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穿着一件很飄逸的長衣,衣襬隨風而動,瀟灑極了。
他凝立在空中,招手之間,將無數黑氣凝聚到手中,向着地面擲下。
那道黑氣撞在地面,立刻四散開來,將那支十萬餘衆的神靈體大軍籠罩,大軍就慢慢地收縮化成了圓球,沉入了地下。
衛維安驚訝地看着少年,白骨巨人也看着他,一鬆手,重機槍掉在地上,化成了無數幽光迴歸到巨塔中,他則向着少年躬身行禮。
“不必客氣。”少年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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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巨人也不說話,轉身走向巨柱,直接融進了巨柱之中,化成無數骷髏眼中幽光,又漸漸地熄滅。
那十驚訝地看着少年,感應到的是澎湃如潮的強大力場。
衛維安緩步向前,點頭致意:“你好。謝謝你出手幫忙。”
少年看了看衛維安,微微點頭,然後轉向那十,盯着他看了一氣。
那十急忙躬身行禮,問:“您是造物殿的神官嗎?”
“不是。”少年搖頭,“我是絕聖院的院長,百原。”
那十吃了一驚,心裡有點擔心:我當初讓絕聖院的人在知者院的知者面前下不來臺,他現在不會來找我的麻煩吧?
“我聽說過你。”百原看着那十說,“一直以來,我都對你很感興趣,可惜沒機會相見。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了。”
“我跟貴院的白許是好朋友,他還教了我好多東西呢。”那十說。
百原落了下來,衛維安急忙恢復原身,也走了過來。
百原看着衛維安,說:“你雖初入神境,但潛力很好,將來成就一定不低。”
衛維安知道對方雖然是少年面貌,但真實年齡卻不知得有幾百甚至幾千歲,因此態度上很是恭敬,說:“多謝誇獎。”
“不是誇獎,只是實話實說。”百原轉頭看着那十,問:“修神之法,是誰教給你的?”
“歸元城主。”那十如實回答。
“這個傢伙也開始感到無聊了?”百原露出一抹笑容。
“我求他幫忙收復古戰界,他不答應,又不好意思袖手旁觀,所以就教了我這個。”那十說,“不過那真是兇險,我差一點就死了。”
“他敢教你,自然能保你。”百原說。
“是。”那十點頭,“後來多虧他出手,不然我就真死了。”
“起源之地的人,個個資質都像他一樣嗎?”百原指着衛維安問那十。
“當然不是。”那十搖頭,“更多的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凡人。不過精英階層,都差不多是這樣吧。”
“不愧是起源之地。”百原讚歎,“這套修神之法,你要小心傳授,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學會,興風作浪,恐怕神聖殿堂那邊不會置之不理。”
“興風作浪?”那十笑,“神聖殿堂的神官們纔是最先開始興風作浪的。我們只是自保。”
隨後他問:“您爲什麼會在這裡?”
“齊虛那傢伙說他收了個弟子,放在這裡修煉。”百原說,“我是打算來看看,結果意外發現了這裡的一點秘密。”
“這裡到底有什麼秘密?”那十好奇地問。
百原看了衛維安一眼,衛維安領會其意,假裝觀望四周,說:“我到周圍去看看。”
說着一掠而遠。
百原轉向那十,說:“這裡本來是一處古戰場,當年某個忠誠於前代帝祥神皇的將軍帶軍起義,試圖趁亂誅殺帝胤神皇,結果兵敗,所率部衆皆葬身於此。不過他們也是悍勇至極,竟然消滅了半數神衛軍。造物之主將神衛軍與他們的屍體改造,化成了這方世界的基底,後來神聖殿堂覺得這是可用之物,就要了去,在其上建造了世界,形成了這方戰界。”
那十稱讚:“您知道得可真多!不比知者們差呢!”
百原說:“齊虛那傢伙本來就是因爲學問不如我,才奮發圖強,建立了知者院,立志探尋宇宙大道,在知識方面超過我。”
那十聽得呆住。
怎麼,原來一心追求真知的知者院,卻是因爲一心追求享樂的絕聖院而來?
不可思議!
“覺得不可思議?”百原一語道出了那十心中話。
那十認真點頭:“確實不可思議!”
