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米蘭降落時飄着細雨,保姆車直接開進了梵克雅寶的私人展廳。桑疏晚剛換上鑲嵌着187顆藍寶石的月相項鍊,就聽見展室外傳來愛麗絲的爭執聲:“我說過除了桑小姐,任何人不準碰這套首飾——包括你們的首席設計師。”她對着鏡子輕笑,耳垂上的珍珠耳釘隨着動作輕晃,那是愛麗絲在她第一次領通告費後,跑遍半個城買的仿製品,後來被某品牌總監認出是二十年前的絕版款,當場要出高價收購。
“吸氣,鎖骨再露半釐米。”造型師調整禮服時,桑疏晚忽然看見愛麗絲站在展櫃後,正和翻譯低聲說着什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西裝口袋——那裡裝着她常備的胃藥,每次超過十二小時沒進食就會犯疼。她藉口補妝走向休息區,把溫熱的保溫杯塞進經紀人手裡:“別以爲我沒看見你今早沒吃早餐,助理買的可頌還在包裡。”愛麗絲挑眉的瞬間,她忽然瞥見對方手機鎖屏是兩人在戛納的合照,自己穿着露背禮服,經紀人披着她的羊絨披肩,像兩隻在寒風裡互相取暖的倦鳥。
深夜回到酒店時,桑疏晚發現愛麗絲正對着電腦看她明天直播的臺本,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桌上擺着冷掉的海鮮意麪,旁邊是她慣用的保溼噴霧,瓶身上貼着新標籤:“米蘭乾燥,每兩小時噴一次——愛麗絲”。她悄悄繞到對方身後,看見文檔裡除了臺本,還標着各種批註:“提到環保項目時放慢語速”“回答品牌創始人問題時看對方眉心”,最後一行用紅筆圈着:“結束後記得提醒她喝溫水,別碰冰飲”。
“偷看老闆文件?”愛麗絲忽然轉頭,桑疏晚慌忙把準備好的暖寶寶塞進她手裡:“我房間的地暖壞了,借你的用。”經紀人識破謊言的輕笑混着暖寶寶的熱氣,在寂靜的房間裡散開。桑疏晚看見她翻開筆記本,裡面夾着張泛黃的車票——是三年前她們擠綠皮火車去劇組時的硬座票,票根上還有自己用口紅畫的小太陽。
“明天直播完,”愛麗絲忽然合上筆記本,聲音輕得像怕驚碎夜色,“帶你去科莫湖看日出,就當是慶祝你拿下洛倫佐的新片。”桑疏晚愣住,想起今早收到的郵件,那封原本以爲沒希望的試鏡邀請,原來愛麗絲早就悄悄替她安排好了一切。窗外的細雨敲打着玻璃,她忽然想起在溫泉酒店的那個夜晚,愛麗絲趴在茶几上睡着時,手機屏保還是她們第一次合作時的自拍,背景是出租屋裡簡陋的梳妝檯,卻映着兩個眼裡閃着光的人。
“好啊,”桑疏晚伸手勾住對方的小拇指,像她們剛認識時總做的那樣,“不過你得答應我,明天在車上不準看行程表,陪我聽會兒《卡農》。”愛麗絲耳尖發紅地抽回手,卻在轉身時把酒店送的薰衣草香薰塞進她懷裡:“小孩子才聽鋼琴曲,我要聽你新片的臺詞錄音。”話音未落,自己先打開手機找出收藏夾裡的《卡農》,調低音量放在兩人中間。
夜色漫過米蘭的屋頂,兩個女人在落地燈的光暈裡,把未說出口的心疼與驕傲,都藏進了暖寶寶的溫度裡,藏進了臺本邊緣的紅筆批註裡,藏進了那首循環播放的、帶着回憶與希望的鋼琴曲裡。就像桑疏晚禮服上的月相寶石,總會在某個時刻,映出彼此眼中未褪的星光。
