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個個太狂野
幸虧見到的銀翰不是光頭敲木魚的樣子,不然秦清真的會暈過去。
銀翰坐在一棵結滿了桃子的桃樹下,面前一張案几,聚精會神的抄寫着經書,夕陽的餘光灑落在他身上,在周圍暈起了淡淡的光圈,將那高貴優雅的深刻容顏,渡上層溫柔的顏色。
不知道爲什麼,秦清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酸澀,她怔怔的望着那光輝中沉寂的身影,突然想起了幽眇宮中,他那生動的笑,有血有肉,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如行屍走肉一般。她一直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卻因爲自己的自私,自己的不確定讓他徘徊在痛苦的邊緣。
她的心中不是沒有銀翰,只是他淡然的性子總會讓她忽略他,以爲他會一直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後,卻不知道,有一天轉身的時候,他已經遠去。
緩步走到他的面前,雙腳踩着落葉,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銀翰注意到了,擡眸,在望見她的片刻,從容的神情有些微的波動,他看着她,似乎是在竭力壓抑着,那雙淡紫雙瞳裡微微的興起波瀾,又迅速的隕落與無形。
“施主,這裡是後殿,施主如果想要燒香拜佛,請去前殿!”他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在胸前微微的福身,然後高貴優雅的轉身。
在那一瞬間,秦清突然有了一種蹂躪那份神聖,高貴的衝動,神聖代表着寂寞,高貴代表着距離,她寧可要那個幽眇宮中墮落凡塵的銀翰!秦清鼓起勇氣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秦清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他擡起眸子,直直的注視着秦清,秦清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淡紫的瞳仁中她那張美麗的臉。
“施主還有什麼事情嗎?”他沉下眼簾,低低的開口。
秦清低聲道,“跟我回去吧!”
銀翰擡眸,“理由?”
理由?秦清眨眨眼,“現在銀朝與非夢大戰在即,需要你!”
銀翰向前一步,“了無本就是一個閒散王爺,銀朝有那麼多的皇子,少我一個,多我一個,不能改變什麼!”
秦清一愣,“銀煌受了傷,銀爍落涯死了,銀樂失蹤,你也知道銀燁的脾氣,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秦清說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子,銀翰在朝中受盡冷落,現在各個皇子出事了,纔想起他,她如果是他,更會賭氣不回去!
只是銀翰是清高的,是神聖的,越是被人忽視,越是被人冷落,卻獨獨能守候二十年,這本並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他沒有絲毫生氣的表現,照舊淡然的垂着眼,還是一貫的冷清姿態,“施主請回吧,了無已經出家,凡塵俗世與了無無關!”
“這個時候正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說不定從此之後你父皇就重視你了!”秦清不死心,繼續蠱惑她。
銀翰淡淡的擡起眼,凝望秦清的眸光有些嘲諷,“你明明知道我並不在乎這些!”
“是,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你想過沒有,你不是最愛美,最高貴的麼,你穿了這僧袍,難看死了,等再剃了頭,哇,以後你不要說認識我哦,真的醜斃了!”秦清扯扯他的髮絲。
果然,銀翰的脣角微微的抽搐,完美高貴的臉有了一絲裂痕,可是他照舊低垂着頭,淡淡然,還是不爲所動。
“你才二十幾歲哦,大好的青春,就永遠的埋沒在這青衣之下嗎?”秦清拉起他的衣袖,嘖嘖出聲。
“什麼都不用說了,了無知道施主的來意,只是了無已經身入空門,施主還是回去吧!”銀翰轉身,擡腿就要邁步。
“翰,你……”秦清有好多話積聚在胸口,卻不知道如何的表達,她身邊的男人太多,她不能給任何人承諾,也沒有資格給任何人承諾,她只能跟着感覺走,那就是猛地掂高腳尖吻向他。
那淡淡的檀香味縈繞在她鼻間,秦清閉上眼,感受着那脣貼在他冰冷脣上的觸感。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他推開她,那雙平淡如水的眸子早已經掀起滔天巨浪,秦清得意的笑,她就知道,他淡然的姿態下,有着一顆火熱的靈魂,過去的二十幾年,他一個人高高在上,清冷夠了,也想墮落凡間,那麼她就做他墮落的指路人吧,雖然她自私,不知道能給他什麼,能帶來什麼,只是現在這一刻,她知道她是動心的,而他是渴望她的,這世間的情,還不是拋不開動心與渴望這兩種感覺?
