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嘎嘣一聲。
也不知道是出於真疼還是心理原因,唐阿祖一邊抽着涼氣一邊叫喚,看模樣倒怪可憐的。
弄完之後,大牛拍了拍手,很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憨笑一聲,“好了。”
唐阿祖眨了眨眼睛,試探着晃了晃手臂,立即眉開眼笑,“還真好了,你還真有點能耐,嘿……”
患者與救死扶傷的醫生對視,唐阿祖下意識的就想要道謝,猛然回過神來迅速卸去笑容,臉色發黑。
魏叔玉一巴掌過去,“回去領罰,一百個板子先受着,回頭我還得給你加餐,滾蛋。”
大牛苦着臉灰溜溜的走了,唐阿祖也拍着灰塵沒事人一樣起來。
“恩公,這大牛總喜歡爲難小的,這是咋回事?”
魏叔玉很想告訴他是因爲他欠打,但是這話說出去估計讓人寒心,所以就隨意敷衍幾句。
文賬房早就跑沒影了,魏叔玉只有親自給唐阿祖帶到接待室裡呆着,而那幾個鬍子手下也都被唐阿祖拉着進來,說是要給魏叔玉見見面,魏叔玉也覺得今天打人這事影響不好,初次見面再不表示下也寒了人家手下的心,索性就認識認識下聯絡感情,雖說打交道的主要還是唐阿祖,但是下面的人也務必照顧下。
“這是大蠻。”
接待室裡,唐阿祖爲魏叔玉介紹着他的隊伍成員,說到的最後一個人剛好是被文賬房罵的那個鬍子。
說來這小子也是今天打人事件的導火索,正式以爲護着他唐阿祖纔給卸了胳膊,現在眼看事情解決了,魏叔玉還不知道這小子到底做了啥事非得讓文賬房往一邊攆,琢磨着一會得問問怎麼回事,走到這叫阿蠻的漢子跟前,可剛一靠近不過五米,一股極惡劣的怪味撲面而來,魏叔玉瞬間清楚了文賬房攆他的原因。
“恩人別見怪。”看到魏叔玉表情詭異,唐阿祖猜了個七八,忙朝阿蠻道:“站一邊去,東西扔了!”
“哦。”阿蠻有些不情願的挪開一旁,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就準備往外走。
魏叔玉忽然發覺那東西眼熟,回想起剛纔那股難聞的味道……
“等等!”
“啊?”
魏叔玉指着阿蠻,期待道:“你那東西叫啥名?”說罷一擺手,“算了,拿過來給看看,快點。”
阿蠻點了點頭,又重新拿起那東西走了過來。
魏叔玉將手上這個果子上看下看,再仔細一聞,終於確定這就是記憶力的東西。
“這個叫茴香,是阿蠻販到長安來的。”
“茴香。”魏叔玉點頭,更加確認,忽然又好奇道:“爲什麼要藏在懷裡?”
說來也巧,這茴香就是魏叔玉那個年代中烤羊肉必不可少的孜然粉,這個東西在沒有加工之前是沒有孜然粉那麼惹人食慾的香味,而是另外一種味道,就像有狐臭的人夏天流汗後的胳肢窩,不怎麼好聞,鬍子又沒什麼講究,不知怎麼的揣在懷裡,八成是被文賬房路過誤以爲這傢伙有狐臭,纔想給攆到一邊去。
說來也不怪文賬房,畢竟這作坊賣的是香噴噴的護膚玉霜,你往那一站一股怪味污染了空氣,給人來人往的接待室弄得滿屋子怪味,這不等於砸了招牌麼?雖說玉霜是口碑不錯,但是也難保有心人添油加醋的造謠,一點點的小事渲染一番就成了口舌,就算是認識這唐阿祖,文賬房估計也覺得自己有義務攆人。
“風,風俗……”阿蠻唐話說的不怎麼好,咬了半天字最終說出一個詞,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唐阿祖。
在唐阿祖的解釋之下,魏叔玉才知道這是一種番外小地方的風俗,準確的說就是跑商人的風俗。就比如那阿蠻,他在沒跟唐阿祖之前主要販的域外藥材,這茴香就是其中之一,從番外到了大唐之後藥材賣給商戶,最後都會留下一點運過來的貨物隨着原路返回,這是一種吉祥的寓意,表示下次依然有生意可做。
而這阿蠻裡的茴香最不值錢,才被他留下來揣在懷裡,這纔有了被誤會的事。
魏叔玉想起一句話——一個茴香引發的血案!!
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又得了茴香這東西,想起未來的孜然羊肉串,魏叔玉倒也覺得這是個收穫。
“茴香在長安能找到多少?”
“應該不多。”唐阿祖回答道:“用處不大,但是便宜,找起來也不麻煩。”
魏叔玉點了點頭不在過問,順手把茴香還給那阿蠻,畢竟是人家有着特殊寓意的吉祥物,也不好因爲自己想吃孜然羊肉串就給人奪了去,再者,這茴香也不知道在這阿蠻懷裡放了多長時間,要弄成孜然粉,魏叔玉想想都吃不下去。不過好在只要長安有賣的,回頭跟管家說說也能買來,小事,倒也不怎麼困難。
坐下之後魏叔玉和唐阿祖一番閒聊,沒多會說到今天來的目的。
種子的選摘過程魏叔玉是從高達那裡知道的,一般也就那程序,都給唐阿祖說了一遍,讓他注意。最後怕着小子記性不好,還特地讓他寫成他自己家鄉文字,好方便理解,辦完這些魏叔玉準備離開,卻不料唐阿祖還有話說,一聽之下魏叔玉才知道,這一次的貨已經到位,唐阿祖一行大概明天就要儘早啓程了。
“這麼急?”
