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與程無尤成親的事, 李葉有些心動了。畢竟一輩子單身,並不是她的初衷。她也希望有一個能一生相伴的人,在她感覺累的時候, 有個肩膀可以靠一靠。
下午時分, 大姑竟然來了。這還是自從那次以後她第一次上門。
上一次, 在李葉家門口, 被衙役拴了一次鐵鏈, 大姑就老實了,從來不敢再惹李葉。
李葉想着畢竟是親戚,就不冷不熱地讓她進門。
大姑卻是隻站在門口說, “大姑就不進去了,大姑就是想來跟你說, 楊婆子給你說的那個人, 千萬不要答應, 他原先的媳婦就是被他打死的。真要是招他做了上門女婿,只怕咱們李家人命都難保, 這李家的家財都得落到他手裡。”
大姑雖然總盤算着沾李葉的光,可她也明白,孃家興旺,她就是沾不到光,說出去也有面子, 如果孃家的家產落入了外人的手裡, 她可就什麼也落不着了。
李葉雖不知大姑所說是否屬實, 不過, 反正她也不想跟喪偶的衙役成親, 當人家的後媽,就說了聲:“知道了, 謝過大姑。”
這一天晚上,李葉躺在坑上,怎麼也睡不着。天氣晴朗,窗外的夜空掛滿了星星,一閃一閃的,像眼睛在眨啊眨。
秋天的夜風吹過,窗戶紙嘩嘩地輕響,李葉想,快到冬天了,這窗戶紙也該換新的了。
可是,等等!
好像不是夜風啊……窗戶嘟嘟做響,是敲擊聲!難道是小偷?李葉一下子坐了起來,順手拿起了放在枕頭下面的匕首。
“李姑娘,李姑娘!”來人在外面輕輕地叫了兩聲。
“你是誰?”李葉不由得向後縮了縮,撐緊了手中的匕首。
“程無尤,有兩句話想跟你說。”
原來是程無尤,李葉鬆了一口氣,放下匕首,摸了摸/胸口,一顆心依然咚咚地狂跳着。
這大半夜的,他來做什麼?李葉披了件衣裳,走到窗前,一推開窗戶,涼風就呼地吹了進來,“有什麼話,說吧。”
程無尤看了看李葉,暗淡的星光下,她的臉彷彿暈染了一層薄薄的光暈一般,顯得格外柔和美麗。頭髮披散着,小小的臉,讓人心生憐惜。
“你穿得太少了,別凍着了,還是進屋去說吧。”
“我不冷,你有什麼話,快說吧。”雖說以前跟他在一個草棚裡待過,可那時他受了傷,情況特殊,如今大晚上的,兩個人孤男寡女的,還是隔着窗戶說比較好。
程無尤見李葉不讓他進去,微頓了一下,說:“是你妹妹的事,她雖說只是個宮女,也沒有牽扯什麼別的事情,但私自出宮犯了大錯,放出來是不可能,我找人疏通了一下,安排她在宮裡清冷所在做宮女,以後再想法子放出來。”
李葉聽了,有些失望,不過卻也放心了。只要人還活着就行,以後總有機會出來的。
“謝謝程大人。”李葉隔着窗戶斂衽一拜。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程無尤臉色淡淡的。
李葉“哦”了一聲,覺得有些尷尬。其實這事兒他白天來說也行,即便是沒時間,派個人來傳個話也行啊,何必大晚上的,偷偷跑到她窗外說呢?感覺倒像是花園私會似的,不對,是葡園私會。
“想什麼呢?臉都紅了。”
“啊……”臉紅了嗎?李葉摸了摸臉,其實大半夜的,根本看不見好嗎?
“嗯,”程無尤輕咳了一聲,“其實我是想起了你那天晚上的話。兩棵站在一起的樹,說得很好!兩個人互相信任,互相支撐,這纔是夫妻之道。”
程無尤突然向前一步,輕輕地縱身一躍,就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李葉嚇得向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麼?”
“我希望可以做一棵樹,站在你身旁的樹,不知姑娘可願意?”
