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實和王氏見高家人來求親, 心中很是高興。雖說如今李家有了錢,也有了義田,可是這十里八鄉的, 還是高標的人品、家世最好。
李葉一看高奶奶金氏昂着頭, 眼高於頂的樣兒, 心裡一陣反感。
李老實和王氏與媒人寒暄時, 李葉一直站在一旁, 只怕李老實會答應婚事,雖然她已經跟父親說過與高標不合適了。
金氏一看李葉站在一旁不走,嘴一撇, 鄙視道:“喲,真是小門小戶的, 沒一點規矩, 沒見過誰家說親, 大姑娘家在一旁聽的。”
李老實臉一紅,跟李葉說:“小葉, 要不你先去廂房去吧。”
李葉卻是對金氏的嘲諷渾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說道:“高奶奶說的是,我們這樣的人家,的確是不講究這些的,不過, 也是爹孃疼我, 准許我自己選夫婿。”
媒人一看雙方一開口就互不客氣, 簡直有些針尖對麥芒之勢, 忙開口打起了圓場, 不然她這媒也沒法兒做了。
媒人開口提了親事,李老實滿臉喜色, 說道:“承蒙高老爺看得起,我們商量一下再答覆。”
一般女家這樣說,多半是答應親事了,只是爲了顯示女方的矜持,才說要商量一下的。
李葉一聽急了,金氏也急了。
李葉剛要開口說話,卻被金氏搶先了一步。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條件。”
衆人都望向金氏,媒婆楊婆子卻是低下了頭,李葉直覺金氏提出的條件肯定是十分過分的。
金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衝着李葉說道:“聽說你賣葡萄酒賺了不少錢,你要是想嫁進我們高家,至少要帶三千兩銀子的嫁妝。”
“啊?!”李老實一時驚訝,竟然叫了出來。自古以來,這說親都是女家衝男家要聘禮,從來沒聽說過向女家要嫁妝的,並且還獅子大開口,要這麼多。
雖說錢都是小葉掙的,她帶走也是應該的,可是被未來親家親口討要,任誰心裡都不舒服。要是以前,李老實沒準兒就忍了,可如今李家有了義田,他覺得自己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當下就有些不高興。
李葉卻是笑了,“高奶奶,我自帶嫁妝,嫁到你家後,還得拿出小媳婦的樣子,任勞任怨地伺候你們一家人吧?對了,還得能生兒子是吧。”
“那是當然。”金氏用高高在上的嘴臉,看了李葉一眼,覺得李葉這句話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她要是真做到了她說的這些,到時如果沒有合適的官家女子,不休她也行。
“您想得可真是美啊!”李葉直想衝她臉上唾一口,“我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上趕着去給人做奴才?您是不是以爲我傻啊?”
“你!”金氏這才聽出來李葉剛纔的話是反諷,頓時跳起腳來,“別以爲你有了幾個錢,身價就高了,如此不敬長輩,永遠也別想進我們高家的門。”
“好像誰願意嫁似的。”李葉懶得跟她囉嗦,站起來,朗聲說道:“送客。”
金氏本來以爲高家來提親,她做爲未來的婆婆,李葉肯定得千恩萬謝地捧着、奉承着她,沒想到卻被李葉趕了出來,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一邊走一邊罵李葉不識擡舉,以後也嫁不着好人家。
這些日子一來,李葉真是覺得不厭其煩,提親的就沒幾個好的,想了一想,乾脆叫了媒人一聲,“楊嬸兒,我準備招贅一個上門女婿,麻煩您以後給看着點兒,只要人好就行,家裡窮富不論。”
被金氏這樣一鬧,楊婆子這個做媒人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聽了李葉的話,當下就“哎”了一聲,答應了下來。
等人都走了,李老實才問李葉,“小葉,你真打算招上門女婿啊?”
