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魏叔玉將書扔到書案上,坐到一邊。
王靜從軟榻上下來,看了眼魏叔玉,拿起那書翻了翻,再擡頭時露出猶豫表情。
“老神仙留下的。”
“恩。”王靜放下書,走過來道:“夫君,不怪妾身吧?”
“怪你幹啥?”魏叔玉愣了愣,然後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來王靜是知道老神仙離開的消息了,只不過不知道內情,再前前後後這麼一琢磨就誤會了這件事。她大概是以爲朝廷要求魏叔玉請老神仙出山,以爲這件事逼走了老神仙,魏叔玉前前後後把事情解釋了一遍,她才明白魏叔玉根本就沒跟老神仙提起這件事,不由再次拿起剛剛沒仔細看的書,認真的翻看。
良久,她擡起頭,臉色怪異,“這裡面所說,可是真的?”
魏叔玉翻了翻白眼,“當然是真的,我幹嗎胡謅啊,沒見是老神仙筆跡麼?”
王靜搖了搖頭,放下書之後,還擦了擦手,看的魏叔玉想揍她。
這書裡面的知識無疑對這個年代的人的見識存在一個顛覆,不說其他,就說那消毒的程序,裡面所說的原因,就是魏叔玉告訴老神仙的細菌,問題是這年代對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心存芥蒂,認爲是一種骯髒且很不吉利的東西,就像是瘟疫,全然不知道細菌也分很多種,自然心裡存在牴觸,還真一視同仁。
“不說那什麼細菌,單說那拿到去劃開肚子,這真的可行?”
“你沒聽說老神仙之前就劃開過人的肚子?”
“這個……”王靜不好意思道:“妾身還以爲謠傳,難道還是真的?”
“廢話,我當時也在呢。”魏叔玉怪異道:“感情你一點都不信這開刀手術?”
“還真不怎麼信,如果不是老神仙名聲太響亮,妾身只當個玩笑罷了。”
聽到王靜的回答,魏叔玉忽然意識到這個很嚴重的問題。
貌似這個年代的百姓沒那麼容易接受這些東西,要是你明明跑去看病,進去時完完整整個人,出來的時候肚子上卻縫了觸目驚心的針線,這沒個心理承受能力不得哇哇大哭啊?算得上有些見識的王靜都存在牴觸,更別說平頭百姓,估計知道這神乎其神的手術技術民間反響強烈,也完全只是盲目的崇拜吧?
現在是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普通人才人云亦云的讚歎,要是真給他肚子開個窟窿,那……
看來之前沒想透徹,這百姓們的追捧怕只是一個事不關己而表現出的盲目態度罷了。
這就像小時候看武俠電視劇,滿屋子都貼滿某某主角的海報,整天整夜的YY自己掉下山洞獲得武林秘籍一躍成爲武林高手,可突然有一天你穿着拖鞋上小區遛彎,門口突然竄出來個道士說你筋骨奇佳,還拿給你一本降龍十八掌的心法秘籍,你肯定會暴打道士一頓然後打110電話,外加一句電視看多了你?
所以說,個人崇拜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那是一回事。
畢竟這年代醫藥還不發達,人又免不了小病小痛,發個燒都能死人自然很看重救死扶傷的醫生職業,而老神仙是這其中佼佼,就像郭德綱代表的相聲,任志強代表的奸商,李宇春代表的純爺們,已經成爲一個代表人物被一定神化,百姓崇拜的盲目,也因爲老神仙的神秘存在一定距離,所以才更加捕風捉影。
“要是你病了,給你開刀……”
“別!”王靜摩挲着手臂,一臉抗拒道:“想想都怪怕人的,妾身可沒那勇氣。”
“哦。”魏叔玉點點頭,然後猛然大怒,“那那些沒事找抽的醫生學者都瞎起什麼哄?麻辣隔壁的。”
想抓來一個往臉上踩,奶奶的自己這個穿越分子不清楚時代民情也就罷了,這羣醫生肯定清楚學了手術之後要拿了刀子對病人晃悠,人家肯定拔腿就跑,都不帶一點含糊的,可這羣人倒好,一個勁嚷嚷着酒精準許在民間使用也就罷了,一羣人還就跟示威遊行似地滿地打滾吵着鬧着要學,這真是爲了救死扶傷?
“您當那些醫生真揣着醫者父母心呢?”王靜坐下來道:“還不都奔着老神仙的名頭,天下獨一家啊。”
“手術開刀也獨一家。”魏叔玉惱怒道:“爭名奪利的倒是積極的很,一羣殺才!”