直播開始前四十分鐘,桑疏晚正在後臺對着鏡子調整耳骨鏈,愛麗絲突然推門進來,手裡攥着片暖寶寶:“把這個貼腰上,剛纔看你換禮服時打了個噴嚏。”話音未落就蹲下身,指尖在她裙襬裡找到隱蔽的暗釦,熟練地把暖寶寶固定在腰椎位置——這個動作她們重複過無數次,從三年前拍古裝戲時愛麗絲偷偷往她戲服裡塞暖手寶,到現在用定製款暖寶寶避開所有鏡頭死角。
“品牌方準備的提詞板字體太小,”愛麗絲起身時蹭到她裙襬上的藍寶石,指尖在燈光下泛着細碎藍光,“第三部分講到公益項目時,會有個穿墨綠色西裝的記者提問,他袖口有珍珠袖釦,是競品公司的人,記得用‘可持續發展需要全行業共識’來收尾。”桑疏晚望着對方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想起凌晨三點看見愛麗絲在客廳和紐約團隊視頻,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裡面的白色襯衫領口還沾着自己蹭的口紅印。
鏡頭亮起的瞬間,桑疏晚自動切換成紅毯模式,脣角的梨渦在打光燈下恰到好處。當提到新片計劃時,她餘光瞥見觀衆席後排,愛麗絲正靠在立柱旁啃三明治——那是她今早特意讓酒店準備的全麥火腿三明治,邊角切得整整齊齊,就像三年前在橫店,愛麗絲總會把她的盒飯裡的胡蘿蔔丁挑出來,自己默默吃掉。
“桑小姐對AI換臉技術在影視行業的應用怎麼看?”果然,戴珍珠袖釦的記者站起身。桑疏晚握着話筒的指尖輕觸無名指根的繭——那是愛麗絲教她拿話筒時,爲了糾正手勢磨出的印記。“技術是工具,”她笑着望向鏡頭,“但讓觀衆記住的永遠是演員眼裡的故事,就像梵克雅寶的月相系列,機械齒輪能精準計算月光軌跡,卻算不出工匠在鑲嵌第一顆藍寶石時,心裡想着的是哪片故鄉的夜空。”
後臺爆發的掌聲裡,愛麗絲已經遞來溫蜂蜜水,指尖劃過她手腕內側的小痣:“說得不錯,不過剛纔眨眼次數多了三次——緊張?”桑疏晚搖頭,望着對方西裝口袋裡露出的演唱會門票邊角——那是她提過一次的、童年偶像的告別演唱會,沒想到愛麗絲默默記在心裡。
保姆車駛向科莫湖時,天還泛着蟹殼青。桑疏晚靠在車窗上,看愛麗絲閉着眼睛假寐,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陰影,無名指根的繭子在晨光裡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拿到重要角色時,愛麗絲帶她去天台喝酒,指着遠處的高樓說:“總有一天,我們會從那些玻璃幕牆裡看見自己的影子。”現在她們真的站在了那些光影中央,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彼此纔是對方最堅實的倒影。
湖面上的第一縷陽光切開晨霧時,愛麗絲忽然坐直身子,從戰術揹包裡摸出個防水袋:“給你的。”桑疏晚打開看見裡面是條銀色手鍊,鍊墜是極小的攝像機造型,背面刻着“SW 2022.8.15”——那是她第一次擔綱女主角的開機日。“別感動,”愛麗絲別過臉,耳尖卻紅得比朝霞還鮮豔,“米蘭的工匠說刻字要加錢,我讓他們把你的生日刻錯了一位,省了五十歐。”
晨霧裡飄來渡輪的汽笛聲,桑疏晚忽然抓住對方的手,把自己常用的草莓味潤脣膏塞進她掌心:“生日禮物,提前兩個月送你,省得你又忘記。”愛麗絲捏着潤脣膏笑出聲,指腹摩挲着外殼上的凹痕——那是桑疏晚總習慣用指甲摳包裝的小習慣。遠處的朝陽完全躍出湖面,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甲板上交織成不可分割的形狀。
