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錦被吸納了她所有的眼淚,也將她的哭聲阻隔,門外的人沒有聽到室內的動靜,他們不知道田皇后這一會兒會想到什麼,他們心裡的弦已經越繃越緊了,心思都在笑語的身上。
“母后可有爲難你?”子璃拉住她的手,焦急的詢問道。
笑語搖搖頭:“沒有,只是說了幾句。”
“那母后叫你出來,可曾說過什麼?”子璃有些詫異。
“沒有,母后只是讓我等着,沒說讓走,也沒說別的。”笑語也有些緊張。
“葉大哥,好久沒有見到你了,聽說你就要大婚了,是嗎?”笑語扭頭望向葉悠揚。
葉悠揚的臉上很平靜淡然,輕輕地點頭:“是!就在下個月。”
笑語扭頭看向子璃:“我們能夠趕回來嗎?”
子璃點點頭:“差不多。”
笑語開心的笑着說:“葉大哥,我們若能回來,我一定去參加你的婚禮,我成親那會兒你送了兩份紅包呢!我可只還一份哦!”
葉悠揚無奈的搖搖頭:“算了,你還是不要送紅包了,我擔心裡面只有一個銅板,不要也罷!”
笑語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抓着子璃的袖子說:“子璃,記得啊!包紅包的時候,一定要包個空的,一個銅板也不能放,然後吃酒席的時候,吃了再帶一些好的回來。”
子璃一顆高懸的心,被她逗弄的又痛又軟,忍不住捏捏她的鼻頭說:“你呀!就是會欺負悠揚,真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給你當師傅的,會被你給欺負死!”
笑語笑着指指葉悠揚,撅撅嘴:“哪有?瞧瞧,他好好活着呢!”
葉悠揚也不多說話,只是望着調皮的她,一直淡淡的笑。
沒有人知道笑容背後的苦澀,也沒有人知道狂跳的心裡落滿了冰雪。下定的決心,選擇的路,再難,也要堅定的走下去。他就是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誰能扭轉乾坤!
當着葉悠揚的面,笑語也不好對子璃說起父皇找她的情形。子璃想問,也知道不合適,便只好壓在了心底。
“奇怪,皇后娘娘要麼就罰你,要麼就饒了你,把你趕出來,讓你在外面等是什麼意思?”葉悠揚有些納悶的問她。
笑語搖搖頭,一臉迷茫的說:“我也不知道,母后似乎很傷心,也許是被我給氣得吧?可能是想要冷靜冷靜,然後再處罰我吧?”
子璃忙握住她的手說:“別怕,笑語,若有處罰,我來替你。”
笑語搖搖頭,認認真真的勸說道:“子璃,這一次,你不能再替我承受,也不能替我求情,如果替我求情了,母后會更生氣的。小的懲罰我是可以承受的,你留着我受重罰的時候,再替我承受吧!”
“烏鴉嘴!”子璃有些不悅的呵斥道,笑語卻故作輕鬆的呵呵笑了起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麼的緊張和害怕,可是,她不能將這種情緒傳染給子璃,他本來就擔心不已,若是她再表現的恐慌了,子璃心裡會更難過的。
可是這皇宮,怎麼就那麼多事兒呢?動不動就要罰她、嚇她,如果可以,她真想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這個是非之地了。可是,在決心要和子璃牽手共同進退的那一刻,自由,似乎也不那麼讓她覺得渴望了。
陸子璃,你在我心裡,比那些虛幻的東西,要重要的多!
田皇后從牀上慢慢坐起身,執起帕子擦去臉上的淚痕,呆呆的坐了片刻,走回到妝臺前,撲了一些香粉,點了淡淡的胭脂,將自己失態的樣子修飾了一下。可是,眼睛還略略有些紅腫。罷了,都是自己人,看到自己的失態,只要不知道原因,又有何妨?