“這道理很簡單。”百原說,“有時知道得越多,越覺得害怕,越覺得世間的真諦只是在有生之年裡盡情享樂,如此纔不負活過一回。一知半解未能明悟者,纔會執着於追求什麼真知。其實真知哪有那麼複雜,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好好活着。一切知識也好,藝術也好,文明也好,都不如生命本身燦爛偉大,追求它們如果是爲了豐富生命,當然有意義,如果是爲了追求什麼真理大道,那就無聊而可笑了。”
“似乎有點道理。”那十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百原說。“世間的矛盾,只是源於一點——人人都想證明自己的道理最有道理,而別人的道理沒有道理。”
“這個有道理!”那十大讚。
“自己活好自己,就是最大的道理。”百原說。
“那按您這套理論,您就更不應該苛責齊虛老師了。”那十說,“因爲他就是在活好自己啊。”
“神只是一種實力的境界,不是人生的境界。”百原說,“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凡人。是凡人就不完美,當然有種種問題。我的道理也不是最大的道理,也未必就是正確的道理,只是我堅信並願實行的道理而已。我不完美,我的道理也不可能完美,我行事也好思考也好,就也都不完美,這是正常的事。世間沒有完美,不要苛責任何人。”
“您能做到?”那十問。
百原搖頭:“做不到。但人總需要找一些自己永遠做不到的道理,來指引自己的方向,不然人生就會失去意義。”
“咱們不聊這些吧。”那十急忙轉換話題。
好傢伙!
貪圖享樂者們的頭子,竟然比追求真知者們的頭子更喜歡說道理,這可真讓人頭疼。
“你想聊什麼?”百原問。
“聊這裡。”那十說,“您知不知道造物之主爲什麼要將他們的屍骨造成這個世界?”
“這你得問造物之主。”百原說。
“我覺得她是爲了幫帝祥舊部隱藏什麼。”那十說。
百原看着那十,點頭說:“你很聰明。我相信憑你的聰明才智,是可以自己找到那秘密的。”
“您不是爲了秘密而來?”那十問。
百原搖頭:“我是爲看這方世界而來。”
“這不一個意思嘛!”那十皺眉。
“當不一樣。”百原說,“我是覺得,最近一段發生在這裡的事,應該不會全無意義,所以我想看一看,這裡的一系列事件累積到最後,會演變成什麼。”
那十看着他,突然說:“我知道了,您也是帝祥神皇的舊部。”
百原目光一寒,盯住那十,那十絲毫不懼,與他對視。
許久之後百原收回了目光,搖頭說:“我不是。我父親纔是。你怎麼猜到的?”
那十小聲說:“其實我沒猜出來,只是隨口說來試探試探而已。”
百原目光冰寒,盯着那十,氣憤不已。
半晌後一搖頭:“算了。遇上你這麼聰明的傢伙,誰也難藏得住什麼秘密。”
他望着那巨柱說:“家父一直在與帝胤部對抗,直到身死。我不成器,曾沉淪了好些年頭,成立了絕聖院逃避一切,最後終於還是醒悟,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纔不負父親的期望。因此才遊歷四方,結交豪傑。”
那十心動:“這麼說來,您早已放棄了先前您對我說的那些道理?”
“並沒有。”百原點頭,“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人永遠都可以說一套,做一套。做的是人生,說的是理想。世間難有兩全法,想讓自己不那麼痛苦,就要在艱難的人生之外,找一個理想國。那能安慰你、激勵你,讓你活得不至於太痛苦,讓你活得有些希望。”
那十若有所思。
“我們一起四下轉轉吧。”百原說。
“好。”那十點頭,“不過我得先通知我的朋友們,給他們報個平安。”
說完他調動圖陣,但卻發現通訊用的圖陣都發揮不了作用。
“這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百原說,“雖然它與地表其實是一體。”
“您幫個忙唄?”那十問。
百原擡手,在空中構建了一道圖陣,圖陣之中顯示的,正是古戰界地面的情況。
無數大軍都已經退走,一臉疑惑的人們走出彭澤爾學院進修基地的安全塔,望着那變得寂靜無比的戰爭世界發怔。
有人眼尖,一下看到了這方圖陣,一時指指點點。遲華分開衆人走了過來,在那平空出現的圖陣中看到了那十與一個陌生少年,急忙問:“那十,你怎麼樣?”
“我沒事。”那十說,“給你們報個平安。對了,這位是神聖世界永生之城絕聖院的院長……”
沒等說完,隆偉自遠飛奔而來,一臉興奮地大叫:“老師!?您怎麼在這裡?您可想死我了!”
百原皺眉,一陣頭疼,立刻就要關掉圖陣,隆偉撲過來抱住圖陣大叫:“老師,您別走啊!我還有好多話想跟您說,您要就這麼走了我跟誰說去?跟這些人說嗎?”
百原皺眉看着他,一揮手,隆偉就從圖陣那邊陷進圖陣,從這邊掉了出來。
“那十沒事,你們都知道了?”百原問遲華。
遲華點頭。
百原一揮手,圖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