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二十年轉眼即逝。
魏府的總體摸樣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那花、那樹不知不覺中高大了許多。
清晨鳥語,陽光投射而來,留起鬍鬚明顯發福的魏叔玉打開房門,提着把太師椅放在門前四平八穩的坐着。
隨後出來的是豐滿幾分的玉珠、多了份成熟的孫小小、還有風韻猶存的王靜。這三個女人多年來都有着不小的變化,畢竟再美的女人也難逃歲月洗禮,只是那容顏還保存了年輕時的魅力。她們如多前一般默默坐在那個男人的身後,相互間沒有語言,只是那眼神交錯似乎訴說着這些年生活中的沉澱,二十年來相處已經變得平靜了。
人近中年,沒有太多話。
很多時候的一舉一動都是在訴說,甚至於一個再平淡的眼神,這幾年的生活一如此刻。
魏叔玉習慣了平靜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喝茶,閒來無事甚至能坐上一整天,當年的年輕從沒想到過會喜歡這種安靜,但不可否認隨着歲月的洗禮人總是會發生些變化,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去書院授課,也一如既往的不過問政治國事,安心在家過着平靜生活,除了個人獨處的之外,身後的三個女人和膝下四個孩子就是他的全部生活。
遠遠地,幾個年輕男女走來,從容貌上不難看出是這個家庭的後人。
一共三男一女,除了領頭了火娃的之外,另外兩個兒子是孫小小生下的,魏叔玉最想要的女兒也是最小的一個姍姍來遲,是王靜所生,如今的火娃在父親的傾囊而授後默默爲這個國家做着貢獻,另外兩個兒子則守着家族生意,最小的女兒則因爲當年新城公主誕下男嬰而頂替了指腹爲婚的名額,在開明的父母們推波助瀾下很時尚的進行了一年多的自由戀愛,如今雖然已經出嫁但卻格外戀家,更多的時候選擇回到孃家陪着父親和三位孃親。
“父親,祝您活兩百歲。”火娃帶着三個弟弟妹妹一起跪下磕頭。
魏叔玉恩哼一聲算應付。
三個兒女都各自苦笑,倒是最小的女兒笑着跑來膩在父親懷裡,魏叔玉苦心經營的酷爸爸形象蕩然無存。
“都多大了,一邊去。”
“爹爹。”小女兒開始撒嬌,後面王靜搖頭苦笑。
“咳咳。”魏叔玉咳嗽兩聲,任由這丫頭耍無賴,吹了吹嘴邊鬍鬚,東張西望,“孫兒們呢,咋不帶來?”
“爺爺!”三個小屁孩眉開眼笑的從一旁樹林鑽出來,老遠的喊。
“兔崽子,還嚇唬人呢?都過來。”
“嘻嘻。”
一個三歲梳着沖天辮的是火娃的女兒,剩下兩個剛會跑男孩是二兒子和三兒子的。
這些小屁孩嘻嘻哈哈的跑來,剛到魏叔玉懷裡遠處又走來一羣人。
領頭的是文舒,如今除了多出的那份俊朗之外,依然保留着少年時的痞氣,身後跟着的二蛋魁梧了不少,李敬業則像個儒士笑容矜持,柳兒穿着便服儘管內斂仍擋不住一股上位者的氣勢,長孫澤的笑容則依舊親和,剩下十幾張臉孔都去除了當年在書院課堂上嘻嘻哈哈的稚嫩,可笑容上卻仍保留着最初那份對魏叔玉的純真的敬意。
“老師,祝您活一百歲。”
十幾個孩子由文舒領頭一起跪下,喊出一句相同的祝福。