任由自己放縱了這麼一次,她一遍遍的在心裡對自己說,也就是這麼一次吧!從今以後,還是將那些情緒鎖在心底,該戴上什麼樣的面具,還必須得戴上什麼樣的面具;該狠下來的心,也是要狠下來;該用的手段,也必須還是得去用。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走到窗前,透過薄紗向外望去。
笑語正依偎在子璃身邊和葉悠揚說着什麼,她臉上沒有害怕,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她的目光離開子璃的時候,田皇后還是能夠從她落下的笑容裡看到她的忐忑。
小兒子比她幸福,他找到了他喜歡的人,並且可以相守。可是,大兒子呢?他每個月都要經受身體內潛伏的毒性的折磨,這種折磨,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痛苦,雖然每月僅此一天,可是,這一天,對一個當孃的來說,比一年都要痛苦,都要難熬。而且,這種病痛的折磨,還要時不時的被人拿來做不適合儲君之位的理由。
子璃啊,因爲你曾經犯過的錯誤而讓你皇兄承受的痛苦,母后不怪你。可是,你從那時開始,便註定了要用你所有的力量、傾盡你的一生,去守護你的兄長了。要記得,他的痛苦,是你給予他的,你,自然也要爲了他,而付出所有的心力。這是母后的無奈,卻又是我們的命運和責任!
正殿的門被打開了,田皇后滿面冷肅的站在門口,目光從子璃身上掃過,又落在有些緊張的笑語身上,對她擡擡下巴,示意道:“笑語,你過來。”
笑語忙鬆開子璃的手,就要向前走,子璃忙喚道:“母后……”
田皇后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對葉悠揚開口吩咐道:“悠揚,將子璃帶出鳳儀宮,在外面候着。”
葉悠揚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田皇后又看了他一眼,微微不悅,用鼻音提醒道:“嗯?”
葉悠揚連忙低下頭,雙拳緊握,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是,皇后娘娘。”
子璃不肯鬆開笑語的手,笑語忙掙扎了幾下,快步離開了。她得承擔這個錯,她不希望子璃惹怒田皇后,更不希望這件事情會追查到子霖的身上去。
葉悠揚將子璃帶離了鳳儀宮,在外面焦急的等候着。
一進正殿,笑語便撲通跪在了地上,田皇后聽到聲音,微微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在椅中又重新坐下。
“笑語,你父皇喚你去所爲何事?”這是田皇后最關心的問題。
“父皇還在因爲上次的事訓斥兒臣,而且,父皇也聽說了西藺公主的事,要兒臣大度,要兒臣和子璃互信。”笑語依着陸青雲的安排解釋道。
“那你父皇爲何要在碧華殿裡召見你?你在那個殿中又看到了什麼?”小小的碧華殿,就是她堂堂一國之後都不得擅入的地方,陸青雲竟然允許小丫頭去?
“回母后,父皇是恰好在那裡,兒臣只是進了院子裡,卻沒能進入房中。父皇不讓兒臣進去。”笑語所能說的,都是陸青雲授意的。
“笑語,您是因爲子璃和西藺公主的事,纔去問的小七,還因爲這個生氣了?”田皇后鬆了一口氣,捻動着自己的護甲,又問道。
“是!”笑語回答道。
“笑語啊,你知道嗎?母后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們能夠早日爲父皇母后添個皇孫……你,準備什麼時候爲母后實現這個願望啊?”田皇后的聲音突然就變得溫和了起來,緩緩的開口問向笑語。
笑語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又想起了那碗斷子藥,那是她心頭的疤,雖然遲早會好,可是,在痊癒之前,若是碰到了,還是會很痛很痛。