“恩,殺才!”王靜一本正經的點頭,忽然嫵媚一笑,“可您也得滿足了這幫殺才,才能換來酒精進項。”
“滿足,當然得滿足。”魏叔玉咬牙切齒,“不過得先折騰折騰他們在說。”
三天後,長安西街,鴻醫館。
張老闆站在自家鋪子門口,翹首望着街道盡頭,就像排隊上大號時等着前面人利索完事一般焦急。
他背後的這家醫館命鴻醫,祖輩留下來的買賣,幾十年混下來在長安城倒小有名氣,這張老闆正是這一代醫館的掌櫃,前幾天他就聽說老神仙的開刀手術的事要對外有個說法,經過多方的盤點才爭取到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當集合場地,到了今天這時長安城內有名的醫生學者都到齊了,唯獨老神仙遲遲不到。
“這可急死人了,怎麼還不來啊。”張老闆一邊伸長脖子眺望,一邊擦着汗唸叨着。
“掌櫃的,那老神仙可不是一般人,有點架子也不稀奇啊。”一旁的小廝接話道。
“就是多嘴。”張老闆呵斥一聲,“這老神仙哪是咱們能亂猜疑的,站一邊等着。”
“是是。”小廝碰一鼻子灰,訕訕的退了回去。
這左等右等,張老闆都快急出紅眼病了,眼看醫館前頭來了個人,可人騎着馬,還是個年輕人。
張老闆有些不耐煩,但是儘量保持笑容說道:“這位公子,小店今天不瞧病,你改天再來吧?”
年輕人笑的真誠,問道:“您這是等着誰呢?”
張老闆勉強一笑,再起擡頭看了遠處一眼,回道:“等老神仙。”
青年恍然大悟,“哦,不過老神仙今天可能不能來了。”
張老闆一愣,“不能來?爲什麼不能來?等等,你怎麼知道老神仙不能來了?誰派你來的?”
這話說着說着張老闆的音調就提了上來,本來還是問話,到後來都快成了呵斥。
要知道就爲今天這事他花費了不少銀兩打通關係不說,這前前後後也折騰了他好幾天,就西街邊上那宅子裡買下的舞女都沒空去理,比起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還要可歌可泣可悲可談,然而就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居然沒盼來,這讓張老闆惱火的同時不由想到自己顏面掃地的場景,一時間怒火中燒。
青年也不在意,笑着回答道:“老神仙幾天前離開了長安,還未回來,所以不能來了。”
張老闆見醫館裡人都往外看,不由忍住火氣,黑着臉道:“你是老神仙派人帶話的?”
青年擺了擺手,“不是,老神仙住在晚輩家中,至於今天來這,就是給大家個說法來的。”
張老闆皺眉,“住在你家,你是老神仙什麼晚輩……咦!”突然醒悟,臉色大變,“你,你是魏叔玉?”
青年老實巴交的點了點頭,“唉,正是晚輩。”
張老闆看着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心裡是又驚又怕,都快哭了。
要說現在在長安誰最出風頭,誰最惹不得,倒不是如日中天的長孫家那幾個溫文爾雅的公子,也不是什麼皇親國戚,而是一個沒有任何一官半職的紈絝公子,現在長安都風傳這個隱士高人一般魏家後人,據說這個紈絝公子淡泊名利,終日守着自家莊子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可閒來無事時調教出的幾個學生,那個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要麼小小年紀聲名在外,未來前途無量,要麼就都是超級家族的晚輩成員。試想一個擁有高家長子、李家長孫、程家千金,外加兩個8歲便掛名工部的學生,這種人,誰又敢去得罪?
“原來是魏家公子,對不住對不住,可沒想到您今天會到這啊,小的剛剛……”
看着眼前這個魏家高人,張老闆有點暈菜,自己竟然有幸能見到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簡直太稀奇了,這事以後還能回去跟家裡人活着朋友吹噓吹噓,要知道整個長安,從去年這個魏家公子開竅以後,就很少有人能見到他。不過現在自己見是見到了,可似乎也給得罪了,這讓老闆戰戰兢兢的同時不由有些不爽,都說這個魏家公子淡泊名利,可您也別低調的跟個小廝似地誰也認不出啊,這不扮豬吃老虎麼?
“沒事,沒事,只怪沒提前通知。”
“可不敢可不敢。”張老闆猶豫道:“您今天來這是……”
“給個說法。”
魏叔玉一笑,讓門口小廝栓了馬,然後示意眼前這中年爺們進去,張老闆這纔回過神來前面帶路。
這張老闆是個聰明人,前面帶路時忍不住琢磨。按着魏家公子的說法,老神仙已經離開長安有一段時間了,而今天召集大家來的,怕九成九就是這個外面傳聞是老神仙孫女婿的魏家公子,看來這次的事有變,起碼老神仙不回來了,至於給個什麼說法,張老闆看不透,不過現在他得好好琢磨這個轉變帶來的得失。
魏叔玉看着身前帶路的張老闆,嘴角浮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個傢伙剛竟然敢對自己吼,這太不可原諒了,要知道沒來唐朝之前,敢吼自己而事後安然存在於世的,也只有自己的老爸老媽,而來了唐朝之後,除了那個時時刻刻瘋魔一般的程老魔,就算玉珠都不敢對自己那麼惡劣的大聲說話,這個死胖子居然這麼牛B,魏叔玉已經決定,一會得給這廝點顏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