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天曆33年對於大爻來說不咋地,但對南疆來說,是一個好時代。
靈江以北主幹道上已經太平。在兵家打出來的秩序下,北邊各個部族們在將軍府冊封的土司頭人帶領下,紛紛開始對接大爻的地域文化,生產性鐵器進入後,這些個部落開始進行農業生產。
原先的採集業現在初步進入種植業,山嶺中資源是充沛的,所以眼下進入“大治”的階段。
就在武飛再一次屯兵靈江以南時,新的工坊發明創造也開始出現,
雍雞關上,公輸望坐在一個大型木牛流馬體系上,正瞭望遠方山巒。他轉動一個方向盤樣的東西,串聯的玉石並聯體開始輸出能量,強勁動力驅動大鐵輪和機關足開始聯動。
這個列車是由二十個木牛流馬串在一起。車框結構還是木質卯榫組合,但是其關鍵傳動結構都是已經不計成本地變成了精鋼部件。
目前武家軍已經在南方靈江的幹流上發現了鐵砂帶,一旦確定鐵砂儲量後,就會在靈江四郡規劃冶鐵業,屆時武飛是要列車包鋼,而內部靈木材料只用於“能量”傳導結構。
現如今,這串在一起的木牛流馬列車如果遠遠地看,就是一列翻山越嶺的毛毛蟲!只不過不冒煙,也沒有鐵軌,底盤的鐵輪第一次開始翻越山路,時不時的要用石子鋪設在路面上,但饒是如此,也是一個非常大的創舉。
這一共二十八個車廂的列車,全程靠玉石動力,以及從周圍山脈中擺設的聚行陣來借力!
“聚行陣”這玩意是什麼?首先得看一看這個木牛流馬列車的行軍路徑,從雍雞關出發,然後一路向南,整體的地形結構是沿着山脈由高向低。
其百分之六十的路都是由高向低,即根本不用外來動力,都是下坡。而剩餘百分之四十的路程,是需要翻越山頭。
聚行陣就是山體上的蓄能裝置,解決那百分之四十的上坡路程。
整體盤點這些上坡路程,跨越山頭後,其山頭計算位勢差也是從高到低。
即a點海拔五百米高,上升到海拔八百米,最後又下降到了四百五十米。這中間雖然翻了一個山頭,但是仍然具備五十米的落差。
南疆的風水工程師們,爲了讓列車翻越山頭的過程更容易,所以擺下了“聚行陣”,該陣法其實脫胎於旁門,即南疆有一個法子叫做趕屍,爲了讓屍體自走,在一些崎嶇地方部署了碑文,且埋了一些石頭,確保屍體能被牽引。
只不過公輸望這個聚行陣,規模更加龐大;每個山頭上埋設了幾乎消耗量爲王侯陵級別的玉石。武飛在南疆交通上的消耗不可謂不大。
這一長條列車就如同水流一樣,沿着山體一條凹陷地方自動遊動過來了。
列車就這麼向南蜿蜒行走了八百里的路程,抵達到靈江上游的中轉點,將三千石的貨物卸下來後,則開始裝貨,在裝完貨後,則是張開風帆進入更西邊的山谷始發站中,在特殊山谷風作用下蓄積能量爬到高點後,沿着另一條道路回去。
列車開通,讓墾拓出現了質的變化。
33年年中,靈江四個堡壘駐紮的守軍原本是自食其力,在營寨中,睡着草墊,破衣服縫縫補補,飯食是三分粟米六分野菜,其餘就是現撈的魚蝦。
而列車到來後,一下子補給水平從緊巴巴提升到小康;先前南疆什麼都缺,以至於一些大爻境內平平常常的生活操作,到了這都艱難無比。比如說醃菜。
現在在堡壘處,隨着大量陶罐和鹽運過來,讓軍團可以把多餘魚肉給醃製成魚塊。
靈江的駐紮點條件,已經與大爻內地有七分類似,不完全是邊塞了。
…視角來到靈江一條向南支流中,武飛工作範圍繼續向南延伸…
武飛站在高地上臨時搭建的樓閣裡,和宮騫用水晶鏡片打磨的長筒望遠鏡觀摩,這向南前進一處新的陣地。