“恩。”唐阿祖鄭重的點了點頭,“這一次留下的時間太長,不能再耽誤了。”
“那……”魏叔玉有些話想說,但是說不出口,最後拍了拍唐阿祖的肩膀,說道:“一路順風吧。”
“謝謝恩公惦記。”唐阿祖點了點頭,笑道:“小的一定早點回來,換了錢買更多的金銀還有衣服!”
“……”
告別了唐阿祖已經到了傍晚,行走在大道上的魏叔玉有些心情複雜。
對待唐阿祖,雖說對方一口一個恩公的叫着,好像承了自己多大恩惠,但是魏叔玉自己清楚,兩人的關係這只是最普通的生意交換罷了,兩者各取所需你來我往,唐阿祖本就不欠他什麼,可他,卻欠唐阿祖一份尊重。因爲對方是外國人,即使知道他能爲魏家帶來好處,但是魏府上下包括丫鬟的目光也不會很快一視同仁。今天大牛的事,說到底種族關係佔了不少原因,魏叔玉很愧疚當時沒能即使阻止,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侯爺,侯爺。”
正想着,身後傳來老管家的招呼聲,扭頭一看才發現是孫小小的馬車正往這邊來了。
老管家走在前面,確定是魏叔玉後不由一笑,“侯爺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出啥事了嗎?”
魏叔玉轉過身朝這邊走來,“沒事,就出來溜達溜達。”
估計是聽到動靜,孫小小從馬車裡探出個腦袋,朝魏叔玉一笑,會說話的眼睛像是在邀請他上馬車。
魏叔玉二話沒說就走過去,上了馬車裡面給撲過來的孫小小抱住。
“這是從哪回來的?”
孫小小膩在懷疑指了指莊子西邊,酒精作坊那個方向。
魏叔玉哦了一聲,把玩着孫小小那能當洗髮水代言的頭髮,隨口問道:“進行的怎麼樣了?”
孫小小側過腦袋,仰着臉睡在魏叔玉懷裡,笑着說道:“再有一個月就成了。”
一個月似乎有點長,不過畢竟工程巨大,能在這個年代落後的生產力下有這個進度也算不錯了。
魏叔玉點了點頭,朝孫小小臉上親了口,“忙壞了吧?”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玉霜作坊的生意要顧及,孫小小還肩負着酒精作坊的重任。
雖說目前還沒投產,但是建設階段的一些列繁瑣事情更多,處理起來也的確累人,從開春之後究竟作坊開始建設,這丫頭經常到了傍晚纔回家,魏叔玉愧疚之下好幾次讓她停下交給別人來做,可這丫頭每次都死都不肯,雖然明白她爲的是抓住這個砝碼,但是正因爲這樣,每次見到這丫頭魏叔玉都打心裡心疼。
“不忙。”孫小小騎在魏叔玉身上,蹭着臉,一邊咯咯笑着,“玉霜那邊生意淡,這邊又有管家幫着。”
魏叔玉恍然大悟,剛見到王管家就覺得有些不對,這麼說來明白了。
一般來說王管家的職責是處理家中雜物以及管理下人,對外的一些事都不會插手,而這幾天家裡沒什麼大事,王管家本應該輕鬆一些,沒想到這老頭卻心懷鬼胎的跑去究竟作坊幫忙,看來文賬房在玉霜作坊的成功所換取的地位和財富,似乎已經挑撥了王管家不甘寂寞的心絃啊,這老頭的第二個事業春來啦?
“這下好了,賬房和管家都跟了你了?”魏叔玉笑着拍了拍孫小小的屁股,“高興了不?”
“沒。”孫小小咬着嘴脣說道:“還是夫人厲害,文賬房和王管家對她太忠心,妾身搶不來的。”
這話倒是真的,如果記得沒錯,之前玉珠信誓旦旦的指出過這個問題,對於文賬房和管家這兩個家裡的重要成員,她還是很有信心抓得死死的。孫小小這個二夫人雖說能夠帶給以前的文賬房,或者以後王管家以更重要的地位和不少的財富,但是想要籠絡這兩人的心,短時間內想要見效,怕是沒那麼容易的。
“知道厲害了吧?以後別惹她,夫人最恨別人搶她東西,要把他惹火了,給你吊起來打,到時我不管。”
孫小小聞言猛點頭,然後看着魏叔玉認真的樣子又開始咯咯直笑。
這丫頭的心思沒人能猜透,平時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卻讓玉珠總感覺有危機感而處處提防,在外叱吒風雲面對各路商號談笑風生,在家卻整天被玉珠那個枕頭砸的抱頭鼠竄,尤其是做起事來即使事與願違也從來不會表現出失落,敗了也在魏叔玉面前常掛着孩子般的笑容,似乎永遠都被快樂包圍,像個天使。
魏叔玉撫摸着孫小小的臉龐,沉默凝視。
他不清楚這丫頭在想什麼,但是卻能感覺到她的快樂,那是隻有兩個人在一起時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