事實上這句話這些年很流行,還是逐漸出現老態希望多活幾年的魏叔玉要求祝壽這麼說傳出去的,最實在的祝福也飽含最實在的期望,花哨的言詞沒幾個人真正喜歡聽,上了年紀重心轉移到生活的人最希望的就是長命百歲,對此雖然覺得不怎麼好聽,但大家都希望這祝福能夠真正實現,所以這幾年魏叔玉過壽後輩都會這麼喊。
“恩。”魏叔玉摟着女兒和三個孫子,朝大家道:“都坐。”
話剛落下,下人們搬上桌椅,十餘人左右排開坐下,閒聊起最近的生活狀況,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在當年的第一批學員當中,最爲身居高位的是柳兒,如今已近官居至三省,據傳是下一代宰相的預備人選,而威望最高的則要數文舒,這個傢伙這些年在各個領域爲整個大唐做了不少的貢獻,若說魏叔玉如今算是退休,那取而代之的就一定是這個小子,而且行爲和言語以及很多處事作風都和魏叔玉當年一個樣,難怪少年時玉珠就說這孩子最像魏叔玉,至於二蛋和李敬業則依然是三人組成員,雖然並不太出風頭,但名號絕對顯赫,剩下的長孫澤倒是有點讓人意外的進入軍方,在長輩的信任和幫助下組件了一隻用着超前武器的部隊,已然成爲軍方新貴。
其他十餘個孩子也都在各自領域有着不小的成就,一如當年老人們預料的那樣,第一批書院的學員絕對是各個領域的明星人物,如今齊聚一堂幾乎代表了整個大唐半數的高端決策者,但即使是這樣這羣昔日的孩子們仍舊不忘魏叔玉的教導,不僅行爲上遵從當年的教誨,甚至於直至今日仍對這個老師抱有絕對的尊重,可以說這個年代若還有一個誰都惹不起的人物,那麼當今皇上算一個,剩下的就是魏叔玉,這二十年來不是沒有人來挑釁過魏家,但幾乎不用魏叔玉說什麼話,他的那羣深入到各領域的精英學生們知道消息後必定羣起而攻之且聲勢浩大。
“老師。”
正說得開心,遠處走來個被三五個保鏢簇擁而來的儒士。
能准許帶保鏢進入魏家後院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皇上李治。
“志兒。”魏叔玉一笑,也不起身,指了指右方最靠近自己的位置,“位置給你留着呢,坐吧。”
“是。”李治揮推那幾位大內高手,笑容滿面的走來和衆位站起來的師兄弟們問好,“各位師兄弟好。”
“上個月師母壽辰你可沒來。”
若說皇上親臨在場仍然坐着的除了魏叔玉和三位夫人意外,就只剩下那個翹着二郎腿的文舒了,能這麼吊兒郎當質問當今皇上的也只有在同門內有着絕對輩分和領導權威的他,事實上這羣人裡文舒的確是大師兄,而李治受魏叔玉多年教育薰陶,和這幫同門師兄弟們在君臣禮儀上僅僅侷限於正式場合,私下裡還是同門相對待的,自從登基以來也不因爲作爲一國之主而忘記了當年,時至今日,魏叔玉每年壽辰他都會親自前來賀壽以示敬意。
“大師兄。”李治聽到文舒的話頗有些無可奈何,“今天人多就給個面子嘛,你也知道那國事……”
“心到了就好,不是禮都送來了麼,你們老師我就是愛收禮,禮到了人沒來沒事,人來了禮沒到纔是問題。”
魏叔玉說着這麼句話,在場學生們都無奈苦笑起來。
其實在他們眼裡這個老師什麼都好,但這個毛病幾十年來依然如此,因爲這個讓他們難看的事可多着呢。
“還有你。”魏叔玉看向文舒,雙眼微眯,“你小子,還教訓別人?”
