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飛歸來後,見到這位宮騫,連忙拱手下拜:“讓天使久等了,末將武飛,躬耕於野,未能迎欽差,實乃大過。”
宮騫則是見武飛隨身帶着印綬後,態度也很恭謹:“將軍忙於軍務,何來得罪。”
隨後就是正兒八經地宣佈旨意,也就是武撼巒早就在家書中給自己說過的那檔子事,戍帝要把自己招呼到神都。
在一系列禮儀完畢後,武飛奉上了這些年南疆部落土貢的名單,隨後雙方落座。
武飛從這位主使身上,看出了一種“久歷風霜”的歷練感;這種感覺和自己前世印象中的地質工作者相像,至於副使錢錚,嗯,顯然就是個湊數的,眼中帶着睥睨之色,欠缺社會教訓。
宮騫看着武飛,則是暗歎了一聲“好”,一表人才!
宮騫眼裡:武飛在進來時,掃視全場那一眼,目光宛如急電!這正是統帥大軍時纔有的銳目,但面對自己,又切換的相當從容;雖然眼下是非常客氣,但宮騫聯想到,浱州大戰,正是此人爲“先鋒”,奪取了通路,隨後兵鋒急轉,直推僞貫雍州,打了個僞貫一個措手不及、調度失序。故,更不敢小看這位看似年輕的將領。
…頻道對上…
雙方見面中,相互心存欽佩,縱然所處的立場相左,交談也非常愉快。
不一會擺下了宴席,宴席上,不同於大爻內地的飯食,是蒸好的芋配上蜂蜜,湖水中打撈的魚炭烤後,又油煎,端上了案臺。同時還有一盤盤清炒的時蔬。
武飛恭敬陪酒:“欽差請入座,這裡不比關內,條件簡陋了。城中雖然有豬羊,但是南疆這兒,冬至時才殺豬。故,眼下不能拿出來,只能用這魚蝦來充盤子。”
宮騫倒是不講究,夾起一片芋,就着杯中的竹瀝嚼品,咬了一口後,說到:“好,此物清甜。——來到南疆的他,不止一次吃芋。所以此時的“新鮮”狀態,是捧場的。
一旁錢錚對芋頭沒什麼興趣,儘管這玩意沾了蜜漿,但是五穀雜糧中俗食,吃多了,後門漏氣,他作爲修行之人,本就少食五穀。對這等糧食不感冒。然而他對烤魚倒是有那麼一番興趣。
宮騫:“南地好食芋,將軍與此地民同樂啊。”
武飛則是露出“尷尬”笑容,解釋道:“大人莫要嘲笑我,與米麪比起來,芋只能充飢。此物從田間收穫,水分太大,一斤米粟可以出五斤米粥。而此物蒸煮,炭烤重不變。故,遠途運輸人吃馬嚼時,遠不如米粟耐用。只因爲此物耐天侯,土人惰於農事,也能從土中獲此物,故爲了方便大軍在塞外就食,我軍推廣此物。”
宮騫聽到這點了點頭,他知曉武飛是在自辯爲何在塞外開田,且田畝沒有上報給朝廷。
這塞外的薯田,只能用於塞外征伐。
宮騫舉杯:“將軍領王師在此震懾宵小,是大功業。”
他舉起一旁酒杯一飲而盡後,被嗆到了,咳嗽了幾聲,看着酒杯中的酒。
自己完全不喝酒的武飛心裡壞笑,同時連忙解釋道:“這也是“薯糧”所釀,太烈;大人若是覺得不合口,不妨嘗幾口椰汁。”
武飛讓人換了杯子,宮騫擺了擺手說道:“不妨不妨,一方水土造化一方事物,細細品來,別有一番滋味。”
酒後三巡
宮騫:“將軍,想來您也已聽過了朝廷的旨意,陛下想召您入京。”——說到這,開始看武飛的反應。
武飛:“陛下所召,飛自然倍感天恩。恨不得即刻啓程。只是……”
宮騫似乎早有預料,示意武飛說下去。
武飛:“可否緩半年出發,今年農桑尚在進行,而下個月,我軍要例行向南宣威。“
宮騫:“自然是可以,不過,將軍此次向南,可否帶着老哥我一起長長見識?”