之所以選擇這裡,因爲武飛的勘探隊在這發現了質量非常高的鐵砂石。
江邊上正在展開浮橋,那一艘艘船舶正定在江中,落下鐵錨然後用鐵索連環,勞工們正在在船上鋪設甲板,即三日後兩千大軍進入靈江南部。協同行軍的有嚮導和僕從軍四千人。
這些浮橋材料是事先囤積在江邊的,只能在眼下沒有雨水洪峰時才能展開。並且只有此時此刻,人力充足時才能部署,這個屯堡在先前是靠着擺船渡江的。
宮騫:隨將軍一路南來,方知將軍恩威已經深入南疆每一處鳥羽。——大爻本土典故,鳥類的羽毛是很難打溼的,當鳥的羽毛都潮溼時,意味着雨露已經浸潤很長時間了。
武飛:欽差謬讚了,全賴陛下恩德,將士用力!南疆諸部反覆無常,只有持續不斷教化才能長治久安。
宮騫在這一路上,見到的是江南諸部對武飛的恭順,對武飛此時的話,認爲是謙虛。因爲現在的恭順,不代表此地部民就沒有反心。
宮騫心中默唸:“反心”,南疆百族有,武家呢?要說沒有藏一丁點“不臣”,那是不值得信的。
宮騫於是乎繼續:“哦,將軍如此這經年累月下,想必已經是讓此地蠻夷銘記恩威。”
武飛搖頭道:“欽差此言差矣,我這點小恩小惠,遠不及聖人的教化。”
宮騫盯着武飛:“將軍意在此處興王道。”
武飛點頭:“是的,我請欽差您至此,是勞煩您奏請陛下,對南疆諸歸附部落,分封土司之職。只有南疆諸部頭人,獲得我大爻王道默許,此地纔算真的無憂無慮。
宮騫微微一怔,感慨於武飛對大爻的忠義,同時也對武飛的算盤暗暗稱讚。
這給南疆的諸部落分封“土司”,那麼在南疆中約束諸多土司的武飛呢?這不得分封一個公,亦或是王?——唯名與器不可輕易贈予。
宮騫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望着江邊,換了一個方向。
宮騫:“此來南疆,將軍用兵行雲流水,在這南疆是屈才了。“
武飛微微一頓:“哦,全賴前人之功,若無父輩開拓,我等在此寸步難行啊。“
宮騫:“哦,在我看來,將軍若生於北,必爲當今陛下所重用。”
武飛明白這是勸說自己早點到北邊去。
武飛裝作不清楚地說道:“哪裡的話,當今聖朝,人傑如雲,哪輪得到我來入席。”
宮騫:“兵事兇也,北境沒有一位將軍敢在戰前聲稱自己必勝,而將軍似乎從來沒有論敗,可見將軍有“百戰百勝“之才。”
武飛:“非我有百勝之才,而是此處無克我之策。”不過在見到宮騫“記錄在案”的表情後,立刻表示“還請欽差靜待一些時日,將家中事務安排好後,就去覲見陛下。”
…三日後,武飛在深入南部前,以那兒還是生蠻之地,勸說宮騫暫時留在北岸。…
靈江以南的十支僕從軍,開始響應將軍府的集結命令。
在雲切谷的聚兵處,普通的僕從正在校場上享用飯食,碗瓢在碰撞。
而僕從軍的隊督們,都已經穿上了大爻隊督甲冑,在武飛大營中,對武飛行跪拜。而
這是給趕來參與會盟的靈江南部多個部落土司們進行“鞭撻”記憶的。
如果說,在靈江以北,傳播大爻王化還是可行;那南邊連大爻語都不流通。所以宮騫大爻欽差這面大旗,就沒必要到南邊晃盪了。並且武飛還要搞一點自己的事情,有些“逾制”,到時候又出現了愣頭青突然冒出來勸諫,搞得太尷尬可不好。
武飛穿上了華麗的甲冑,頭上插着紅翎,來到了靈江南部聖地雲切谷,主持了“聖火”採集儀式。
