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橘青登，你身爲毗盧遮那的持有者，就只有這麼點本事嗎？”
因“無我境界”的加持，般若的口吻格外平靜，語氣無悲無喜……這反而更讓人覺得惱火了。
青登無視其嘲諷，也無暇去顧及其嘲諷——因爲就在這一刻，新的斬擊來了。
只見般若後撤半步——後退的步伐中藏有蓄力的動作——接下來的一瞬間，彈躍而出的身軀挾着刀芒直向青登撞來。
舉過頭頂的刀鋒、平平無奇的下劈……雖是普通的招數，但他這一斬的威力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實在是不爲過。
刀鋒未至，可青登已經感受到了銳利如刃、沉重似山的風壓。
他分外勉強地往側邊閃身，姑且是躲過了這一擊。
長曾禰虎徹切開已無青登身影的大氣。
就在其刀鋒即將砸進地面的前一刻，它驟然停住，停在地面上方寸許有餘的位置。
從肉眼難辨的高速猛然降至零速……由此引發的風壓往四周席捲開來，滾滾作響。
僅眨眼的工夫就讓迅若奔雷的刀驟停——光憑這一手，就足以斷定般若此時對力量的掌握，已達難以效仿的境地。
長久以來日積月累的戰鬥經驗告訴青登：此時若不打斷般若的攻勢，接下來他定將承受連綿不斷的追擊。
於是，他暗咬牙關，未等自身腳步穩定，反手就是一刀，斬向般若的身軀。
雖是倉促一擊，但時機挑得很好。
自下方揮斬而上的毗盧遮那在半空中劃出驚心動魄的弧線……卻被長曾禰虎徹以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道給彈開了。
般若的攻勢讓青登顧此失彼，窮於應付。
青登的反擊卻沒能給般若帶來任何威脅、殺傷。
但凡是有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青登已陷入絕對劣勢！
力量也好，速度也罷；進攻也好，防禦也罷，般若已全面超越青登，沒有任何弱項。
尤其是他的反應速度，遠遠凌駕在青登之上。
“無我境界”帶來的最大加成，還是當屬專注度。
因心無旁騖，腦海中沒有半點雜念，故省去了“思考”的環節，全憑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來展開行動！
這般一來，反應速度自然奇快無比。
不論是應對威脅，還是把握戰機，他都遊刃有餘。
如此狀態下，青登莫說是砍中對方了，連其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隨着時間的推移，此消彼長之下，二人的差距愈發明顯。
只見青登的肩、胸、小腿等各處地方被切割出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傷口。
流淌不止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小半個身軀。
得虧青登擁有天賦“鎖血+7”。
【注·鎖血+7：血液活力高，造血功能強大；激活紅細胞代謝，提高血紅蛋白的氧飽和度，增強身體組織對氧氣和ATP的利用；激活機體的免疫系統，增強噬菌能力；失血量佔總血量的50%纔會引起身體不適，失血量佔總血量的70%纔會導致嚴重性休克或死亡。】
若是換作一般人等，流了這麼多血哪怕不死也要當場昏厥了。
雖有天賦“含疼忍痛+8”的輔助，但這也只是削弱疼痛的影響，並非完全消除疼痛。
除了外部的疼痛之外，內在的痛楚同樣讓青登感到苦不堪言。
迎面斬來的密密匝匝的刀芒，讓青登連換氣的時間都沒有。
在很多時候，他是在缺氧的狀態下戰鬥。
因此，他的兩肺早就因缺乏氧氣而開始發脹、發痛。
就在這時，青登忽然感受到泰山墜頂般的恐怖壓力——面前的般若高高揚起刀尖，採八雙構式。
顯而易見，他的這個姿勢隱藏着驚人的爆發力！
從擺出架勢到揮刀斬來——前後只過去彈指的時間。
咻！！
鐺！！！
破空聲與格擋聲幾乎同時響起。
青登無力閃躲，只能將掌中刀豎直地架在身前，硬接這一擊。
氣浪飛濺，一同飛濺出去的還有刀身的碎片。
不出意外，這又是一記使雙方的刀都多出新的明顯豁口的對撞。
沛然莫之能御的恐怖力道順着刀身傳遞至青登全身。
青登被直接擊退，身體收勢不足地向後暴退，雙腳在地上犁出淺淺的溝壑。
說來也巧，當他穩住身形時，恰好停到了桐生老闆的身旁。
