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後退,到了龍玉嬌身邊,拉着她離開了那裡。她的手是冰涼的,身體也在顫抖。我知道,她剛剛哭過。
敵人再多,也不可能直接把一座小島上每一處地點都佔領。我更願意相信,剛纔在上岸地點的沙灘那邊看到的,應該就是他們的主力了。
繞開了很遠的路,我終於停了下來。龍玉嬌脫了力一般坐在了地上,絲毫顧不上剛下了雨的泥濘是否會弄髒她的衣服。
她的臉色很蒼白,看上去很不好。我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說:“想吐就吐吧,別忍着。”
我這句話一出來,龍玉嬌頓時猛的從地上坐起來,跑到了一棵樹邊大吐特吐起來。我從揹包裡拿出水壺,等她吐得差不多了,過去給她漱口。
她呼呼喘着粗氣,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我……我們,剛纔在那邊,就那麼……那麼看着——”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當時我們手裡有武器,是可以引開他們的視線的,哪怕讓他們誤以爲是有敵人來了,說不定……也可以救下那兩個人的!那一對情侶,好可憐……”龍玉嬌眼眶裡有了淚水。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我再次強調說。
龍玉嬌的嘴脣顫抖着,她眼神裡有着很多的情感,但是最多的就是驚恐和悲傷。我抽出溼巾,幫她細心擦拭了一下嘴角,一邊擦着,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說:“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或許你說的有可能成真。但是如果回到剛纔的那個場景,我還是不會出手。”
“爲什麼?”龍玉嬌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顫聲問道。
“因爲我要保護好你。”我看着她的眼睛,很平淡的說。
“……”龍玉嬌還是在顫抖,眼神裡的含義非常複雜。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當時真的出手,我們兩個有多大的概率可以活着逃出來呢?一旦我們被抓住,那對情侶的悲慘下場就會和我們一樣。我不會像那個男孩子一樣愚蠢。”
龍玉嬌猛地一顫,然後甩開了我的手腕,怒道:“你怎麼能這麼冷血?那個男孩愚蠢嗎?他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女朋友!在心愛的另一半遇到危險時,難道不應該主動出手嗎?”
“沒有實力支撐的勇氣,就是愚蠢。誠然,那個男孩子是個勇敢的男孩,但也只是個勇敢的男孩子罷了。他在動手之前,已經被熱血衝昏了頭腦。他有沒有考慮過自己和其他所有人的命運此刻受誰掌控,惹惱了這幫人,會不會帶來更可怕的後果?”
我的語氣很平淡,龍玉嬌卻咬緊了牙齒。
“想要報仇也好,想要救人也罷。最首要的基礎,就是自己能夠活着。活着才能更好的打擊敵人,活着才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那個男孩英勇無比的行爲,又換來了什麼?所以,如果我是他,我不會衝動。我會隱藏下來,尋找一個更好的時機,讓那個匪徒受到應有的懲罰。”
說完這些,我起身拿出望遠鏡開始搜尋四周,爲下一步行動尋找安全的方向。龍玉嬌坐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
我開着望遠鏡的夜視功能,謹慎的搜索着叢林。身旁突然傳來了龍玉嬌的聲音:“如果,我被敵人抓住了呢?你在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死,會不會回來救我?”
這個問題問出來以後,我沉默了。龍玉嬌沒有擡頭,稍過了一會,她輕聲說:“如果不會也沒什麼。因爲你只是被僱傭來的,沒有爲我賣命的必要。”
我心裡一動,仍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放下望遠鏡,我說:“走吧,我找到了一條路,說不定可以繞到海邊。我記得看地圖說那邊有出租水上摩托艇的地方,我們如果找到了就可以利用它離開。”
龍玉嬌默默起身跟在我後面,一句話也沒有說。我也沒有說話,現在我壓力真的有點大,頭一次遇到這麼多有槍的歹徒圍困,還是在叢林裡跟他們打伏擊,敵明我暗,這麼想着心裡忽然涌上一股熱血,心想這種事情真是八輩子也趕不上,既然今天趕上了,那就好好刺激一會,看看我能不能像同類型電影中的主角一樣和這麼多歹徒鬥智鬥勇,把人質全都救出來……
正想的興起後面的龍玉嬌不小心踢斷了一根樹枝,這一下子提醒了我,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戰鬥力不高的妹子需要我保護……頓時剛纔的幻想全部煙消雲散。
這段路可比之前從上岸的碼頭處到山洞附近要遠得多,半路上龍玉嬌又停下來了一次。她這會兒是餓了,本來半夜起牀到現在光跑路,剛剛又吐光了胃裡的東西,現在又要跑路,她有些撐不住。這次我再拿給她壓縮餅乾時,她沒有跟上一次一樣以熱量太高、擔心長胖爲理由拒絕了,而是拿過來撕開包裝就吃。
我心想,看來如果真的餓急了,就算是愛美的女孩子也不會在乎那麼多了。但是龍玉嬌剛咬了一口,卻又問我道:“以我今天的運動量,應該能消耗掉那些熱量,不會再在身體裡堆積成脂肪了吧?”