“母后,是兒臣的錯,明年…..明年兒臣一定就可以…….”笑語眼中盈上了淚水,小聲回稟道。
“明年?可是,母后等不了了。笑語,你知道嗎?也許,明年你有孕的時候,小七的孩子都生出來了。母后可不想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你和太子妃,必須有一個人,爲父皇母后生一個咱們皇家的長孫!”田皇后打斷了她的話,說了這麼幾句話,讓笑語的心更涼了。
“兒臣對不起母后,皇嫂一定不會辜負母后期望的。”笑語忙說。
“錯!太子妃身子羸弱,生了一個女兒幾乎送了半條命,短期內,是不會再生了。而你太子皇兄,因爲身體裡的毒性,需要常常服藥,他們就是想生,怕也是對孩子不好。所以,母后的希望,就寄託在子璃和你的身上了。”田皇后還在拐彎抹角,笑語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出她的意思了。
“母后,兒臣對不起您。”她也不再像方纔那般惶恐了,該面對的,遲早是要面對的。
“你不能生,母后不怪你。”田皇后的語氣,又變得極爲溫和起來,彷彿,上一刻還是冬日,轉眼就換成了春天:“你和子璃相親相愛,子璃爲了你,可以忍受一切責難。你們能這麼恩愛,母后很高興,也很欣慰。”
她的話,猶如春風拂面一樣,說的動人,笑語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清楚的知道,田皇后的話,還應該會有後半部分。
“可是,你若是真的愛他,必然要爲他着想。那西藺公主,看起來似乎也是對子璃有意,你若是能大度一些……”田皇后故意放慢了語氣,等待着笑語的反應。
“母后,那您是想讓那西藺的公主給子璃做妾嗎?”笑語直截了當的問出了口。
田皇后也不傻,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除非……除非那夏沫兒自己願意,並且不計較身份地位,可是,堂堂一個大國的公主,怎麼可能低下身份去與人做妾室?
田皇后卻故意不答,等着笑語繼續說下去,笑語也不是傻子,見好就收,也不再開口,偏偏就等着田皇后的回答。
此刻的婆媳兩人,看着婆婆是如此溫婉和善、兒媳是那般恭順謙卑,其實在靜默之間,是無形的冰刀雪箭、暗流涌動,懷着心機各自在沉默中暗暗交鋒。
太子妃在田皇后面前向來唯唯諾諾,不敢多說半句,也沒有自己的主見,笑語也一貫裝的溫婉,如今一旦真性情若有若無的顯露出來,田皇后還真有些不適應。既不敢硬逼迫她,落得失信的名聲,又想要軟硬兼施的,說服她去勸子璃同意納妾。
至於西藺公主夏沫兒,田皇后倒是想呢!可是,她也知道,身份的制約,她想了也是白想。現如今,只求子璃同意納妾,找個相貌品行好、身家清白、家世過得去的女子就成了。
笑語鐵了心不順應她的話,她等了片刻,只好還是先開口說道:“西藺公主怎麼可能給子璃做妾呢?”
“那母后是想要兒臣將正妃的位置讓出來嗎?”笑語雖然知道進退有度,可她也不是軟柿子,任由對方捏扁揉圓。
“傻孩子,母后怎麼會這麼想呢?你是子璃明媒正娶的王妃,母后喜歡你,誰若是對你的位置有覬覦之心,母后還要爲你做主呢!”田皇后見她若是犯了倔脾氣,也是不吃硬的這一套,便轉了迂迴的路線。
笑語心底冷笑。這就是所謂的婆媳,原本就沒有什麼親情可言,在利益面前,感情更是脆弱的不堪一擊。口口聲聲要疼愛着的兒媳,對這個母儀天下的婆婆來說,就是一個可以用來籠絡人心、達成目的的跳板。
“母后這麼說,兒臣就放心了。兒臣心裡就說嘛,母后當初答應了爹爹,不會給子璃納妾,又怎麼會出爾反爾呢?兒臣該死,是兒臣多心了。母后的胸懷兒臣以後定當好好學習,以母后爲典範,努力做一個好妻子,來年也要做個好母親。”笑語的話,也是暗含深意,逼得田皇后不能說半個不字。
田皇后的臉上有些暗黑,牙齒咬了又咬,想了想,還是厚着顏面說:“可是,笑語是個懂事的孩子,一定也願意看到子璃日後有個好前程,能順利助你們的太子皇兄登上那九五之尊吧?”