“愛麗絲,”桑疏晚望着粼粼波光,忽然輕聲說,“其實你不用總把關心藏在行程單和戰術揹包裡,我知道的,就像你知道我每次緊張都會摸無名指根的繭子,知道我泡溫泉時必須放七朵玫瑰,知道我……”她的聲音被汽笛聲吞沒,愛麗絲卻忽然轉頭,眼裡映着比陽光更亮的東西:“我知道,就像你知道我胃藥放在西裝內袋第三格,知道我每次熬夜後要喝加兩勺糖的冰美式,知道我……”
話尾消失在拂面的湖風裡,兩人相視而笑,像所有無需說破的默契。保姆車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愛麗絲起身整理西裝,卻不小心碰掉了防水袋裡的東西——是張摺疊的便籤,上面畫着簡筆畫:穿禮服的小人牽着穿西裝的小人,旁邊寫着“等我們退休了,就去科莫湖開家小旅館吧——桑疏晚 2023.5.20”。
陽光徹底鋪滿湖面時,她們已經回到車上。桑疏晚看着愛麗絲假裝嚴肅地翻開新的行程表,卻在紙頁邊緣發現了小畫——穿西裝的小人戴着頂滑稽的遮陽帽,旁邊是穿浴袍的小人舉着顆草莓。她忽然明白,那些藏在戰術揹包側袋的荔枝幹,混在解酒糖裡的草莓硬糖,還有行程表背面的簡筆畫,都是她們給彼此的、未說出口的情書。
下一站是米蘭大教堂,桑疏晚望着車窗外飛逝的梧桐,忽然想起在溫泉酒店的那個夜晚,愛麗絲趴在茶几上睡着時,手機屏保還是她們擠在出租屋裡的自拍。那時的她們不會知道,未來的路會有多少聚光燈和荊棘,但此刻掌心相觸的溫度,比任何星光都更璀璨。就像愛麗絲送的攝像機手鍊,會永遠記錄着她們一起走過的、比電影更動人的真實人生。
米蘭大教堂的尖頂刺破雲層時,桑疏晚正跟着愛麗絲穿過哥特式迴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越的迴響。經紀人忽然駐足,指尖掠過她後頸——那裡還貼着今早新換的暖寶寶,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像三年前在長白山拍雪景戲,愛麗絲用掌心焐熱她凍僵的耳垂時的觸感。
“三點鐘方向,”愛麗絲壓低聲音,西裝袖管輕掃過她手背,“戴珍珠項鍊的女士是《Vogue》意大利版主編,等下經過時記得側頭,讓月相項鍊的碎鑽映在彩窗上。”桑疏晚應聲轉身,卻在裙襬旋開的瞬間,看見愛麗絲悄悄把自己的保溫杯從左手換到右手——那是她慣用的、用痛覺保持清醒的小把戲,每當胃藥失效時就會這麼做。
彩窗投下的光斑在廊柱上流淌,忽然有個扎着雙馬尾的小女孩衝破保鏢防線,舉着手機朝她們跑來。愛麗絲下意識側身擋住桑疏晚,卻在看見小女孩攥着的海報時愣住——那是三年前桑疏晚演小配角的網劇海報,邊角還貼着她親手寫的加油便利貼。
“疏晚姐姐!”小女孩眼裡閃着星光,“我考上中戲了,以後也要當像你一樣的演員!”桑疏晚蹲下身,耳墜上的藍寶石劃過小女孩顫抖的指尖:“記住在臺詞課上別咬舌頭,就像這樣——”她故意把“桑”字咬成“商”,逗得小女孩咯咯笑,餘光卻看見愛麗絲背過身去,指尖快速抹過眼角。
黃昏的玫瑰色漫進教堂時,愛麗絲忽然拽着她躲進側殿。彩繪玻璃的光影在經紀人臉上流淌,映得那雙總是冷冽的眼睛泛着柔光:“當年在地下室看你試鏡《寒夜》,你演被背叛的女學生,哭到鼻涕泡都出來了,我卻覺得——”她忽然閉嘴,耳尖在陰影裡發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桑疏晚手腕內側的小痣。
