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昨晚我忘了定表,但是生物鐘依舊在和往常一般的時間內把我慢慢喚醒。我躺在牀上,還沒睜開眼睛,就發覺臉邊有一團毛絨絨的溫暖觸感。
我身子稍微動了一下,那團毛絨絨的東西動了起來,慢悠悠的爬到我胸口上,然後舔了舔我的下巴。
“……小咪?”
我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果然,小咪正趴在我胸口,看到我睜開眼睛看着它,它還“喵~~”的叫了一聲。
“是在叫我起牀嗎……”我坐了起來,小咪跑了下去。起牀去刷牙洗漱完畢後,下樓去吃飯。
我原本以爲家裡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經在吃早飯了,但是下樓後卻一個人都沒有發現。我看着空蕩蕩的客廳嘆了口氣,千繪姐姐和華香阿姨可能是提前出門了,但是小悠姐姐基本每天都會在這裡等我一起吃早飯的,如今沒了她的陪伴,我忽然感覺有點孤獨。
冰箱上貼了一張便條,我走過去揭了下來。
弦雪:
今天姐姐有事要出去忙,自己叫外賣吧。
我收起了紙條,字跡相當的娟秀,一筆一劃都很具有美感,一看就知道是千繪姐姐的筆體。小悠姐姐從來都是用語音留言來代替紙條的,華香阿姨則是會發短信到我的手機上,只有千繪姐姐喜歡這種留便條的方式。看來今天我的早飯需要自己解決了。
這難不倒我,我自己一個人生活早就習慣了。點上油炒個雞蛋,煮一碗雜糧粥,配一塊煎餅,飯後一杯白開水,簡簡單單而且相當便捷。
吃飯的時候,小咪跳上了我的大腿。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抱起它放在座位上,起身去拿過了它的貓食盆,然後把我吃的東西往裡面每一樣都放了一些。如果是換了其他的任何一隻貓,我想都不會對這樣的食物感興趣,但是偏偏小咪就不反感這些食物,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我看着小咪進食的樣子,還頗有趣,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忽然間,客廳中央的風鈴響了起來。我立刻放下筷子,扭頭看向了門口。
那裡,什麼都沒有。既沒有人出現在玄關,也沒有人敲門。
但是我沒有轉過頭,而是繼續盯着。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幾秒鐘之後,門鈴響了起來。我站起了身,走向了門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已經捏住了一張湛藍色的符咒。
伸手把符咒按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我打開了門。門口衝進來一個長髮女孩,但是隻伸進了半隻腳就硬生生的收住了腳步,然後退了回去,半是哀求半是可憐的看着我:“你……你把符咒撤掉行嗎?我這次不是來找你算那三顆牙的帳的。”
“果然是你,翻牆進來的吧?有什麼事情?”我堵在門口問道。眼前的女孩子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曾經和我大打出手過的那名使魔。她曾經附着在小悠姐姐身上,這讓我非常憤怒,不過當時使魔的力量並不比我弱多少,我憑藉符咒和自身所學逼退了她,並且打斷了她三顆牙齒,她逃跑時曾經撕心裂肺的大吼着一定會要我付出代價,但是這次……她看上去很不好,似乎是受了重傷,渾身的魔氣相當稀薄。原本烏黑亮麗的長髮已經失去了光澤,渾身都帶着血腥味道,捂住胸口的手掌上染着血,指縫間還不斷的緩慢溢出血液。奇怪的是她不找個地方療傷,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的確是翻牆進來的,門衛不讓我從大門進來。”她可憐兮兮的看着我,然後又歪歪頭瞅着我背後牆壁上的那張湛藍色的符咒,哀求道:“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是來求你幫幫我的,能不能把符咒撤掉,讓我進去再說?”
“有什麼話是進去說得在外面說不得的?”我眯起眼睛。
“我……”她話說了一半又停頓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喘息也較爲急促。“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求求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種害死過很多人、萬惡不赦的使魔,但是那些道家協會的人,他們一條活路都不給我,再沒有人幫助我的話,我就要魂飛魄散了……”
道家協會?
這四個字讓我出現了一絲動搖,道家協會的事情,能跟這個使魔有什麼關聯?