笑語靈活的回道:“皇兄是太子,坐上那個位子,是必然的事。皇兄需要子璃的,兒臣自然支持子璃去做。可是,若是子璃不情願的事,太子皇兄那般仁義,必然不會強迫子璃去做的。母后,您說對吧?”
田皇后咬着牙說:“非也!你皇兄不要子璃去做,子璃敬重太子,又因白茉兒下毒之事,對你皇兄心有愧疚,母后相信,子璃願意爲了你皇兄而做任何犧牲,除非你攔着不讓。”
笑語做誠惶誠恐狀,小心翼翼的說:“兒臣豈敢?兒臣以夫君爲天。”
田皇后已經氣得臉色有些紅漲,站起身,在笑語身邊走了幾步,索性撕破臉皮說:“母后直說了吧!太子的幾個姬妾,都是太子妃親自爲他挑選的,你,也跟你皇嫂學着些吧!若是子璃納了姬妾,生了孩子,你若喜歡,可以過繼到你身邊。你始終還是他的正妃。”
笑語也恨得咬牙,卻不得不堆着笑臉說:“母后,您的心意,兒臣代子璃領了,可是,子璃不會答應的,兒臣也不是太子妃,兒臣信守大婚前的承諾。”
田皇后扭頭透過窗櫺看看鳳儀宮的大門口站着的子璃,臉上像是結了寒冰,冷冷的問道:“你當真不同意?”
笑語點點頭:“兒臣原做一個守信的人,心給了誰,便要誰也一輩子以全心相對。母后若是想要說服子璃,兒臣恭候,可是,兒臣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丫丫個呸的,我尊你一聲婆婆,一向心存敬畏,也想要真心的孝敬您,可是,您竟然親自出馬來挖我牆角,我豈能坐以待斃,順從您的意思?等着吧!你挖兒媳婦我的牆角,我遲早有一天也得狠狠挖您的牆角。這回啊!我說是什麼也得勸師傅,見我皇帝公公一面,我氣死你!
田皇后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氣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努力平靜了良久,才緩緩開口說:“算了,這事也不是着急就成的,我自會和子璃去說,先放在一邊吧!我們來說說今天的事……”
聽到這話,笑語心裡“咯噔”一聲。懲罰就要來了嗎?
“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宮內院,公然和自己的小叔子拉拉扯扯、不成體統。哪裡還有一個皇家女眷應該有的儀態?子璃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雖然你說的理由一大堆,可是,那也是因爲你太善妒。依着宮規,今兒母后要給您一點教訓。可是,母后喜歡你、疼愛你,自然也不會特別爲難你……”
田皇后頓了頓,想要給笑語一個求饒的機會,然後好接着談自己的條件,可是,笑語卻偏偏不迴應。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倔強!鐵了心不肯退讓。
“笑語,你若是肯勸服子璃,母后可以當做今天事情從未發生過。”田皇后後退一步,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母后恕罪,兒臣不能。”笑語斷然拒絕。
“笑語!”田皇后更加氣惱了:“你可知道,按照宮規,母后甚至都可以賜死你!母后可是親眼看到你和子霖糾纏不休的。”
“母后,那是一個誤會,子璃和葉統領也親眼看到了,他們應該可以爲兒臣作證。”笑語心裡有些發抖,卻卻又強行鎮定下來。
“笑語,你太讓母后失望了!你可知道,母后這麼做,也是爲了子璃好?”田皇后跌坐在椅子中。
“謝母后,兒臣還是不能!”笑語有些犯堵,直截了當的拒絕道。
“好!”田皇后狠狠咬牙,對着門外大聲喚道:“田嬤嬤,取戒尺來!”