“覺得我像個傻丫頭?”桑疏晚笑着抽出被攥皺的行程表,背面不知何時畫滿了小塗鴉:戴皇冠的小人牽着穿西裝的小人,腳下是歪歪扭扭的“科莫湖旅館”。愛麗絲搶過紙張時,袖口露出半截銀色手鍊——正是今早桑疏晚趁她換衣服時,偷偷扣在她腕上的、刻着“AL 2020.3.1”的同款攝像機手鍊,那是她們第一次正式簽約的日子。
保姆車在霓虹裡穿行時,桑疏晚靠在愛麗絲肩上假寐,指尖觸到對方西裝內袋的硬物——是今早收到的、洛倫佐新片的劇本大綱,扉頁上用紅筆圈着“女主角有場墜湖戲,需提前練潛水”。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拍落水戲,愛麗絲在岸邊抱着浴巾等了七個小時,最後自己發燒到39度,卻堅持讓劇組先拍她的鏡頭。
“別裝睡,”愛麗絲的聲音混着車載香薰的雪松味,“翻譯發來了陳墨遠工作室的郵件,他說你在宴會上提到《老巷口》裡的豆腐腦戲,讓助理寄了十盒揚州老字號過來——地址還是我十年前的出租屋。”桑疏晚擡頭,看見經紀人正在手機上修改她的潛水訓練計劃,每個時間段後面都標着“需陪同”,像極了當年她初學臺詞時,愛麗絲在劇本上寫滿的拼音標註。
酒店套房的落地燈亮到凌晨兩點,桑疏晚從浴室出來,看見愛麗絲趴在地毯上研究潛水裝備圖,腳邊散落着便籤紙,上面畫着各種防嗆水技巧示意圖。她悄悄遞上溫熱的牛奶,指尖劃過對方後頸新冒的痘痘——那是壓力過大的標誌,和三年前籌備第一次紅毯時一模一樣。
“洛倫佐的郵件裡說,”愛麗絲忽然開口,聲音悶在地毯裡,“女主角有句臺詞是‘你是我永遠的安全繩’,我覺得——”她突然翻身,耳尖蹭到桑疏晚腳踝,“覺得你應該把‘安全繩’換成‘戰術揹包’,更符合你的風格。”
月光漫過窗臺,桑疏晚望着愛麗絲假裝專注看圖紙的側臉,忽然想起在溫泉酒店的那個清晨,鏡面霧氣上的脣印,和行程單裡抖落的、自己剛入行時的便籤。原來有些話不必說破,就像戰術揹包側袋永遠有對方愛吃的零食,西裝內袋永遠裝着彼此的止痛藥,那些藏在細節裡的牽掛,早已織成比任何臺詞都動人的對白。
“好啊,”她蹲下身,把愛麗絲亂翹的髮絲別到耳後,“那你要當我的永遠牌戰術揹包,陪我潛過所有風浪。”經紀人突然別過臉,卻在桑疏晚轉身時,迅速在裝備圖空白處畫了個簡筆畫:戴潛水鏡的小人揹着巨大的揹包,旁邊飄着顆草莓——那是隻有她們懂的、關於永遠的密碼。
夜風掀起窗簾,露出米蘭的萬家燈火。兩個女人在地毯上的影子捱得很近,像兩株在娛樂圈風暴裡紮根的植物,根鬚早已在地下纏繞成網。明天會有潛水訓練,會有品牌專訪,會有新的劇本和挑戰,但此刻掌心相觸的溫度,比任何星光都更堅實。就像愛麗絲腕上的攝像機手鍊,桑疏晚腰後的暖寶寶,這些藏在細節裡的溫柔,終將成爲她們對抗世界的盔甲,也是彼此最溫暖的軟肋。
潛水訓練館的氯氣氣味鑽進鼻腔時,桑疏晚望着池底閃爍的燈光,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青海湖拍落水戲,水溫低到讓她右腿抽筋,是愛麗絲穿着羽絨服跳進水裡,把她撈上來時自己凍得嘴脣發紫,卻還笑着罵:“笨蛋,嗆水時要捏緊我的手腕。”