“請施主自重!”他還在做最後的掙扎,那漲紅的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將所有的震撼壓在心間。
秦清再向前,卻被一柄紙扇擋住了去路,擡眸,就見一絳紫色衣衫的男子靜靜站在她的面前,斜睨着她。男子身段欣長,挺拔飄逸,五官精緻,美麗絕倫,似乎無法用任何詞彙形容,銀色長髮如瀑布般飛逸而出,看似親和的神情卻透着令人生畏的冷漠和疏離。他微微的眯眼,那雙迷人的褐色瞳眸,泛着冰冷的寒氣。
“非禮出家人?這位姑娘可是我見過的最大膽的女子了!想不到非夢只是短短的一個月女帝登基,這民風竟然開放到此,不知道是種悲哀還是……”那男子冷冷的笑着,將扇子啪的一聲一收,削薄的脣角冷冷的抿起,帶着譏諷的笑意。
秦清冷冷的瞪着他,“關你什麼事情?”
“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我們公子是什麼人!”他的身後,跟着兩名灰衣小廝,狐假虎威的上前訓斥着秦清。
“哎,不要聲張!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只是看不慣你的行徑而已!”那男子喝退小廝,高高的昂起頭,話語之間帶着一抹天生的優越感。
“這位施主,這裡是佛門淨地,不得喧譁,施主還是請到前殿吧!”銀翰微微的彎身向那男子道。
“哎,你個不知道好歹的,我們公子可是在幫你,你竟然……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讓這個女人非禮的對不對?”那個小廝大聲的叫起來。
銀翰一愣,微微的皺皺眉頭,那天生的威嚴感讓那小廝一怔,不敢造次了。
那男子微微的眯眯眼,“看來我們是多管閒事了,小五,小六,我們走吧!”說完,那男子復又打開扇子,邁着瀟灑的步子,大步遠去。
“哎,公子,就這麼便宜那個女子?”不遠處傳來那小廝不甘的聲音。
“這是非夢,不是燕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男子壓低聲音道。
經過那男子一鬧,方纔秦清好不容易製造的氣氛蕩然無存,銀翰又重新恢復了那淡然清高的模樣。“施主還是回去吧,了無還有晚課要做,就不奉陪了!”說完,轉身離開了。
秦清想要去追,但是剛纔那小廝的大喊大叫早已經驚動了寺中的僧人,秦清知道平日裡這後殿女人是不能進來的,於是只得飛身上屋頂,暫時藏了起來,再等待時機。
在寺院的廂房中歇息了之後,趁着夜深人靜,秦清再次悄悄的摸進了寺院的後殿。
夜晚的寺廟,與白天的寺廟有着迥然的區別,少了檀香繚繞,少了鐘聲相伴,古老的寺院中,樹影重重,讓人感覺有些壓抑。
秦清趁着微弱的天光摸進了後殿的房間,因爲不知道銀翰的具體位置,於是一間一間的察看起來,正找着,就聽見前面不遠處傳來誦經聲,那聲音正是銀翰。
秦清一喜,身形翩若游龍,直接竄到房頂,確認安全之後,從後窗打開跳了進去。
那誦經聲戛然而止。
秦清站在窗邊巧笑盼兮,銀翰則雙眸微垂,彷彿睡着了一般,他的手邊擺放着兩隻茶碗,冒着嫋嫋的熱氣。
“你知道我來?”秦清毫不客氣的坐下,拿起其中一隻一昂而盡。
他不說話,只是眼睛盯着那經書。
秦清一把將他的經書奪了過來,“以前你是背律法,現在是背經書,銀翰,你不覺着你的生活很枯燥無味嗎?”
他淡淡的別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了無沒有施主瀟灑,自然生活不會那麼多姿多彩!”
秦清的臉瞬間紅了,這個銀翰是在暗指她的私生活混亂嗎?想想也是,先是秦風,然後是一夜情的翼,現在是銀燁,雖然與銀煌沒有什麼,但是也只是差臨門一腳而已,銀翰也是,兩人的身子不知道彼此看過多少次了,想想她在現代,只有一個男朋友還被人劈腿,沒有想到來到古代行情會這麼好,嘿嘿!
秦清乾笑着,湊上臉去,“你在吃醋嗎?”
銀翰身子一僵,迅速的擡起頭來,“了無已經是出家人,不會吃醋!”說完,又低下頭,誦經。
秦清奸詐的笑笑,從第一次見面,這個銀翰明明是摔跤倒地,卻裝模作樣的喊出那“父皇安康,王朝興盛”的那句話開始,秦清就知道,在銀翰着高貴清高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悶騷的心!