田嬤嬤應聲推門而入,看到跪在地上的笑語,又看看盛怒的田皇后,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田皇后冷冷掃視過去,田嬤嬤忙低着頭取來了戒尺。
“伸出手來!違背宮規、行爲不檢,理當重罰,念在你情有可原,每隻手重重的打三十下。”田皇后冷漠的擡頭望向田嬤嬤,決然開口。
“娘娘!”田嬤嬤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其實很喜歡笑語,也常常在田皇后心情好的時候,給她講一些笑語和子璃在王府裡的趣事。皇后明明不討厭笑語的啊!三十下,還不得把她的小手打成饅頭。
“你若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功,母后可以讓你用來抵過。”田皇后終究是不死心。陸子霖的大婚沒有幾天了,若是不能趕快給子璃納妾,生米煮成熟飯。那麼,陸子霖就有可能會生在他們前頭了。
“多謝母后,兒臣無功,願意受罰!”她的小臉有些蒼白,明明很害怕,卻還是堅持着。
事情的結果,便是田皇后惱羞成怒,一聲令下,田嬤嬤不得不將戒尺對準了笑語的手心。
“一、二、三…..七、八……”田嬤嬤一邊咬着牙,高高揚起輕輕落下,一邊數着數。
“田嬤嬤,你沒有吃飯啊?該怎麼打怎麼打,難道,你希望你也挨一次嗎?”田皇后有些惱怒的開口呵斥道。
田嬤嬤無奈,只好稍微加重了力度,笑語痛的的手直哆嗦,可是,她心裡是不後悔的。
我纔不要和人爭風吃醋呢!爲了以後少更多的紛擾,我願意承受這樣的處罰。可惜,子璃在鳳儀宮外面,他看不到聽不到,不然,一定會來救我!不行,不能讓他來,三番兩次的護住我,皇后婆婆會更加惱怒的。
最後幾下打下去的時候,笑語的手已經變得通紅了,身體也因爲疼痛,而微微搖晃着。田嬤嬤有些不忍,忍不住又放輕了力度,田皇后瞥了一眼,倒是也沒有再點破。
唉,她只是想要逼迫她去勸服子璃,最起碼自己先接受了,誰知道,小丫頭竟然這麼倔強,這麼堅持!
戒尺打在通紅的手上,剛剛接觸到,笑語便一個激靈。實在太痛了啊!
自始至終,她都緊咬着牙關,不哼一聲。田皇后原本以爲她會叫出聲,將子璃引過來,所以事先將子璃支到了外面,誰知道,小丫頭這麼強硬,就生生的被打了那麼多下。瞧瞧,手都腫了,估計拿筷子都是一個問題。
“好了!”田皇后泄了氣,不耐煩的揮揮手:“都出去,本宮要靜一靜!”
田嬤嬤趕緊住了手,將笑語攙了起來,扶到外面去。
“田嬤嬤,勞煩您不要聲張。”笑語趁機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
田嬤嬤明瞭的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她扶出了正殿,又來到鳳儀宮外。
“笑語,你沒事吧?”子璃忙迎了上來,想要握住她的手。她藏在廣袖中的手不動聲色的躲開了,做出環上他的腰的姿勢,小聲說:“我沒事了,咱回家吧!”
子璃點點頭,想要向田皇后拜別,田嬤嬤阻止了他,說是皇后娘娘還在氣頭上,要他們先回去,改日再來。子璃和笑語、葉悠揚便先告辭了。一起走了一段路,說了幾句話,葉悠揚便離去了,子璃和笑語也馬上回了王府。
一直回到家,笑語纔將自己紅腫的雙手伸給子璃看,子璃的臉色都變了,忙追問怎麼回事,笑語將實情告訴了子璃。子璃又氣又痛,忙喚人取了藥膏,親自給她洗淨雙手,小心翼翼的塗抹上。藥膏涼涼的,舒緩了不少掌心的脹痛和灼熱,笑語咧開嘴笑了,戲謔的說:“陸子璃,若是腫了一雙手把你的清白給保住了,我覺得挺值的,呵呵!”
