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淺被帶入內宮,獄卒便退下了,整個大廳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跪在地上等了許久,仍無人來。體力漸漸不支,她只得兩手抵在地上,撐住自己的身體。
受過夾刑的指尖,雖然已被封玦上過藥,卻經不起這樣的壓迫,指甲邊緣,又開始往外絲絲滲血,鑽心地疼。
可是她咬牙忍着,若能爲家人申冤,不要說疼痛,就算是死,也值得。
忽然,似有一陣細微的風,帶起水晶簾,她擡頭,看見前方隱約站立了一個身影。
“你就是寶珠?”冷咧的聲音,似乎在某處聽過,蘇淺努力回想。
“朕問的話,你沒聽見嗎?”那人在簾後落座。
蘇淺渾身一震,立刻伏倒地上:“女王萬歲萬萬歲,民女正是……寶珠。”
簾後之人將一方竹簡丟至蘇淺腳邊,聲音淡而無波:“昨晚,封玦爲你在宮外跪了半宿,今晨,封璃爲你上書進諫求寬恕,你的本事,倒是不小。”
蘇淺一怔,心中百味雜陳。封玦的情,她感動至深,可封璃,爲何在自己刺殺他之後,還爲自己求情?
“封璃的摺子上說,你刺殺他,情有可原,不知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有可原?”女王的問話,讓蘇淺瞬間回神,直起了身體,原本撐在地上的指尖也驟然收攏成拳,將已經醞釀在心的話一口氣說完:“王上,其實民女的真實身份,是不久前被全家滅門的宰相蘇策的小女兒,蘇淺。當日,我親眼所見封璃將我全家一百餘口殺死,還奪了我的清白,血海深仇,我必須得報。還請王上明查,還我蘇家一個公道。”
簾後之人沉默,不清楚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驚愕,還是瞭然。
許久,她站起身來,就在蘇淺以爲她會離開,焦急不已的時候,卻見她用雪白纖細的指尖,一根根捋開如墨的水晶簾,嫋嫋婷婷地走下了玉階。
蘇淺驚異地仰望她,可是鳳冠之下,卻垂墜着細密的珠簾,窺不清容貌。
女王一步步走到蘇淺面前站定,審視了她片刻,忽然一聲輕笑:“原來如此。”
蘇淺愣住,不知道她這句話寓意爲何。
而她也未給蘇淺絲毫問的機會,只微微點了點頭,牽動珠簾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響聲。
“從此刻起,你就留在宮中,隨伺於朕身側。”
蘇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不願意嗎?或者,你更願意被行凌遲之刑?”她的語氣裡,含着一抹輕諷。
蘇淺的心,頓時涼了下來,眼前的女王,絲毫沒有爲蘇家申冤的打算。肯給她一個活命的機會,就已算是法外開恩。
朝堂傾軋,勝者王,敗者寇。既然蘇氏已倒,便再無價值,誰又會爲亡人,得罪正在倚重的封氏一門?
“你此刻是不是覺得,世態炎涼?”女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空靈而飄渺,帶着點自嘲:“其實這世間的任何人,都逃不過這四個字。要麼屈服,要麼……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