他說這話時,眼睛裡有一種別樣的情緒,俊美無儔的臉上有着莫名的孤獨,眼中飽含誠意,讓李葉的心毫無預警地咚咚地跳了起來。
大帥哥的臉配上如此深情而又憂鬱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招架不住啊。
李葉囁嚅着,都想點頭答應了,卻還是低下了頭,沒有說話。心思紛亂地想着:這是古代,自由戀愛大概是不可能了,那選一個合適的人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程無尤看了看李葉,沒有說話,卻是快速地伸手幫她理了一下被夜風吹亂的額發。在李葉吃驚擡頭時,向後一躍,從窗口縱了出去,“明日我帶媒人來提親。”
一句話隨風飄遠,葉看着空空的窗外,愣了半天,才關好窗戶,躺回到坑上,卻是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程無尤派了媒婆來,李葉答應了親事。她終究還是動了心,程無尤條件很好,也很有誠意,再加上兩人互相救過對方,以後就算是過不到一塊兒去,要和離的話,應該也不會鬧得太難看。
李葉答應了親事,程無尤的俊臉上也帶了一絲喜色。對成親的日子,他有些着急,說自己已經二十歲了,年紀不小了,想定到下個月。不過李葉說自己還要收葡萄、做葡萄酒,下個月正是忙的時候。最後雙方商定,親事定在了兩個月之後。
半月後,李善地回來了。說是感覺考的還行,不過中不中還得等放榜。因爲放榜還有一些日子,他記掛着家裡,就先回來了。
又半個月後,李家正在收葡萄之時,葡萄園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鑼聲。那些人一邊敲,一邊大聲地喊着:“恭喜李善地老爺高中第十二名舉人!恭喜李善地老爺高中舉人!”
“善地,你中啦!”李家一家人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僱來幹活的人們也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去外面看熱鬧的。
報喜之人都穿着大紅鑲黑邊的衣裳,後面還跟着許多李河村的村民,一個個也興奮的很。
“咱們村兒今年竟然一下子中了兩個舉人,真是百年不遇的奇事啊。”
“可不是嘛,高大/爺中了也就罷了,這善地中了,我們老李家以後在朝中也有人了!”
“什麼善地,以後要叫老爺了!”
衆人嘻嘻哈哈的,有看熱鬧的,也有跑來幫忙的。李葉忙拿出了錢,請人去買菜、割肉,又開了去年釀的葡萄酒招待報喜之人。
一天中,賀喜之人不斷,就連縣太爺還有吳家都派了人來。
李家一家人都高高興興地,村人都羨慕地說李家如今可謂是雙喜臨門。
初冬時分,李家葡萄園裡的葡萄都收了,葡萄酒也都做好了的時候,迎娶李葉的花轎也來了。
因爲路途遠,程家的花轎是昨晚就到達了將樂縣,今日一早直接從縣裡來的。迎新的隊伍扎着紅色的綢子,敲鑼打鼓來到李家時,李葉只覺得心慌得不行。
以後就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了,雖說她比這個時代的新娘子強一點兒,至少她見過新郎的面,可還是心中忐忑的很。
哥哥善地揹她上轎時,她真想揭開蓋頭,說自己不嫁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任性,這個時候反悔,不就是胡鬧嗎。
上了花轎後,鞭炮齊鳴,吹鼓手們吹起了喜慶的調子,在雙河村轉了一圈之後,又換了馬車,這才正始上路了。
馬車很寬大,墊的墊子也很厚實、柔軟,李葉一坐下,頓時舒服得噓了口氣,剛纔在轎上,她被顛得頭都暈了。
李葉剛想揭開蓋頭,一雙溫暖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她的蓋頭也被掀開了。
一張俊秀的臉龐出現在了李葉面前。
這人以後就是自己的夫君了,李葉頓時臉有些紅,問道:“你不是騎馬嗎?怎麼也上來了?”
“坐車不累。”程無尤一邊拉着李葉的手,一邊盯着她看,好像她臉上有花兒一樣。
李葉被他看得又是臉紅又是尷尬,就沒話找話地說:“我爹孃他們都還好吧?”
本來當地的風俗是,女兒成親的時候,父母是不能跟到夫家去的,可是程無尤說他無父無母,希望李葉的父母能看着他們成禮。再者,他身爲皇宮禁衛,經常要在宮中值守,家中只留下李葉一人,怕她孤單,如果有孃家人在,他也能放心一些。所以在成親前半月,程無尤就已經給李老實一家在京城置辦了一所宅子,要他們一起到京城去住。
能去京城住,李老實很是高興,當下就答應了。不過李葉覺得不能平白的收程無尤的房子,堅持要給他錢,程無尤推辭了半天,見李葉執意要給,也就收了。
只是一處兩進的院子,就要五千兩銀子,李葉心想,這京城可真是寸土寸金啊。
“你放心,爹孃他們都在後面的馬車上。”程無尤開口說道。
李葉這纔回過神來,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說:“我有些累了,想閉一會兒眼。”昨天從半夜就起來梳頭、絞臉、化妝,她早就累壞了。
“那你靠在我肩上睡一會兒吧。”馬車雖特意選的大一些的,可也躺不下一成年人。
“不用了,不用了。”李葉紅着臉連連搖手,靠到車廂壁上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