武飛略微意外,但隨後立場非常鮮明:“欽差願隨我大爻天軍,甚佳,傳天恩於諸夷。”
…新地盤需要官方備註…
33年8月底,隨着旱季到來,雍雞關方面,再一次兵馬出關了。這一次出關的目標在去年就定好了,是讓靈江部落學習“大爻八項禮法”的精神。
此次出關,武飛一共點了戰兵五千,分爲左中右三軍,其中,左右各兩千,中軍一千。相對於前年,出關的兵力是減少了三千。
因爲今年南疆要比去年更加安全,所以出於經濟性的考量,武飛削減了兵力規模。
而最爲削減的就是自己中軍,因爲在去年開始,自己的中軍就沒有遭遇過戰鬥了。武飛在營內的沙盤上,對左右兩軍的路線進行規劃。
儘管兵力降到了五千,這次戰鬥,武飛的指揮仍然是保持着一個犁庭掃穴的標準,
九月中旬,大軍花費了十天就沿着往年開闢的道路一路向南到達靈江。
沿途宮騫看到一個奇特的現象,那就是武飛每到一處,就有一部分南疆本地異族的部隊來到大營這靠攏,然後朝着武飛彙報軍務,武飛給予了命令後,然後就一路向南。
宮騫很想看一下這些爪人和角人部隊的情況,但是武飛行軍速度太快了,一路上應接不暇。
隨後抵達靈江後,宮騫看到一條大河,而大河兩側一排石象正在鎮守一座橋樑,全軍抵達了南疆後,他發現了靈江南邊的堡壘體系,以及早已經待命的三千本地僕從軍部隊
此次出兵就如同打獵一樣,左右兩路,在中軍的命令下,沿着去年已經修好的道路掃過去,一路上掃平叢林中那些,處於萌芽狀態的“小部落”。
這些“小部落”是十幾二十個年輕漢子組成的小團隊。但是這次武飛不是來捕奴,而是藉着大爻欽差在,來強化一些概念。
前文說過的這些小部落,類似於草原上獅羣,獅羣的雄獅會把長大的小獅子趕出獅羣,讓他們獨立,這些亞成年的獅子會在外流浪,有朝一日後會選擇一個獅羣,趕走老獅子,重新建立新的獅羣。
但是今年以來,宣衝通過研究發現,不斷抓這種小團體,在某種程度上是給南疆捕奴集團和部落頑固派們打工,而不利於穩定自己推行的土司制度。
南疆在較爲穩定的情況下,大部落會出現人口爆炸,但是生產資料是有限的,故部落首領也會採取指定繼承製。
只是大部落們在某種力量干涉下,選擇將財產留給了小兒子。
而那些歲數較大的兒子呢,如果願意在部落中身份降級,老老實實的給小兒子當做僕從,是可以留下來的。
但是,大多數大兒子是不老實的,或是被趕出部落,或是在小兒子的母族勢力逼迫下,主動離開部落。
於是乎,男子帶着部落中數十人,就形成了眼下叢林中“雛形部落”。
而這些“雛形部落”的存在,就是過去大爻南部邊患不斷的起源。即,大爻南邊軍是打掉了造反的大部落,其女人和山林等遺留的生產資料,依舊會有人來繼承。經過幾十年生養,會再度恢復元氣。而恢復元氣的部落,會比原先的老部落更加有侵略性。所以這次武飛到南疆出兵的目的就是:“你們怎麼還能停留在母系社會呢?這樣不符合我大爻的禮法,統統給我恢復到嫡長子繼承製的體系內!”
…所有價值觀推行,背後都是現實考量秩序利益…
叢林中,部落青年郝慶震撼地看着,渾身鎧甲的北人大軍,驅使着狼狗搜山。
這一百人的隊伍,基本上刀槍不入。而他在這羣北人大軍中看到了自己在部落中仇人的奴僕。
二十分鐘後,他被逮住了,見到了大爻將軍,也看到了宮騫。當着大爻天使的的面,武飛挨個挨個詢問。
郝慶很快就被提溜出來,看着這個威壓自己的大爻將軍。曾幾何時他和其他部落兄弟們一起喝酒,討論有朝一日要聚集起來南疆弟兄做大事!讓大爻那個朱雀將軍把部隊撤回靈江北岸!但現在在看到武飛後,則是立刻瑟瑟發抖。
武飛:“你是硌牙部落的長子,你老爹死後你就被趕出來了?“
郝慶結結巴巴講述:“家中給了他一把柴刀,一張標註山中可居住山洞的地圖,讓他出門獨自創業偉大”的故事。
武飛:“我大爻遵循長子繼承製,你效忠大爻嗎?”
郝慶愣了愣,當即給武飛叩首:“我就是大爻的狗。”隨着他低頭,其腦門後面一直到脖頸的鋼鬃從剛開始的炸毛狀態變成了順毛狀態。
武飛點了點頭:“打扮一下,給他戴上冠(成年冠禮的標配),把祖宗神位刻出來,我帶你回去繼承去。”
武飛隨後對宮騫請示,宮騫表示武飛所作所爲合乎禮法。
…宣衝:南蠻們需要孔孟之道…
武飛在上手南疆治理後,是深入研究了封建時代的“部落”形態。
在系統那兒,直接獲取了歷史資料研究。重點研究了“金”和“清”對草原政策的不同。
其實按照現代某些政治學來看,“金”在草原上平衡術玩的非常好。扶弱伐強的策略,讓草原長期分裂長期戰亂。
但是金人忽略了草原上最爲基本的“幼子繼承製度”的情況,這讓草原大量成年青壯年在出生下來就處於“無產”化,且在惡劣條件下開始接受戰爭教育。隨後開始抱團內卷決出勝負,在最強領導者下開始“waaaaaagh。
可以說那個讓歐亞顫抖的草原帝國其實並不是歷史必然,是“金”不瞭解草原文化後,瞎搞後硬生生催出來的。
那年頭計算遊牧部落的實力,假定部落號召力是不準確的,因爲“幼子繼承製度”讓部落的頭領如果年老了且戰功不足,其自身在部落的威望,是不能代表草原上青壯年男子號召力。
哪怕現代社會都一樣,絕對不能讓一羣男的聚集在一起搭夥過日子,因爲搭夥到最後就是聚在一起“掠不強而奉有餘”了。除非把男的全部精神上閹割了,
清:對對,我就把黃教傳過去,然後就沒有威脅了。
當然對於漢文化來說:這手段太烏七八糟了,和草原鬥千年都不敢想這一招。因爲精神閹割不僅僅去掉了鬥爭性格,還剪掉了勞動生產積極性。
現在整個南疆都是武飛地盤,武飛是鼓勵南疆土司化定居種田的,保障種田者的利益。
遵循孔孟之道的武飛:決不能容忍各個部落宅鬥者們爲了扶持幼子,把不穩定朝外推!