“怎麼了?”文舒看了看自己反問。
“都三十歲了還沒成親,上次怎麼跟你說的,要是下次到魏府沒抱上娃就別來,虧你有臉走進這門,娃呢?”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都哈哈大笑,文舒難得吃癟低着頭不吭氣了。
實際上這些年來這小子是個問題,年輕那會沒事就出去惹禍,還不找別人,轉找那些大家族的後人,開過先烈的第三代沒幾個沒被他收拾過,要不是這小子有個絕對牛B的幹爺爺程老魔和老師魏叔玉這兩個護犢子的長輩在,就憑那些罪行不知道得砍多少顆腦袋,少年時貢獻再大也頂不住得罪了大半個長安的豪門啊,這眼看慢慢長大成熟了,前些來總算是消停了,可婚姻大事至今沒解決,連看重的都沒有,爲此魏叔玉可沒少爲這傢伙擔心。
一小段插曲很快結束,接下來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
包括魏叔玉當年的好友長孫澤,這個彬彬有禮的老帥哥和當年一樣像個儒士,只不過笑容裡多了許多的滄桑,冬季蔬菜成功推廣之後他便認真將精力投入到仕途當中,如今已經官居宰相一職,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輔佐李治治國德高望重,而房遺愛雖然腦子仍舊不好使,但往那一站的煞氣絕對能嚇哭小孩,這小子當年的得償所願的帶領飛行小隊上了戰場,依其制空的優勢立下赫赫戰功,從那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大唐只要有戰鬥他哪怕滿地打滾都要上場,這些年以來浴血奮戰不知打了多少場戰鬥,四方征戰所立下的功勳讓老一輩都歎服。
當然還有高達、曹虎一家三口,獨孤九、劉死人這些,也都悉數到場。
事實上若是出了後院會發現什麼叫真正的人聲鼎沸人滿爲患,但能夠進入到後院中來的也就只有這些。
魏叔玉坐在首位,看着身旁左右坐着的昔日好友和後輩以及家人,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這些年來他沒有繼續在書院教授,生意上的事也有兩個兒子打理,他需要做的只是享受生活,雖然很合他胃口的清淨懶散,但昔日的一些人想見面終究是有些困難,更別說將他們齊聚一堂,每一年也只有在這一天才會有這種機會,也就顯得彌足珍貴,在座之人都是自己包括這個家的一份子,無論是誰,能坐在這裡就是份認同。
如同兒孫滿懷,朋友家人後生齊聚,這怎麼能讓他不高興。
“高興!”魏叔玉一拍椅子,朝衆人道:“誰陪我練練?”
“又練?”一羣人齊聲道,忍不住看向園子另一斷那個開闊的足球場。
“不樂意?”
魏叔玉一瞪眼,這是他晚年唯一喜歡的運動,平時很難組成兩隻對不對抗,難得這麼多人自然要抓住機會。
“我來。”
文舒呲着牙也跟着脫去外衣。
“那我也來。”
房遺愛也扭動着手臂關節和胳膊,沒心沒肺的笑着走來。
“我也來我也來。”
幾個學生,加上不服老的房遺愛,還有幾個兒子加上扎着沖天辮的小孫女都舉手報名。
“注意點,聽到沒?”文舒在身後小聲叮囑,伴隨而來的還有那被掐的疼痛,力道和角度繞勝當年啊。
“恩。”魏叔玉還是那麼怕老婆,扭過頭嘿嘿一笑小聲說:“今天很給面子,嘿嘿。”
玉珠白過來一眼沒說話,倒是朝遠處的親朋頻頻微笑。
“你可不準。”魏叔玉用語言制止躍躍欲試的孫小小,而後一拍太師椅站起來大手一揮,“走!”
脫去外衣走進球場,陽光照在**的手臂上,站在青青草地上看着幾個坐着熱身運動的少年,身後零星的加油聲,在這一刻他忽然看到了很少再想起的屬於那個世界的記憶,那個青春的大學校園中幾個損友一起喝雪碧踢足球的過往如同電影一般浮現在眼前,彷彿找到了那個年紀的激昂與熱情,不知不覺中渾身上下多了許多力氣。
這一刻魏叔玉嘴角上彎,大踏步朝小球場中心跑去。
身後,響起掌聲如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