“今天先練閉氣,”愛麗絲站在池邊,戰術揹包拉鍊開着,露出裡面備用的呼吸面罩和暖毛巾,“教練說你上次拍戲留下的耳壓問題還沒好,別逞強。”她蹲下身,指尖劃過桑疏晚腳踝上的舊疤——那是被礁石劃傷的印記,此刻在水下燈光裡泛着淡粉色。
潛水箱釦在頭上的瞬間,桑疏晚看見愛麗絲突然脫掉西裝外套,只穿着白襯衫跪在池邊,視線一秒都沒離開她的氣泡軌跡。當她在水下睜開眼,透過波動的水面,看見經紀人正用手指在玻璃上畫歪扭的草莓——那是她們約定的“堅持不住就上浮”的信號。
三分鐘後破水而出,桑疏晚還沒摘下護目鏡,就被塞進嘴裡一顆薄荷糖——是愛麗絲總在緊張時塞給她的、包裝紙印着小太陽的款式。“耳壓怎麼樣?”經紀人用毛巾裹住她肩膀,指尖悄悄按了按她後腰的暖寶寶位置,確認溫度適宜。
休息區傳來教練的驚歎:“桑小姐的身體控制力真是天才,閉氣時間比專業潛水員還長。”愛麗絲扯過浴巾蓋住她發抖的膝蓋,低聲說:“當年在橫店,你發着高燒拍吊威亞戲,落地時摔進我懷裡,還笑着說‘愛麗絲你身上比暖爐還暖和’——現在倒學會瞞着我忍疼了?”
夕陽把訓練館的玻璃染成金紅色時,桑疏晚正在看愛麗絲和教練爭論護具的調節細節,對方領口的鈕釦不知何時崩開,露出鎖骨下方的疤痕——那是某次趕通告時,愛麗絲爲保護她被失控的粉絲抓傷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這道疤,是在出租屋的浴室,經紀人正對着鏡子塗藥膏,聽見她推門聲立刻轉身用毛巾蓋住肩膀。
“過來試新腳蹼,”愛麗絲扔來個印着草莓圖案的防水袋,裡面裝着定製的潛水襪,襪口繡着“AL”和“SW”的交織字母,“洛倫佐的團隊說,墜湖戲裡會有水下光影特效,你腳踝的疤……”她突然閉嘴,指尖摩挲着腳蹼上的防滑紋。
“沒關係,”桑疏晚握住她冰涼的手,把自己常用的暖手寶塞進她掌心,“這個疤是我們一起打過的仗,就像你手腕的淤青——”她指着對方因長期敲鍵盤而紅腫的腕骨,“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勳章。”愛麗絲別過臉,卻在她轉身時,迅速用手機拍下她套腳蹼的背影,相冊裡早已存滿類似的照片:化妝時的側臉、背臺詞時咬筆的模樣、在紅毯拐角處回頭的瞬間。夜潛訓練開始時,池底的LED燈模擬出湖水的幽藍。桑疏晚在水下轉身,看見愛麗絲正趴在觀察窗前,手機屏幕亮着,上面是三年前她落水戲的視頻——那時的自己在鏡頭前還顯生澀,卻在被撈起的瞬間,本能地抓住了愛麗絲的手腕。
當教練示意結束時,桑疏晚突然比出“OK”手勢,繼續下潛。她在池底找到愛麗絲偷偷放進去的小禮物:玻璃罐裡裝着七顆玫瑰乾花,正是她泡溫泉時必放的數量。罐底刻着極小的字:“別怕,我在水面上數着氣泡呢——愛麗絲 2025.4.17”
破水而出的瞬間,桑疏晚看見愛麗絲紅着眼眶卻還在罵:“瘋子,不知道我會數錯氣泡嗎?”卻在遞毛巾時,悄悄把自己的潛水證塞進她手裡——證件照上,經紀人戴着護目鏡,嘴角罕見地翹着,背景是她們第一次出國時的海灘。
離開訓練館時,夜風帶着春末的暖意。桑疏晚望着愛麗絲開車時放在手剎上的手,無名指根的繭子在路燈下清晰可見。她忽然想起在科莫湖的清晨,對方耳尖的紅色,和戰術揹包裡永遠備好的、防暈船的話梅糖。