子璃的眼眶都紅了,將她擁在懷中,輕輕吻着她的發頂,又憐又痛的囑咐道:“傻丫頭,下一次不要這樣了。告訴母后,你同意,然後她自然也會跟我說,我來回應她,我是她的親骨肉,她能將我怎麼樣呢?”
笑語笑了,搖搖頭說:“子璃,你說過,我們要共同進退。無論什麼風雨,我都不要你一個人去承受。”
子璃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將她擁的更緊了一些,小聲說:“這一次,完全是你自己在面對,下一次,要叫上我,我們一起,好不好?”
笑語依偎在他懷中,重重的點點頭:“嗯,好!”
陸子霖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桌上的茶盞被震的搖晃了幾下,險些溢出茶水來,杯子蓋叮噹的響聲,讓羅貴妃的心,也跟着顫動了一下。
兒子果然在聽到那個那個丫頭被處罰的消息後就不再鎮定了。如果放在往日,她一定會狠狠呵斥,可是如今,她也從這些危機裡發現了生機。最起碼,這樣的刺激,是給兒子上一課的最佳時機。
“子霖,不是母妃不爲你着想,也不是母妃不理解你。可是,你看看,你的身份和執着,給她帶來了什麼?不過是更多的傷害和煩惱!你若是真的爲她好,便離她遠遠的。你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拿什麼去保護你在乎的人?那什麼去奪回你錯過的緣分?”羅貴妃一改往日的狠厲,耐着性子,溫和的勸說道。
子霖不語,他心裡其實明白,母妃又想要藉機說一些激勵的話,所爲的目的,不過是激起他對權力的渴望,爲追尋那把椅子,而努力!曾經,他不屑,他只想要快快樂樂的生活就好!可是,如今,母妃的話,依然很刺耳,卻不那麼讓他覺得難以接受了。
是啊!沒有權力,他用什麼來保護她?沒有權力,他用什麼來奪回她?奪回?六哥一向待他最好,他,竟然要奪走他心愛的王妃嗎?
搖搖頭,他有些驚悚於自己卑鄙的想法。
羅貴妃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嘆了一口氣說:“母妃其實挺喜歡她的,她很美麗,也很可愛。只是,她的身份是那個女人的兒媳,母妃受了她這麼多年的氣,看到小丫頭,就像是看到了她,難免就有些情緒失控。若是不是她嫁給了子璃,母妃倒是真的希望她能成爲母妃的媳婦呢!只可惜,緣分本該是你的,卻被陸子璃搶走了!”
子霖還是不語,端起茶杯大口喝茶。
“母妃聽說她受了罰,心裡也很難過。那麼柔弱的一個小丫頭,田舒妤怎麼就那麼狠的心,捨得下那麼重的手?如果,當初能早知道你喜歡的這個女子便是雲尚書的獨女,母妃又怎麼會不答應呢?人生的際遇啊!總是這麼讓人唏噓。”羅貴妃輕輕嘆息道。
子霖仍舊不語,羅貴妃又勸道:“子霖,如果你真得想要得到她,母妃不攔你,但是,你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否則,不但救不了她,還會害死她的,你明白嗎?”
子霖慢慢擡頭,迎向羅貴妃的眼睛,許久,緩緩開口問道:“母妃到底想要兒臣做什麼?”
羅貴妃美目微眯,認真的說:“下個月,高高興興的迎娶護國大將軍程天宇的嫡女程寶琳!”
子霖沉默了良久,長長呼了一口氣,緊緊閉上了雙目,低低的回答:“好!”