她轉身從梳妝檯上將那銅鏡搬了過來,沒有想到銀翰竟然迅速的轉頭,避開,“你幹什麼?”
“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啊!說實話,這身和尚袍真的不適合你哎,完全沒有了以前那般的飄逸瀟灑,如果被時機堂那些弟子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嘖嘖……”
銀翰沒說話,只是微微的別過頭,秦清偷看到他的脣角緊緊的抿起來,眸色之中難掩了悲傷。
小樣,還在裝!
秦清從身後抱住他,他的身子瞬間僵硬,“施……施主……”
“叫我秦清!你沒看出我的頭髮、眼睛都變了顏色嗎?”
銀翰垂下眼不看她,“那是施主的事情!”
秦清有些氣餒,這一聲施主就將兩個人的關係扯遠了,看來她不下點猛藥是不行了!
“啊!”秦清高呼一聲,將懷中的銀翰嚇了一跳,在擡眼看她,她早已經無限悲傷的轉身而去,撫着那牀柱低頭自憐,“我就知道你已經不在乎我了,連我身上中的毒也不管了!”
“什麼毒?”身後,銀翰的聲音有些緊張。
秦清咧着嘴偷笑,又故意的壓低嗓音,“玉霓裳的毒!上次我一個人返回宮去,本想去救秦風,卻沒有想到秦風沒有救到反而着了她的道,我的身上中了毒,所以就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一伸手,頭一昂,又做出無限悲傷的模樣,“我知道,你不再喜歡我了,我知道,我就知道!”
良久,身後無聲,秦清只能在維持着原造型的基礎上回眸,沒有想到銀翰竟然又低頭唸經,只是那聲音越來越急,額邊也滲出汗來。秦清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在天人交戰,回頭,決定將戲一直演下去。
手緊緊的攥住,修長的手臂收回,秦清做萬分後悔狀,“我知道辜負了你的情意……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好好的珍惜,等到失去後,我才後悔莫急!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身後響起串珠落在地上的聲音,噼裡啪啦,秦清回眸,就見銀翰眼中波光閃動,怔怔的望着秦清。秦清猛地回身,拉住他的手放在胸前,眼簾半閉做深情狀,“如果老天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會對那男孩說三個字:不要走,如果非要將這份感情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小樣,《大話西遊》的經典對白,連紫霞仙子都感動了,還感動不了你!?
果然,銀翰愣住了,癡癡的望着秦清那雙充滿感情的眼睛,久久都開不了口,說不了話。
在那瞬間,面對銀翰那麼癡情的那雙眼睛,秦清突然堅定了立場,或許她不能給予銀翰任何的承諾,但是她卻必須承認,她的心中是有他的,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銀翰要出家,就放下宮中的事情前來。
在來的路上,秦清還給自己找理由,是爲了銀朝,是爲了黎民百姓,但是當她看到銀翰一身青衣在樹下抄寫經書的模樣,心中充滿了愧疚與心痛。
這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銀翰還是那個在時機堂中受盡弟子尊重的國法課老師,他還會裝模作樣的踏着計算好的步子,梳着一絲不苟的頭髮,穿着一塵不染的鞋子,偶爾趁着弟子們不注意拿出鏡子來臭美一下子的二王爺銀翰,而不是這異國他鄉寺院古剎中的一個抄經僧人!
不管用什麼方法,她必須帶銀翰離開這兒,她的身邊已經有了秦風,翼,銀燁,銀煌,他如果能夠接受,那就追隨,如果不能接受,她也一定要將他送回故國,讓他恢復原先的生活。她絕對不允許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流落在外!