我搖搖頭:“不會,你現在就算是吃一整包MRE都不會留下一丁點熱量,都被你的大腿肌肉和腰腹肌肉燒掉了。”
龍玉嬌明顯是放心了,開始大口吃起來。我好心提醒道:“這玩意兒別吃太多,喝了水它會鼓起來,有你好受的。”
等她吃完以後,我們繼續行動。我手裡拿着十字弩小心翼翼的在樹林裡前進,三個小時後,我們抵達了目的地。
此時天邊已經出現了曙光,龍玉嬌有點虛脫了,坐在地上,喘息不怎麼劇烈,但汗水流個不停,明顯是真的累壞了,沒勁頭起來。我也很累了,但是我能夠堅持住。小時候我還很討厭挑水和撿柴火,因爲這兩樣都很累,需要不停的山頭山腳來回爬,累得要死。但是現在想來,我能有這麼優秀的體力,能夠在半夜直到清晨的長距離運動後還能保持活力,依舊是拜那些繁重的工作所賜。
“我能解開衣服了嗎?”龍玉嬌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虛弱的問道。
“不行。”我正用望遠鏡觀察着不遠處的露天快艇俱樂部,頭也不回地說。
“我現在已經不介意被你看到春光了。”龍玉嬌嘆了口氣。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不好意思,我是爲了你好。”我說。
“可是我現在渾身都溼透了,很難受,你知道被汗水浸透了的衣服穿在還在出汗的身體上有多麼難受嗎?我接受你的建議並不代表你可以管我!”龍玉嬌有點生氣了。
“不僅是不能脫衣服,你連領口和袖口的綁帶都不能解開。我當然知道你現在有多難受,但是請相信我,被蟲子咬了會更難受,你不會想體驗它們的獠牙和嘴巴有多麼惡毒的,而且在這樣的環境裡,我很難給你處理傷口。”我嘆了口氣。
我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很誠懇,希望龍玉嬌可以聽我的話。海島環境相對其他環境來說沒有那麼多的毒蟲,但是也不會少到哪裡去。一旦被咬了,真的挺難解決的,我不希望在原本已經很危急的情形下,再多添一份麻煩。
龍玉嬌還沒有消氣,哼了一聲,也不說話。
我暗暗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用望遠鏡觀察。水上摩托艇還有不少,都是可以雙人乘坐的那種小型摩托快艇,還有一些比較大的帆船,都鎖在碼頭邊。我調了調焦距,發現這些小摩托艇上都是雙鎖,既本身需要鑰匙開動,同時船尾也有鐵鏈鎖住。不把兩邊的鎖都打開,是沒辦法開走的。
我放下望遠鏡,想了想,問道:“大小姐,你以前開過摩托快艇嗎?”
“開過,怎麼了?”龍玉嬌躺在石頭上,懶洋洋的問道。
“這種放在俱樂部外面的摩托艇,鑰匙一般都會在哪裡?”我問道。
“你說鑰匙?一般來說船上的鑰匙會在值班室裡,如果有的俱樂部會在船尾或者船頭的掛鉤上加一把鎖的話,鑰匙一般都會在管理員手裡。”龍玉嬌回答。
“……好,我明白了。”我點點頭。
這……可有點難辦了。我所在的叢林距離俱樂部有着大概五百米的距離,只能看到俱樂部的後面是一排一排的窗戶,其他的根本看不到。要命的是玻璃上還都貼着單向透視的膜片,裡面是可以看清外面的,但外面就是看不清裡面有什麼,這就更難推斷哪個是值班室了。
我想來想去,似乎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我偷偷潛入過去看看。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座俱樂部是否已經有了敵人,無法觀察清楚窗戶就不能保證裡面是否有人,五百米的距離,只有哪怕一個窗戶裡有人往外看了一眼,都能發現我。我沒有頭套,穿的衣服也和歹徒明顯不一樣,很容易就能被發現,更可怕的是我被發現了還不知道,一旦過去中了埋伏……龍玉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