羅貴妃鬆了一口氣,脣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可是她費盡了心機才爲他爭取到的婚事,他還不情願。他可知道,這個程天宇手中掌握着的,可是東平最大的兵權,又是陸青雲最信任的人之一,娶了他的女兒,就等於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要不是程小姐看上了子霖,人家還不一定樂意呢!她可聽說,程天宇最初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做太子妃的,可惜和太子年齡差距大了一些,沒有得償所願。
“皇上,請用茶!”玉羅將一杯新沏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陸青雲的手邊,恭恭敬敬的退到一側。
陸青雲端起茶盞,沒有喝,又心事重重的放下了。
“玉羅,你說,朕怎麼樣,才能讓小丫頭在陪同子璃離開東平之前,說出絲雨的下落?”陸青雲將目光投向玉羅,溫聲開口問道。
“奴婢愚鈍,不敢妄言。”玉羅忙低頭回稟道。
“玉羅,你何時也這麼虛情假意的了?說吧,說錯了,朕也恕你無罪!”陸青雲的聲音,沒有了平日裡的威嚴,彷彿在和最好的朋友聊着天。
“回皇上,奴婢覺得,若是六王妃那麼輕易就告訴了您小姐的消息,那恐怕小姐早就死過幾百回了。因爲,她能輕易告訴您,就能輕易告訴別人。所以,您不要怪罪六王妃,她這麼做,其實是對的。”玉羅柔柔開口。
陸青雲點點頭:“朕知道。可是,她是唯一能夠讓朕得知絲雨下落的人,朕不問她,又能去問誰?”
玉羅猶豫了一下,咬咬脣,低聲提醒道:“皇上,說不如做,做了卻不一定說。六王妃和小姐定然有淵源,可是,她也是擔心害了小姐,纔有意隱瞞,她可能並不知道您和小姐之間的恩怨糾葛。但是……若是小姐現身被您發現了,你覺得,她還會一如既往的淡定嗎?”
陸青雲猶豫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他一拍頭,笑着說:“玉羅果然聰明!朕明白了。”
玉羅笑着說:“奴婢可什麼也沒有說。還望皇上要善待六王妃,這恐怕也是小姐的意思。”
陸青雲點點頭:“朕明白!朕不會爲難她的。”
當晚,陸青雲換了便裝,帶了暗衛,要子璃陪同,一起微服出巡。
夜市燈如晝,流光溢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子璃一邊陪着陸青雲向前慢慢前行,一邊納悶的問:“父皇如何想起微服出巡了?”
陸青雲笑着說:“父皇在宮裡憋的太久了,怎麼可能不悶呢?想當初,你可是常常陪朕出來。怎麼,有了你的小王妃,便連親爹也不要了?”
子璃忙賠笑着說:“兒臣不敢,父皇言重了,兒臣只是擔心父皇的安危。”
陸青雲倒也不多說什麼,一路走一路看,心情似乎不錯。
兩人慢慢走着,自然也免不了和人聊幾句,問問今年的稅賦和收成,再問問天子腳下可有違抗法紀的事情發生。說過來說過去,無非就是一個民生和朝政。
陸青雲從一個餛飩攤子前站起身,和老闆道了別,就要向路上繼續走,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對着遠處大聲喚道:“絲雨!絲雨……”
子璃一驚,忙站起身,順着陸青雲的目光望過去,赫然看到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正背對着他們快速飛檐走壁的離去。
“絲雨,竟然是絲雨……”陸青雲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子璃忙提了劍就要衝過去,陸青雲的手卻緊緊拉住了他,囑咐道:“千萬記住,萬萬不可傷她性命!一定不要!”
子璃點點頭,大步追了過去。對方果然是高手,一開始還和子璃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漸漸的,她左拐右拐,幾乎讓子璃都找不到自己來時的方向了,最終還是輕易就把他甩掉了。
子璃恨得咬牙,不得不空手而回,而陸青雲似乎心情很好,不但沒有怪罪他,反而有些激動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見到背影也算是有所收穫,好過二十多年沒有一絲消息。”
說完,轉身向自己的小太監吩咐道:“傳朕口諭,全城戒嚴,嚴密搜索此人!朕就不信了,看她能不能逃出朕的手心!”
子璃大吃一驚,突然想到,父皇所看到的,一定是笑語的師傅凌絲雨的背影。他得趕快回去告訴小王妃這個讓他震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