但是隨後我還是冷着臉,緩緩搖頭:“我可沒忘了你差點就傷害了我的小悠姐姐,更沒忘記在公園的那一晚,你曾經嘗試殺了我。所以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進去的。”
女性使魔楞了一下,疲憊的搖了搖頭:“我……如果我說,我是被人支配着纔會那麼做的,有人要求我去做這些事情,我纔會去做的……你會相信嗎?”
我愣了一下。
女性使魔已經有些站不住了,看上去搖搖晃晃的。過了一會沒有等到我說話,她慢慢低下了頭,嘆息道:“我就知道,你本身就是一個以拔除妖邪爲本職工作的人,又怎麼會幫助我這麼一個妖魔呢……”
一邊說着,她一邊轉過了身,似乎是想要離開。我看着她緩緩走下樓梯,心裡念頭飛快轉動,最終還是決定幫她一把來換取情報。
我轉過身撕掉了湛藍色的符咒,使魔似乎是有所感應,轉過了頭來看我。我擺了擺手,說:“進來吧,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嘗試做任何愚蠢的事情,或者是任何讓我感到危險的事情,我會立刻用雷符擊散你的魂魄,聽明白了嗎?”
使魔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好的,好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帶她進了客廳,我先指了指浴室:“去洗個澡吧,你身上好多血。”
使魔點了點頭,然後就進了浴室。我在外面等她洗浴完畢出來以後,我帶她來到了我的房間。
“坐吧。”我給了她一把椅子,在桌子上點起一根蠟燭,然後把兩張在等她洗浴的這段過程中製作的符咒在蠟燭上一晃,符紙立刻燃燒起來。我拿過一杯水接住了燃燒後落下來的紙灰,把所有的紙灰都接進了那杯水裡,然後遞給了使魔:“喝吧,能幫你止血,加速傷口癒合。”
使魔接過來以後,沒有猶豫就喝了起來。我打量了她一下,使魔的外表基本和人類相似,因爲種族血統中和魅魔、夢魔相近,所以族中女子基本都是美女,並且身材都是標準的火辣S形態。全身上下唯一和人類有明顯不一樣的,就是那一雙尖尖的精靈耳朵。除此之外,女性使魔的外貌其實和人類女性沒有多少差別。
“沒有一點遲疑就喝光了?”我看着她。
“沒有什麼好遲疑的,我看見了,你燒的是草濟符,道門人療內傷外傷都有效的一種符咒,這我知道。”使魔擦了擦嘴角,喘息不像是之前那麼急促了。
“我沒說符咒有問題,我是說如果我在水裡下了毒打算除掉你呢?”我皺起了眉頭。
“我和你打交道不多,但是我從道家協會那邊聽說過很多關於你的故事。而且在我看來,你雖然有殺我的理由,但是你沒有殺我的意圖和想法。對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下手,不是除靈英雄的作風。”使魔平靜的看着我。
“……那你就錯了。”我斬釘截鐵的說道,“就算從前是對的,但是現在……你錯了。”
這很簡單,因爲我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在經歷過人魚島上的廝殺後,就徹底改變了。
“無所謂。”使魔攤了攤手,“現在我的命已經掌握在你手裡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就算你不殺我……只要你不打算幫我,把我趕出去,道家協會的人早晚也會抓到我,然後用道門的符咒誅殺掉我的。”
我看着她綠色的眸子,沒有說話。
“我能感覺到,喝下去的符灰水開始起效了……”使魔撫摸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我,眼睛裡多了一份感激:“謝謝你救了我,我果然沒有猜錯,你是個好人。”
“……以後別這麼說了,這在中國不是什麼夸人的好話,知不知道什麼叫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我搖了搖頭。
“……什麼?中國還有這種說法?這不應該是一種調侃嗎?”使魔一愣。
“調侃大部分都是來源於對現實的無奈和憋屈,換句話說就是從事實中來,並不只是一句說法就能概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而且我救你不是爲了多一個能夠讓我聊天的夥伴,我是爲了知道你和道家協會的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以及道家協會的具體情況。最重要的一點,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和來歷,我想你會告訴我的吧?”我淡淡的說道。
“你想知道這個?沒問題。”使魔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着天花板,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吐出,似乎是在整頓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