在如同火山口的天坑中,武飛站在這裡,如同打水一樣,搖動滑輪,將三米見方的吊籃送了下去,感應到“火氣”後,將一團聖火從天坑底部打出來。然後如同倒水一樣,這團從地心而來,朱雀屬性增生出來的“異火”,就這麼倒入巨大火玉容器中。
這時候,在山腳下所有跪拜的部落首領們,都感覺到一股窒息熱氣,爲了躲避這灌入鼻孔的火氣造成的灼燒感,不得不將頭埋的更低,不敢擡頭直視。
這從天坑中打出來的,只有武飛能夠接觸。——故“他人不可接觸”的神秘體系已經形成。
這個天坑深處的朱雀饋贈,每年都能有一份,只要武飛常回家看看(常來這裡提供校準),其會將地心的能量同化成武飛愛吃的能量。
根據蒼夢給的故事,這些能量在上古時期是大規模煉製“聖燼丹”的造物,可以讓南疆的百族大規模歸化,身上異狀消減。在吞過啓靈丹後,角人可以豎起髮髻,爪人的利爪可以收縮。
至於具體規模!武飛取上來的這一批是可以製作上萬份的。武飛取來聖火後,封印在了準備好的六十個鉛盒中。
這些鉛盒中帶着火焰的灰燼,將用於煉製啓靈丹優先分配給僕從軍。
在山腳下,此時已經成爲蛇人族主母的武青,穿着當年婢女的服飾,跪在了武飛面前。她是二十天前和嘉木德從南方返回的,剛好碰上武飛這次南征。
在儀式結束後,有感於武飛安排遠行前的身後事,武青問道:“大人,我聽說北邊的朝廷要讓你離開南疆?“
武飛盯着她,武飛意識到自己要北行的消息擴散的是出乎意料快。——武飛懷疑有人在故意擴散。
武飛不置可否:“是的,這些年來要尋個機會,去北邊走一趟。(同時觀察着她,確定她到底是什麼心思)”
武青擡起頭,蛇瞳中露出了關切:“大人,可否讓“離火宗”湊一些隨從,與大人同行。”
在武飛的注視下,武青連忙解釋道:“離火宗已經沒有作亂大爻的妄念,我只是認爲,您現在身系整個南境,孤身一人去爻都,實在是犯險。“
如果說,先前趙屠的勸說,是讓武飛感覺到“麾下對自己離開後,擔憂諸多矛盾無法控制,但自己還覺得目前情況可以確定。”
現在武青也來勸說,就讓武飛深刻感覺到:自己離開自己種田區,各處暗流還真的不小呢。
…處理暗流得找一個沒被暗流波及的勢力站定…
興建的南方棱堡上,新抵達的駐軍們正滿腹牢騷的在長蘑菇的營房內,清掃牀鋪,放置行李。
他們就是那些“免罪貸”的功勳派系們。剛剛入住的他們面色發白,因爲相對於靈江堡壘,這個全新的堡壘周邊都是叢林,憋屈死了。
然而這些功勳派系又想到,靈江由於列車通車就有“小江南“的跡象,只能是祈禱將軍府向南的列車站臺規劃,能夠實施的快一點。
就在這個堡壘據點的高處,武飛瞭望南邊廣袤的叢林,籌劃着未來遠征路線時,突然唸叨一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在自己子嗣還沒有長大前,自己在此時南疆各個派系眼裡,就是個易碎品。但放眼大局,自己必須得邁出去找到“僅是個南疆王”破局點。
武飛知道自己的魅力點數,沒有什麼“天命所歸”的信念,更沒有帶入被“六丁六甲”暗中保護的唐僧角色,當一個人勸說自己不要去北方時,自己無所謂;但是不同流派的第二個人勸說自己不要離開主基地後,武飛不自禁的聯想自己會不會是歷史上,那過於自信的“何進大將軍”。
南路武家軍內部也已經存在了“派系”,這是客觀現實。
繼續南進,還是北上,就是擺在武飛面前的戰略抉擇。
系統這時候,沒啥鳥用。因爲目前給自己的作業中,同樣有“繼續向南遠征”“北上爭鋒”兩道大題。
武飛詢問:“這兩題先後順序如何?”