“我承認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見一個愛一個,可是我對你們都是真心的,我無法將自己分成幾份,卻可以將感情分成幾份,我不奢求你原諒我,只是請你不要因爲我,放棄自己的生活!”秦清輕輕的抱住他,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讓她心疼,“翰,跟我回去吧,跟在我身邊或者回時機堂,隨你選擇,就是不要待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雖好,清靜,但是沒有你熟悉的人,你有個頭疼腦悶的,也沒人給你端茶熬藥,還是跟我回去吧,我知道依你的清高,或許無法接受我身邊的男人,但是隻要你知道,我對你是有感情的就好,只是我的心太花,有了一個又一個,你們都對我很好,我不忍心拒絕。所以,別怪我!”這次不是演戲,是秦清的心裡話,她覺着自己說出來,就輕鬆了。
銀翰還是沒有說話,秦清鼓起勇氣看向他,這一看,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只覺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傷感隨着呼吸緩緩逸出,最終瀰漫在這片夜色下,扼殺住了她的呼吸。
顫巍巍的伸出手指,一把抓下他遮擋在眼睛上的手指,赫然看見那淡紫的眸子已經通紅,那薄薄的水霧凝集滑下在那凝脂一般冰白的肌膚上,泛起點點的碎裂璀璨,似乎承載了希望,卻又如此絕望。
“銀翰……”秦清輕聲的喚他。
他將她一把攬過來,緊緊的擁在了懷中,良久,秦清只聽見一句話,“秦清,你爲何這麼貪心……”
秦清閉眼上,是,是她貪心,自從來到這個朝代之後,她心中對那男女之事的界限就鬆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在現代,她對她的男友忠心耿耿,最後換來的還不是背叛與死亡?也或許她穿越之時,靈魂並不徹底,在這幅身體上,還殘留着花癡小五的思想,她不忍心傷害愛她的那些男人,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銀翰終於決定跟秦清回去。走到城裡的時候,一想到非楚楚曾經見過銀翰,秦清就苦惱,這個時候她又想起秦風,如果秦風在,他就可以用他的易容術幫她。
“面具,面具,有老虎的,獅子的,還有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應有盡有啊!”轎外一個老者的叫賣聲引起了秦清的興趣,撩開簾幔看着他攤位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模具,秦清突然有了主意。
按着記憶之中秦風曾經戴過的銀面具的樣子,秦清讓人打造了幾面銀面具,分別給銀燁,銀翰戴上,然後將他們安置在宮裡,帶着翼一人去了大殿。
據說燕國使者已經到了非夢。
一進大殿就見到嵐菊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秦清忍不住上去安慰了她幾句,她擺擺手,似乎有心無力的樣子,只是自己一個人喝着悶酒。
“妹妹,姐姐正傷心呢,你呀,莫怪!”非楚楚上前打着圓場。
秦清輕笑道,“姐姐說哪裡話,我能理解大姐的心情,只是說來也怪,這麼大個人竟然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我在城外城內找了幾遍,就是沒有找到!”
非楚楚也嘆道,“是啊,清心公子丟的蹊蹺啊,如果說綁架,這兩天了,也應該有消息啊,如果不是綁架,他們抓清心公子做什麼?”
嵐菊擡眸道,“讓兩位妹妹費心了,算了,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處理,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燕國使者的事情吧,現在銀朝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燕國又來搗亂,局勢堪憂啊!”
嵐菊這樣一說,非楚楚就將眸光轉向了秦清,“不知道妹妹說服四王爺沒有?這燕國的使者可是到了非夢了,時間來不及了!”
秦清只得答應晚上再去見銀煌,再說服他,卻沒有想到晚上還沒有到,她就收到了燕國使臣進宮的消息。
來的正好!
非楚楚在皇宮之中接見了燕國使節,卻沒有讓秦清參加,可見她還是防備着她。於是在第三天,秦清帶着翼,銀燁,銀翰,親自登門拜訪,一來可以探聽一下,秦風逃走之後會不會回到了燕國,二來則探聽一下燕國對調停這件事情的看法。
燕國使臣沒有住在驛站,而是住在了客棧。
房門打開,望着那獨坐在桌前小酌的男子,秦清一愣,竟然是他?那個在寺廟之中遇到的,一身紫衣的絕色男子!
“你就是斬?”那男子站起身來,似乎也對秦清的身份有些驚訝。
秦清雖然蒙着面,但是那紫發碧眸就是她的招牌,這個世界沒有染髮劑沒有美瞳,想僞裝,很困難。
既然被他見過容貌,秦清也就不再遮擋,將面紗去下,大家坦誠相見。
“你是燕國的使臣?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秦清客氣的問道。
“燕國丞相之子紫旬!”男子報上自己的名字。
“燕國大公主燕無敵的未來夫婿!”身後,通曉四國消息的銀翰低聲道。
“原來是大駙馬,幸會幸會!”秦清熱絡的笑道,燕無敵的未來丈夫?還真是有趣。
“可是本公子缺沒有感覺到有幸,想不到銀朝人民心中的英雄,竟然是位就連出家人都非禮的狂妄之女!”紫旬冷冷的笑笑,絲毫不給秦清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