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的父親將百草藥堂傳給他,同時也傳給了他關於百草藥堂與凌月之間世世代代無法分割的關係,責任。
可其實對於墨痕自身來說,他並不能完成認同這種所謂的責任……
僅僅只爲了一種祖輩觀念上的服從、忠順,就要捨棄自己的人生與自由,這種日子,其實他很想早一點結束,可偏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到這裡,墨痕不給凌月主說話的機會,緊接着就是又說道:“如果主大人認爲仙露如此品質,是我的失職,那我也無話可說,也許的確是我無法勝任百草藥堂。”
說完,他緊抿脣不再說話。
態度非常堅決。
凌月主一聽到這話就怒了:“墨痕,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撂挑子不幹嗎?”
“哼,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凌月主不信任在下!”墨痕冷冷說道。
“墨痕,你不要以爲我讓你做凌月的副主,就可以如此在這裡沒有大小的大呼小叫!別忘了你百草藥堂身負的責任就是爲凌月付出一切!”凌月主揚聲說道。
最後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墨痕。
他眯了眯眼,眸子裡瞬間有凌厲的光芒迸射而出。
明明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可他卻並不再開口反駁什麼,而是冷冷一笑,推着輪椅轉身離開!
身後,凌月主見他這樣,頓時氣得直哆嗦,喊了好幾聲也不見墨痕回頭,怒的她一把將手邊的茶杯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身邊,立即有人說道:“主大人,百草先生這是怎麼了?他怎麼能如此忤逆您呢?也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凌月主扭頭狠狠瞪了說話這人一眼,隨後就是氣息難平的說了一句:“他這是認爲我凌月離不開他了!真是自以爲是!看來,必須得給他一點苦頭吃,好讓他知道,沒有凌月的扶持,他什麼也不是!”
這麼說着,凌月主立即有了主意。
她看向身邊那人:“你過來,去辦一件事情!”
而後,就開始詳細交待起來要去做具體怎麼做。
墨痕一路神色平淡的走出來,路上遇到了谷裡的弟子與他打招呼,也是如平時那般溫和的笑着迴應,然而,他回到百草藥堂之後,就是漸漸地顯現出怒容。
凌月主所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根刺一般,直直的刺到了他的心裡最敏感也最在意的地方。
他不喜歡這種成爲別人附庸的感覺。
墨痕忽然想起來先前北歌滄所說的那一番言論,她說醫者選擇站隊可以做到兼濟天下,其實,她所說的也是自己心中的一種理想境界。
可是,似凌月這樣的存在,怎麼會去在乎天下究竟會如何,主只會在乎凌月在這天下的地位會怎麼樣。
在靈月谷,哪裡也去不了,唯一的安慰就是谷裡這麼多可愛的弟子。
看着他們活躍在靈月谷的每一個角落,是他留在這裡唯一的樂趣。
“墨痕大哥。”忽然,一道呼聲將墨痕從思緒中拉扯出來。
他回神一看,是北歌滄來了。
“令狐弟。”墨痕臉上不由自主的就是浮起發自肺腑的笑意,“你怎麼過來了。”
北歌滄走到墨痕跟前從從容容的坐下,而後纔是開口說道:“在這裡無聊,就想到來找墨痕大哥聊聊天。”
“谷裡待久了,確實會很無趣。”墨痕笑着說道。
聞言,北歌滄即是輕一挑眉:“那墨痕大哥在這裡不是都待了很久不曾出去過,難道不覺得無趣?”
這話讓墨痕無奈的一笑,他微微俯身端起跟前的一隻瓷杯,喝了一口香茶,纔是說道:“索然無味了,已經有些麻木。不過令狐弟剛剛從外面來,平時裡經常在外界走動,所以不似我這樣能坐得住。”
北歌滄聽墨痕這一番話,就是覺得有情況。
他今天說的這幾句話裡,幾乎都是在無意識的表達一種自己對外面世界的渴求。
想了想,北歌滄就再次試探着說道:“其實,我若醫治好墨痕大哥,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如今仙露一成,再要開花就是另外五十年的事情了,爲什麼墨痕大哥不讓我醫治好你,至少在短暫的一段時間裡出去看看風景,以後哪怕再回來也好。而且,說不定可以研究出一種方法,不需要讓墨痕大哥犧牲自己就能夠凝成仙露。”
她十分誠懇地建議,聽到墨痕耳中,卻有些心驚肉跳。
幾乎是立即覺得手中溫度適宜的被子忽然變得有些燙手了。
“令狐弟,你怎麼知道……”墨痕遲疑的詢問道。
他沒有說完就被北歌滄打斷。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你的雙腿是因爲仙露才變成這樣的嗎?”北歌滄看着他。
“是……”墨痕輕輕一點頭。
“不難猜測。”北歌滄說,“墨痕大哥先前不願意說這原因,凌風卻強調過你是爲了凌月才變成這樣,而接着,凌月主也說了是因爲你的存在才讓仙月花開花,將會出現五十年來第一滴仙露,這種種結合到一起,不正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的雙腿是因爲仙露才變成這樣的?雖然我不清楚究竟的具體是怎麼樣,但是想來,這之間必定是有着不可分割的關聯。”
她分析的頭頭是道,前因後果,可以說是一應俱全。
墨痕一時無法反駁。
北歌滄也不逼着他表態什麼的,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頗有耐心的喝茶。
許久之後,一陣清風吹來,墨痕才終於是開口道:“令狐弟,爲我醫治吧,但是,希望你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主大人。”
這話能從墨痕的口中說出,簡直是太難得了。
百草家世代忠於凌月,如今,終於出了墨痕這一根“反骨”了。
然而北歌滄卻覺得這“反”的好。
既然凌月根本不把墨痕當人看,只是帶着利用他的功利心,那麼墨痕自然也不比遵循什麼家族世代傳承的忠順!
“好,墨痕大哥,我會每天晚上過來,秘密爲你醫治的,現在,先讓我查看一下你雙腿的情況,好嗎?”北歌滄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