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瓏頭次來人間, 之前沒去過什麼富庶的地方,一直都以爲桓晟做的東西已是人間至味,現在才發現, 桓晟他們家的東西纔是人間至味啊!
於是桓晟回來沒多久, 宮裡便流言四起, 說太子流落在外, 衣不蔽體, 夜無處宿,連食物都是從乞丐那裡搶來的。這話宮人們雖然都是揹着皇帝說,可到底還是傳進了皇帝耳中。
這日, 桓晟在御書房閱完奏摺後,皇帝並沒有讓桓晟離開。他沉默地看着宮人口中曾與乞丐搶食的兒子那棱角分明的臉頰, 良久才道:“聽聞你近來食慾很好?”
桓晟頷首:“確實。”
“哦, ”皇帝應了一聲, 又認認真真打量了桓晟一下,這纔開口, “怎地朕卻見你日漸消瘦了呢?”
桓晟早就想好了說辭:“武師傅說兒臣還在長身體,吃多些也未必會胖,倒是叫父皇擔心了。”
“只要身體無礙便好,只是吃東西多少要節制些,莫要壞了身體。”皇帝笑道。
“兒臣省的了。”桓晟這邊剛剛應聲, 皇帝便聽到耳邊有一道細細的聲音抗議:“我就吃!我就吃!”
皇帝聞聲, 左右看了一下, 對桓晟道:“你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桓晟一個沒注意叫桓瓏給跑了, 看着隱作虛影趴在皇帝肩上氣呼呼的桓瓏, 桓晟特別認真地看着皇帝,道:“沒有。”
皇帝狐疑地盯了桓晟半晌, 突然悶聲笑了起來:“你啊你,越大反倒越孩子氣,也罷,想吃便吃吧。”
桓晟看着從皇帝肩上溜下來的桓瓏,也不辯解,只躬身道:“兒臣先行告退了。”
回到東宮,桓晟輕點着桓瓏的腦袋:“調皮。”
桓瓏晃着腦袋,忽地化成人形,看起來比前兩天長大了不少。
桓瓏看看自己的胳膊腿兒,興奮地對桓晟道:“你父皇身上龍氣重,我去找你父皇吧!這樣我肯定能快些長大!”
“胡鬧!”桓瓏說得出可真做得到,桓晟哪裡敢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桓瓏其實也就說說罷了,哪裡會真的跑去皇帝那裡吸龍氣?他不過是待化龍的小蛟,若當真衝撞了天子,壞了國運,那可是要受天懲的!
待在宮裡的日子,桓瓏成長速度飛快,轉眼已是兩年。
這日桓晟要去御書房看摺子,以往這時候,桓瓏總是第一時間鑽進桓晟衣襟跟着去就近吸龍氣,可今日桓晟都已準備出門了,桓瓏卻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桓晟奇道:“今日你不去御書房了?”
桓瓏在被子裡拱來拱去,聲音也悶悶的:“不去,不去。”
“當真不去?”桓晟再次確認。
“不去!”桓瓏堅決,今日晨起他便覺得有點不對勁,雖然自進宮以來他一直在長大,可近一年卻長得格外的快,特別是今日,桓瓏甚至覺得他的修爲已經圓滿,劫期將至,是以頗有些迫不及待,卻又擔心只是空歡喜一場,倒也不想桓晟跟着自己一道心焦,
桓晟見桓瓏堅持,只得作罷,只是囑咐他一切小心,莫被人發現了,畢竟這東宮裡的人,未必都乾淨。
桓瓏聽着桓晟腳步遠去,立刻從被子裡鑽了出來,他迫不及待地化成人形,不遠處的銅鏡裡,立刻現出一個翩翩少年郎來。
桓瓏一步步向銅鏡靠近,銅鏡裡出現一張出塵若仙的面龐,桓瓏勾了勾嘴角,盤算着該怎麼給桓晟一個驚喜。
桓晟今日在御書房看摺子,看得格外不走心,幾次皇帝看他,他都在走神,問得一些問題桓晟也都有些恍惚。
皇帝放下手中摺子,眉頭皺起:“今日可是有什麼憂心事?”
“回父皇,沒有。”桓晟否認,實際上心神卻時時刻刻被桓瓏牽連。
“既無心事,爲何頻頻走神?”皇帝一語道破。
桓晟一時無言,皇帝眯眼看着桓晟,半晌突然道:“莫不是看上哪家千金了?說來,你早已到了適婚的年紀,這兩年因爲跟着朕學習處理國事,此事也未提上議程,現下也該想想了。”
桓晟聞言一驚,忙道:“父皇,兒臣所學尚淺,成家一事……”
“哎——”皇帝打斷桓晟,“該想想了,朕這便安排下去。”
“父皇……”桓晟還欲再說,皇帝已然決定了,他擺擺手:“退下吧。”
桓晟知道多說無益,只得退下。
回到東宮的時候桓瓏正呼呼大睡,聽到動靜,立刻從被子竄出躲了起來,待嗅出是桓晟的氣息才鑽了出來。
桓晟看着桓瓏這般舉動,忍不住笑出聲來,可笑容卻又顯得那麼無力。
“你怎麼了?”桓瓏疑惑道。
“沒事。”桓晟搖搖頭,不太想和桓瓏說這些煩心事。
“你明明有事。”桓瓏對人類情緒的變化異常敏感,他能嗅出這個人是善是惡。
桓晟嘆道:“父皇準備給我選妃了。”
“選妃?”桓瓏不明白。
桓晟解釋道:“就是要給我娶親。”
“你既已有我,爲何還要娶親?”桓瓏疑惑,“娶親不就是要找一個陪你一生一世的人嗎?”
桓晟被桓瓏這麼一問,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啊!”桓瓏盯着桓晟,非要得出一個回答。
桓晟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桓瓏看着桓晟,二人相對無言,良久桓瓏纔開口:“桓晟,若你此生有人相伴,我化龍便離開。”桓瓏說罷,立刻又鑽進被中,本來想讓桓晟看看他長大的樣子,給他一個驚喜,頓時沒了心情。
這一天桓瓏都在被子裡盤着,無論桓晟同他說話,還是準備一堆他愛吃的東西,都沒能把桓瓏從被子裡給誘出來。
桓瓏心裡很難過,比被那個假高人冤枉還難過,想着桓晟要和別的人一生一世,他的心裡就覺得空空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難過着難過着就真睡着了。
夜裡,桓晟小心將被子拉開,桓瓏睡得正香。桓晟小心躺到一邊,將桓瓏攏進懷裡,桓瓏尾巴稍稍動了一下,捲起桓晟的手腕,便又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