武飛招來隨行的大爻儒生們如同衛道士一樣喊道:“長子必須回家繼承家業,別特麼的在外面鬼混,領着一大堆小弟聚在一起,成何體統!誰敢違背大爻體制!得出重拳。”
儒生們在表示這很正確的時候,願意爲武飛在這執行正確的裁決,於是乎靈江四個堡壘出現了裁決庭。
於是乎,今年靈江以南的孤獅們,突然遇到青天,
衆多原本在叢林山洞中打地鋪創業的“浪子們”在聽聞了郝慶這個榜樣後。突然覺得野外求生的“艱苦創業”生活不香了。
這些在外漂泊的漢子們紛紛冒出來跑到王師大軍前跪下,紛紛表示家族中出現廢長立幼的不法之舉,願意帶着大軍回去撥亂反正。當然——武飛由於自身軍事勢力原因,只是確定了郝慶等三個部落的情況
隨着僕從軍調動,三個部落被迫接納回了子弟,且由於一個爪人部落中扶持幼子的舅系勢力實在是太過分,把那些浪子們的孃親逮住了,試圖用“火刑”逼迫浪子在外自我了斷。
如此有悖於人倫的慘劇,武飛當然不會坐視不理,故在武家軍暴力軍團抵達後,這個部落中,反倒是舅系們被裝上了奴籠中運回了北方。作爲奴營區域補充。這些木頭籠子都是那些外面漂泊的南疆漢子們打造,這籠子修的結實的很。
如此震撼,讓靈江南部的各個部落首領們或多或少地過來請求冊封,確定自己是嫡系。
9月9日,在雲切谷這個給南疆百族們留下足夠多恐怖記憶的地方,武飛乘坐孔雀抵達後,見到了這些部落頭目,表示既往不咎,但以後傳承都必須遵循大爻宗法制度。——嫡長子實在是荒淫無度,嚴重觸犯禮法,也得是大爻冊封的鎮南將軍進行查驗後才能確定。
即,大爻的南方鎮守是掌握最高解釋權,嫡長有沒有作孽到需要“廢立”的程度,鬧到需要裁決情況,得大爻人說的算。
新的碑文上,嫡長繼承文字,以武飛血滴入酒爲墨汁寫在上面。隨着碑文被熔出了凹陷痕跡,山巒也隨之散發出一股寧和氣息,彷彿是歌頌武飛樹碑後的功德無量。關於這一幕,大爻欽差宮騫默然不語,他隱隱感覺自己被武飛利用了。
武飛心裡的算盤:“現在我的名分還不夠高,但欽差在這,合法性就是最高的了!我這是替天子行道。”
在這個“千字言”的人倫碑樹立的大典上,郝慶跪在地上,頭磕的最爲虔誠。要知道,他先前就和童話中白雪公主一樣,被後媽追殺。現在他胸口獸皮上,依舊插着自己出逃時遭遇族內獵人對自己射出的見血封喉毒針。一切仇恨,預備從長計議。
武飛又一次給南疆帶來了春風。但是春風並不會常駐。上千年舊的習慣舊的勢力怎麼可能輕易顛覆。當然,接下來南疆這些部落的政治鬥爭也將加速起來,
接下來那些尚未把家中長子趕出去的部落內,一些母系勢力會把有威脅的子嗣往死裡整。不想死的子嗣也會出逃。
武飛嘻哈:周朝禮法體系下,諸侯國公子們出逃是常有的事情,出國搬救兵反艹回來,也屢見不鮮
南疆中武小雀的春風吹過後,各大部落只要是逃出去的嫡長們,現在都鐵定會站在大爻這邊,找大爻來主持公道。
這樣一來,宅鬥產生外溢出的社會矛盾,不再是禍亂南疆卷出一個頭頭後,再由武家軍來承擔了,武飛這一手,把這矛盾反灌回去了,
旁白:也就是某新羅半島李朝內部的宅鬥情況,那兒宅鬥到了現代還都光榮繼承,多部豪門電視劇都有激烈恩怨。
武飛知道這次出兵,已經從傳統的禦敵於國門之外,進入了深刻干涉南疆各個部落的內政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