“愛麗絲,”她忽然打開防水袋,取出那罐玫瑰乾花,“等拍完洛倫佐的戲,我們去青海湖吧,就像三年前那樣。”經紀人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聲音輕得像怕驚醒回憶:“好,這次我帶十個暖寶寶,二十包解酒糖,還有——”她忽然笑出聲,“還有你愛吃的、包裝紙印小太陽的薄荷糖。”
車載廣播忽然響起《卡農》的旋律,是桑疏晚今早偷偷換的歌單。愛麗絲沒說話,卻把車速放慢,讓月光有更多時間灑在兩人相靠的肩上。遠處的街燈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夜空中的碎鑽,就像她們這些年收集的、藏在細節裡的溫柔——是暖寶寶的溫度,是戰術揹包的暗格,是潛水時彼此數着的氣泡,更是無需言說的、關於“永遠”的承諾。
潛水館的燈光在後視鏡裡漸漸縮小,桑疏晚望着愛麗絲專心開車的側臉,忽然明白,所謂的安全繩、戰術揹包,從來都不是物件本身,而是對方注視的目光,是掌心相觸的溫度,是無論沉入多深的水潭,都知道有人會在水面,爲她數着每一顆升起的氣泡。而這些,纔是她們在娛樂圈風暴裡,最堅實的錨點。
巴黎春日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均勻地塗抹在杜樂麗花園的鑄鐵桌椅上。桑疏晚正用銀叉將焦糖布丁上的糖殼敲出細碎裂痕,手機在桌布下震動時,她指尖還沾着黏膩的甜漿。
“是小周。”愛麗絲的墨鏡滑到鼻尖,露出眼尾那道銳利的弧線,塗着祖母綠甲油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敲出急促的節奏,“狗仔拍到你上週在醫院的照片,配文說你流產後抑鬱就醫——桑霽月工作室半小時前轉發了。”
銀叉“噹啷”落在瓷盤上,焦糖碎渣濺在桑疏晚手腕的紋身貼邊緣。那是朵半謝的紅玫瑰,三天前她和愛麗絲在瑪黑區紋身店隨手挑的圖案,此刻正隨着她攥緊的拳頭扭曲變形。
“她上個月在慈善晚宴抱着我哭的時候,”桑疏晚盯着遠處慢跑的金髮女郎,聲音像凍過的香檳氣泡,“說什麼‘當年年少不懂事,姐姐別恨我’,睫毛膏都哭花在紀梵希高定上。”她突然抓起冰美式灌了一口,冷凝水順着杯壁流進掌心,“現在倒好,直接給我編出個私生子劇本。”
愛麗絲的手指驟然停在屏幕上。作爲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五年的金牌經紀人,她記得清清楚楚:半個月前桑霽月團隊主動遞來和解橄欖枝時,桑疏晚盯着對方送來的道歉信,指尖在“徹夜難眠”四個字上摩挲了整整十分鐘。此刻看着藝人捏緊咖啡杯的指節泛白,她突然伸手按住那隻冰涼的手。
“先別碰國內熱搜。”愛麗絲抽出溼巾幫她擦掉手腕的糖漬,語氣像在處理當年某頂流劈腿的公關危機,“我讓法務部查了,醫院照片是從VIP通道監控泄露的,剛好卡在你陪張阿姨複查的時間點——”她墨鏡後的眼睛眯成刀鋒,“桑霽月團隊買通護工的時候,大概沒想到你會用假名掛號。”
桑疏晚突然笑了,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三個月前她確實在私立醫院待了三天,不過不是爲了所謂的“流產”,而是陪患阿爾茨海默症的張阿姨做康復訓練——那是她剛入行時被騙籤“賣身契”,唯一替她說話的經紀人張姐。
“需要我現在聯繫國內團隊發聲明嗎?”愛麗絲的平板電腦已經切換到郵件界面,“帶不帶當年她買水軍黑你的轉賬記錄?”