系統:“試卷上的題目就這麼多,答題順序自己抉擇。”
…戍天33年10月旱季…
武飛從雲切谷返回,在這座棱堡內翻閱卷宗,悄悄的調動安全局的人,好好調查,調查範圍包括武青,查商人集團,也有武家內部的商業派系。
這就是沒有完成”立憲議會”的弊端。
在中央集權到一定高度後,雖然所有權利匯聚於最高統治者,但在君主“生殺予奪”的強大威懾力下,各個分集團勢力都如同黑暗森林一樣,不敢在武飛面前扯破臉皮。
君主在重大利益抉擇中信息嚴重匱乏,是無法通過正常手段,第一時間抓住各個派系之間矛盾點的。
下面的人到底在想什麼,必須要用非正常手段才能瞭解。而立憲就是立法保護了各個派系表述自己利益的話語權。
目前在這個新棱堡中,這些被髮配在本地功勳派們,恰恰是能昂着脖子對武飛敘述自己利益,以及相關其他各方的利益。
當然,立憲也有毛病,各個利益集團如果肆無忌憚地強調自己利益後,那就是自下而上撕裂。所以現在武飛不敢把這樣的權力直接放給關內那些矛盾核心各派,因爲一旦下放,他們真的會黨爭。
在這座偏南的堡壘中,武飛花費了二十天,終於從各方回籠情報中搞明白了情況,同時也發現一個攪屎棍。
武飛粗糙紙張上塗寫畫畫理清所有關係:“冒險北上”是符合北路,亦或是說關內武家集團爲首的世家派的利益,但不符合向南的關外派系的利益,甚至在娶“中原貴女”“大爻皇女”這件事上,其實是損害了南路的利益。
整個南路已經認準了武飛是現在覈心領導者的定局下,更希望武飛娶本地勢力的女子,來保障本地集團利益。
紙張被武飛摺疊起來燒掉了,這造紙術還不過關,造的就和草紙一樣,但便於銷燬,在火焰舔食下,武飛的想法化爲青煙,天知地知自己知道。
至於那個攪屎棍嘛!武飛鎖定了——
…雷光在烏雲中閃爍,隨後是一聲雷鳴…
靈江列車站中,公輸望正在看着自己新收的學徒們,正在拿着鑷子鏈接玉石和玉石之間的靈力蠶絲。這些弟子啊,都是他收的。
在他左側是一塊塊玉石,話說南來之前,他是怎麼都想不到“機關術”能夠這樣,不再是自成機巧,而是取天地之靈,輔助機關萬里行。
就在公輸望將新的一疊名帖收入抽屜時,突然間,在車站外一隊大檐帽走了進來。
公輸望心裡咯噔一聲,然後還是迎了上去。
安全局的人來到公輸望面前,握手一番。邀請喝茶,討論靈江南部工程問題。
公輸望點了點頭。然而坐着木牛列車行駛出站臺,朝着北方發車後,他愣了愣:諸位,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們好像不是去奮行城?
這時候安全局的人將一片金色梧桐在他面前亮了一下,告訴這位:“大工程師先回雍雞關,將軍會來找你的。”公輸望臉上笑容凝固了——完球。
然而公輸望並不知道,他身上一縷藍色在觸碰金色梧桐葉後,被燒成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