李葉看了看父親,李家有兩個兒子,招上門女婿是自己一時衝動說的,也不知父親願不願意。不過,她現在有了自己的戶頭,父親如果不答應,她就出去單過,也沒什麼。
“是啊,我想過了,還是招個上門女婿好。我一向受不得人的氣,要是以後的婆婆是高奶奶這樣的,日子肯定過不下去。還不如招一個好,反正我也能養起他。”
李老實只是剛纔聽了有些驚訝,如今聽女兒這樣說,也覺得挺好,反正他這個女兒比幾個兒子都強。以後有她撐門戶,李家一定會越過越好,當下也很是贊同。
自從李葉說了招上門女婿後,給她提親的也不少,可是卻沒有合心意的。
村裡人都認爲當上門女婿是非常丟人的人事兒,肯給人家當上門女婿的人,好的自然就更少了。
一晃半年過去,再有一個多月就是秋闈了。李河村離京城並不遠,騎馬的話,也就一天半的路程。李善地打算與高標一起出發。
那次高家提親不成後,高標來找過李葉幾次,說不用帶嫁妝,還說母親只是一時糊塗,勸李葉不要放在心上,等成了親就好了。
李葉婉言拒絕了,說自己現在只想招上門女婿。高標很遺憾,不過與李善地的關係倒是又恢復如初了。
夏末的風微微轉涼之時,李善地與高標僱好了馬車,向京城出發了。李葉本來覺得進京趕考的書生都是帶着書童的,就想僱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跟着哥哥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不過李善地拒絕了。他以前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地裡幹活,如今不過是到京城考試而已,哪裡用得着書童。
李善地走後沒幾日,進了宮的妹妹李杏竟然回來了,並且還帶着一個年輕女子。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天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李家人都已經躺下睡了,葡萄園門口卻傳來了一陣狗叫聲。
李家在村子裡的房子已經翻蓋好了,但正值葡萄園裡忙,就沒有搬回去。李葉在葡萄園門口養了兩隻狗,晚上好看門。
李老實聽了,怕有人趁黑偷葡萄,忙披了衣裳,提了一個氣死風油燈,出門去看。
沒想到走到門口,卻看到二女兒李杏穿着一件青布衣裳,頭上罩着青布帕子,胸前抱了一個包袱,渾身溼透地站在那裡,身後還跟着一個女人,打扮也差不多。
李老實嚇了一跳,二女兒不是進宮了嗎,怎麼會如此打扮地回家來,這三更半夜的,不會是鬼吧?這個念頭一起,李老實立時就起了一身白毛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連聲音也帶着顫:“你……你是什麼人?”
“爹,我是杏兒,您的二女兒啊,您不認得我了?”
李杏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
人離得近了,李老實就着油燈一看,有影子,頓時放了心,“杏兒,你怎麼回來了?”
“爹,咱們進屋說吧。我好冷。”
“好,好。”李老實提着燈在頭前帶路,領着李杏進了葡萄園。
李葉與王氏也都聽到了動靜,披上衣裳起來了。看見李杏回來,都很是驚訝。
李葉介紹說,跟她一起回來的女子與她一起在宮裡當差,名字叫小清。
李葉看她們渾身都淋溼/了,趕緊給她們找了乾淨衣裳換了,這才問李杏怎麼會這時候回來。
李杏說太子薨了,她們這些宮女用不了這麼多,就放了一批出來。到縣裡時,天已經快黑了,她因爲急着回家,就冒雨趕了回來。
“啊!太子薨了?”李葉很是詫異,因爲官府並沒有貼出告示來。一般太子、太后這類的人死了,都會出告示,然後民間禁止嫁娶一月的。
難道是有什麼內情?可惜如今吳清榮也不在,不然的話,還能跟他打聽打聽。
今年過年時,李葉擠兌吳清榮怎麼不去打仗後,他還真去了,並且還是瞞着吳家老太爺偷跑的。
“是的,太子薨了,上面怕造成混亂,消息暫時還沒放出來。”跟李杏一起回來的小清說道。
“哦,這樣啊。”李葉也沒多想,反正朝廷的事兒,她一個平民百姓也管不着。
李家一家人倒是都很高興,本來以爲至少也得再有七八年,李杏才能放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王氏高高興興地給李杏和清兒鋪好了牀,一色的新棉花。
夜色深沉而靜謐,葡萄園裡靜悄悄地。半夜時分,睡得正沉的李葉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脖子裡已經架上了兩把明晃晃的利劍!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甲冑,看起來秩序井然,一點兒也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李葉強壓着自己的恐懼,顫着聲兒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卻是視李葉如無物,理都不理她,只朝她身後之人使了一個眼色。李葉只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