“不。”桑疏晚突然抓起椅背上的香奈兒外套,金棕色捲髮在風裡揚起漂亮的弧度,“把巴黎時裝週的行程提前,今晚就飛米蘭。”她低頭給助理髮消息,脣角還沾着沒擦乾淨的焦糖,“順便讓小周把我和張姐在醫院的監控錄像剪出來,重點突出病房裡那幅‘最佳經紀人’獎牌——哦對了,”她擡頭望向埃菲爾鐵塔尖閃爍的光斑,“再附張我和你在瑪黑區的合照,配文‘和全世界最好的Alice在巴黎充電’。”
愛麗絲挑眉笑了,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打。她知道桑疏晚這招是以退爲進——既然對方要拿“隱婚生子”做文章,那就用工作行程和親密合照打破“隱退”傳聞,至於醫院監控裡張姐舉着獎牌的畫面,更是無聲提醒業內:桑疏晚背後站着的,從來不是孤家寡人。
“要提醒國內團隊買幾個‘桑疏晚巴黎’的熱搜嗎?”愛麗絲合上平板,看着桑疏晚對着手機屏幕補口紅,啞光正紅色在陽光下像淬了冰的火焰。
“不用。”桑疏晚突然湊近鏡頭,對着前置攝像頭眨眨眼,指尖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我剛發了條ins,定位在杜樂麗花園。”她把手機轉向愛麗絲,屏幕上是張偷拍的側影:自己倚在鐵藝椅上,愛麗絲正探身替她調整項鍊,背後的埃菲爾鐵塔鍍着金邊,配文是三個火焰emoji。
經紀人突然低笑出聲。她當然明白,這張充滿張力的照片,會讓那些造謠“姐妹反目”的營銷號瞬間啞火——畢竟在娛樂圈,還有什麼比和金牌經紀人親密同遊更能證明後臺穩固?
遠處傳來街頭藝人彈奏的《玫瑰人生》,桑疏晚望着飄落的櫻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橫店通宵拍戲,桑霽月假惺惺送來的那碗燕窩粥。當時她太累沒注意到碗底的碎髮,後來才知道,那是對方故意留下的“證據”,爲的就是第二天營銷號爆料“桑疏晚打壓新人,逼哭同組小花”。
“愛麗絲,”她突然按住經紀人正在收拾文件的手,指甲輕輕劃過對方手背上的刺青——那是她們去年在東京紋的,她的是“疏”,愛麗絲的是“晚”,“等回國後,把我和桑霽月的所有合作視頻剪個合集吧。”
“剪來做什麼?”愛麗絲挑眉,指尖劃過她手腕上已經模糊的紋身貼。
“做證據啊。”桑疏晚笑着起身,任由風衣下襬掃過滿地花瓣,“證明每次她假笑遞話筒時,我都在認真替她擋住鏡頭死角的惡意——”她轉頭望向逐漸西沉的太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現在該讓大家看看,白蓮花的根鬚,到底泡在怎樣的污水裡。”
愛麗絲跟在她身後,聽着高跟鞋敲打石板路的聲音,突然覺得這個總被誤解爲“冷美人”的藝人,骨子裡藏着比埃菲爾鐵塔燈光更璀璨的鋒利。或許從當年在公司天臺,桑疏晚把潑向自己的髒水潑回去的那一刻起,她們就註定要在這充滿謊言的娛樂圈,殺出一條帶刺的星光大道。
手機再次震動,是國內團隊發來的消息:桑霽月工作室開始刪除相關微博。愛麗絲看着桑疏晚在前方突然轉身,對着鏡頭比了個“V”,髮梢還沾着片櫻花,突然明白——這場戰爭,從來不是小白兔與狐狸的對決,而是兩把磨了十年的劍,終於在陽光下露出了寒芒。
戴高樂機場的VIP候機室裡,桑疏晚正在用眉筆在化妝鏡上畫簡易時間軸。從三年前桑霽月第一次買熱搜“桑疏晚耍大牌推搡新人”,到上個月慈善晚宴的“姐妹情深”戲碼,每個節點都標着對應的監控編號和證人聯繫方式。愛麗絲靠在真皮沙發上,指間夾着剛打印出來的醫院監控截圖——張姐舉着2018年“金牌經紀人”獎牌的畫面清晰得能看見銅牌上的劃痕。
