裡人今日十分奇怪,不解地問:“到底怎麼了?”
小善時又說道:“大姐還說了,高大哥以後最好不要來我家了,免得讓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高標簡直是莫名其妙。
“高大/爺,你還是回家問問您母親吧。”王氏在廚下突然插了一句。
看來是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了,並且是與自己的母親有關,高標終於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告辭了。
卻說高標回到家後,還沒問母親金氏是怎麼回事,金氏就哭着撲到了兒子跟前。嚇得高標忙扶住母親,關切地問:“娘,怎麼了?”
“標兒啊,你可得替娘出這口氣啊!”金氏一邊說,一邊彎腰將自己的褲腿挽了起來,“你看看,這小兔崽子下嘴真狠啊!你一定得替娘報這個仇。”
高標一看,只見母親腿上有兩排深深的牙印,都已經青紫了。高標一陣心疼,“娘,怎麼不叫大夫來上些藥?”
“標兒啊,你看咬得多狠啊,你知道嗎,就是李家那個叫善時的小崽子咬的!明日/你就帶人去教訓他一頓,以後也再不要與他家來往了。”
善時咬的?高標皺了皺眉,“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善時平時挺懂事的一個孩子。”
“什麼誤會!你的意思是娘冤枉他了?”金氏一聽,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就喊起來了,“哎呀——我不活了!連兒子都向着外人,不管他老孃,我活着還有什麼勁頭啊!”
高標是個孝順的人,一看母親這樣,忙上前扶了母親,溫聲安慰,又發誓一定要去李家問清楚,替母親做主。
金氏一聽,這才收了聲,拿袖子抺了抺並不存在的眼淚,說:“問清楚倒是不必了,跟他們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你就偷偷叫人打他一頓,以後少跟他們家來往就是了。”
高標表面上答應了母親,私下裡卻是叫人去打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卻說那日晚上,李葉悄悄地哭了一陣子,就倒在炕上睡了。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建成了生態農場,嫁了一個喜歡的丈夫,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第二日早上醒來,想起夢中的美好景象,李葉又精神起來了。有些人她可以當她不存在。雖說以後可能會失去高標這個朋友,但,人生總是有遺憾的。
今日是李葉做葡萄酒的日子。她已經僱好了一個造酒的師傅,還有十幾個村民幫忙,連吳清榮也說要來看看葡萄酒是怎麼做的。
李葉與母親一起做了飯,一家人吃了,就一起到了葡萄園中。看園子的二忠叔已經把準備放葡萄酒的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了。
當日吳清榮嫌棄李葉的草棚寒酸,非要幫她在葡萄園蓋房子。李葉當然不想受他的恩惠,吳清榮卻是不管,直接帶了人就來建房子了,後來李葉無法,只好給他算了三成股份。所以這葡萄園也有吳清榮的一份。
吳清榮覺得自己也是葡萄園的主人了,所以將房了蓋得特別氣派,一溜十幾間的大瓦房,亮亮堂堂的。
李老實當時特別高興,說以後善地和善時成親了,就住在葡萄園的房子裡。李葉是打算以後開溫泉度假村的,就跟父親說,這房子是吳清榮的,李老實才收了這心。
沒一會兒工夫,僱的釀酒師傅和十幾個幫忙的村民都來了。在李葉的安排下,大家很快忙碌起來,有的摘葡萄,有的把木桶中的葡萄捏碎。
忙了有半個時辰後,吳清榮帶着四個小廝來了。吳清榮揮手讓四個小廝也去幫忙,他則站在一邊,一邊看,一邊同李葉說話。
“你妹妹可能要離開吳府了。”
“啊!”李葉一驚喜道:“離開吳府?你是說我可以將她贖回來了嗎?”
李葉與吳清榮關係變好後,跟吳清榮打聽了自己的妹妹。吳清榮這才知道李葉竟然有個妹妹在自己府中當丫環。他回家瞭解了一下,才知道李杏在他妹妹吳清愛院裡做小丫頭,總是受人欺負。吳清榮安排了個人照應李杏,李杏的日子纔好過起了,後來還做了吳清愛的貼身丫環。
李葉有了些錢後,想將妹妹贖出來,但是由於當時籤的是死契,吳清愛又是吳清榮的異母妹妹,關係不太好,所以一直沒能贖成。
吳清榮看了看李葉驚喜的面龐,搖了搖頭說:“恐怕你以後再也贖不出她來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吳府要將我妹妹賣了!”想到這個可能,李葉瞪大了眼睛。
吳清榮看着李葉笑了笑,“你打我幾下,我就告訴你。”
“你!真是神經!”李葉瞪了吳清榮一眼,“這麼多人看着呢,我打你?你不怕別人說閒話,我還怕呢。”
“那我們到屋子後面,後面沒人看得到。”
躲到屋子後面?豈不是更惹人閒話。李葉白了吳清榮一眼,“下回,下回這裡沒人的時候,我再打你,你快說吧。”
吳清榮有些失望地看了看李葉,就像吃不到骨頭的小狗一樣,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細細的枯枝,“你偷偷在我腿上打兩下,有葡萄架擋着,看不到的。”
李葉無奈地接過枯枝,在吳清榮腿上打了兩下。吳清榮這才滿意地嘶嘶了兩聲,說:“是我妹妹選爲太子承徽了,她選了兩個人帶進宮,其中就有你妹妹。”
“啊!”李葉一聽,簡直如晴天霹靂,“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能不能跟令妹商量商量,另換個人去?”
一入宮門深似海,別說見不着親人,萬一說錯了話,小命都可能沒了。
“進宮不好嗎?”吳清榮詫異地看了李葉一眼,心想那些小丫頭們擠破了腦袋,都想去呢,“再說了,我妹妹應該是問過的,自個兒願意去的,纔會帶去。”
李葉一聽,也有些明白了,進宮是大事,選伺候的人,不光要是自己的心腹,還要忠心才行。
“那你能不能安排我去見她一面?也許她能改變主意呢。她才十二歲,不懂其中的利害。”
“這倒是可以。”吳清榮點頭答應。
李葉與吳清榮在這邊說話,幹活的村民也在偷偷地議論昨天的事兒。
“高奶奶可真是厲害,這下李葉是沒法兒嫁進高家了。”
“要我說啊,李葉這麼能幹,也算配得上高大/爺了。這高奶奶也太那個了。”
“也是,這麼好的姑娘,叫高奶奶這麼一鬧,名聲都壞了,以後怎麼找婆家喲!”
“也不是這麼說,誰叫她自己不檢點,跟高大/爺不清不楚的。”
另一個人還想說,卻見李老實從那邊過來了,就輕輕咳了一聲,人們全都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