“法務部剛拿到護工的錄音。”愛麗絲將平板電腦推過去,屏幕上是段音頻波形圖,“她承認收了桑霽月工作室50萬,按照劇本把‘流產’‘抑鬱’這些關鍵詞‘不小心’說給同病房家屬聽。”
桑疏晚的眉筆在“2023.11燕窩粥事件”上重重畫了個圈。當時她因爲急性胃炎住院,桑霽月帶着燕窩來探病,轉頭就有營銷號發“桑疏晚住院仍不忘打壓後輩,逼得桑霽月躲在樓梯間哭”。現在想來,病房裡那束藏着微型攝像頭的百合,應該也是同一時間擺進去的。
“把錄音剪30秒片段,重點留那句‘霽月姐說只要演得像,以後資源隨便挑’。”桑疏晚放下眉筆,指尖劃過鏡面上“2019.3戛納紅毯摔跤”的標註,“再把那年戛納我禮服裙襬被縫死的監控調出來——你記不記得,她當時蹲下來幫我扯線頭,鏡頭拍得可清楚,指甲縫裡還留着銀色絲線。”
愛麗絲突然笑出聲,從名牌手袋裡摸出U盤:“巧了,我剛讓老金整理了當年服裝組的轉賬記錄。桑霽月給裁縫打了15萬,備註是‘定製特別款’——結果你穿的高定裙襬被做了雙重暗釦,走三步就得絆一下。”
候機室的落地窗外,法航的空客A380正滑向跑道。桑疏晚望着機身上的星空塗裝,突然想起去年在米蘭,桑霽月在後臺假借給她整理裙襬,實則扯掉了她禮服的隱形拉鍊。當時她靠愛麗絲用胸針臨時固定,硬是笑着走完了全程,第二天熱搜卻是“桑疏晚身材走形,胸針都遮不住副乳”。
“到米蘭後,我要接受《Vogue Italia》的直播採訪。”桑疏晚打開手機,翻出時尚編輯剛發來的提綱,“問題裡有問‘如何看待娛樂圈姐妹情誼’,你說我是該提慈善晚宴的眼淚,還是講講有人給我禮服動手腳的事?”
愛麗絲起身替她整理風衣領口,指尖在她鎖骨處的痣上輕輕點了點:“不如讓他們看看這個——”她從手機裡調出張舊照片,2018年慶功宴,桑霽月笑着給桑疏晚遞酒杯,鏡頭沒拍到的角落,她的小指正勾住杯腳往外推,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口晃出危險的弧度,“當時你喝的是我調的無酒精版本,不然現在右手虎口的疤該更長三釐米。”
登機提示音響起時,桑疏晚突然收到小周發來的國內熱搜截圖:#桑疏晚巴黎路透#爆在第一,配圖是她和愛麗絲在瑪黑區牽手逛紋身店的背影,陽光把兩人交疊的影子拉得老長。熱搜第三是#桑霽月刪博#,底下熱評全是“姐姐別慫,正面剛啊”。
“要不要讓國內團隊把當年你替我擋酒進醫院的病歷放出來?”桑疏晚跟着愛麗絲走向登機口, heels在地面敲出利落的節奏,“還有她買通化妝師在我粉餅裡摻熒光粉,導致我過敏爛臉的診斷書——哦對了,”她突然轉身對着機場攝像頭勾起脣角,“記得把我每次出席活動,她‘不小心’撞掉我耳環、踩住我裙襬的視頻剪成合集,就叫《最佳女主角的即興表演》。”
愛麗絲看着她髮梢跳動的金色光斑,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雨夜。19歲的桑疏晚渾身溼透地撞進公司大門,手裡攥着被撕成碎片的“賣身契”,領口還沾着不知誰潑的咖啡漬。後來她才知道,是桑霽月故意泄露她試鏡成功的消息,引來了黑粉堵在電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