根本顧不上分心查看桐生老闆的現狀，青登急忙架刀，重整旗鼓，準備應對接下來的猛攻。
可奇怪的是，這一回兒，般若沒有再急着攻來。
只見他踩着輕鬆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向青登。
本已佔盡優勢，卻突然停下了進攻……用屁股來想都知道，般若絕對沒安好心。
雖很清楚其中必有貓膩，但青登也不管其他了，藉機休整自身要緊。
難得的喘息之機，豈有浪費之理。
青登不放過任何一秒，“呼哧”、“呼哧”地貪婪吞吸新鮮的空氣。
般若在青登面前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同一時間，他再度開口，以他那無悲無喜的冰冷口吻對青登說道：
“真無趣……我說啊，你就沒有更多的本領了嗎？”
未等青登予以迴應，他就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我聽說你擅使拔刀術。”
“你所掌握的拔刀術，應該就是師傅的‘流光’吧？”
“既如此，快使出來給我瞧瞧吧。”
“讓我看看你到底將師傅的‘流光’學去幾分。”
青登肅穆地瞪着般若，不作應答。
刻下的般若非常放鬆，連戰鬥架勢都未擺出，直挺挺地站着，雙臂自然下垂。
不難看出……他已完全不把青登放在眼裡！完全一副“貓戲老鼠”的模樣！
雖很囂張，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有囂張的成本。
從方纔二人的交戰狀況來看，哪怕按保守估計，頂多不出二十個回合，青登就會倒在般若刀下。
對於般若這番挑釁般的話語，青登還是不言語，不作任何迴應。
他擦了把汗，繼續直勾勾地緊盯着般若。
此時此刻，他正全力開動腦筋，思索破敵之策。
——不愧是能讓桐生老闆分外看重的奇才啊……
打到一半陡然突破，領悟了傳說的“無我境界”，一舉扭轉戰局……青登還以爲這樣的情節只會發生在小說家、評書人的口中。
這事兒雖很離譜，但還在青登的理解範圍之內。
畢竟，桐生老闆早就說過了，這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他有這樣了得的本事，倒也吻合桐生老闆對他的描述。
體能、專注度、招式技巧……各方各面無不落後對方。
如此，將獲勝的希望寄託在威力強大、無往不利的“流光”上，倒也未嘗不可！
然而……“流光”是他的最終奧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能輕易用出。
青登有種預感：即使使出了“流光”，他也無法打敗般若！
就在這個時候，青登陡然聽見桐生老闆的聲音。
“橘君……”
桐生老闆在呼喚自己……因爲般若還在自己眼前，所以青登不敢分心。
他只能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去看桐生老闆。
只見桐生老闆沉着臉，表情嚴肅，壓低嗓音，以只有他們倆才能聽清的音量對他說：
“這是我跟克己的恩怨，你本沒有必要摻和進來。”
“你先行一步吧。”
“讓我來對付這個已經走火入魔的笨徒弟。”
“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兒。”
“即使眼下不敵對方，假以時日也定能超越他！”
雖然桐生老闆說得很委婉，但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快逃吧！
從桐生老闆刻下的表情神態來看，般若的臨陣突破確實是超乎了他的預想！
桐生老闆自然瞭解“無我境界”的強大。
他深知“無我境界”下的般若，絕不是目前的青登所能應付的對手。
爲了保全其性命，直接勸青登速速逃命……桐生老闆對般若的忌憚、對青登的擔憂，已然是溢於言表。
雖然他努力以一種輕鬆的口吻來勸青登逃離，說得自己好像有辦法對抗般若似的，但青登窮盡自己的樂觀心態，也不認爲眼下用盡氣力、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桐生老闆，在獨自面對般若後會有什麼好下場。
此處是樹木繁盛的嵐山，地形複雜。
倘若青登鐵了心的要逃，憑藉地利之便，青登確實是很大概率逃出生天。
可之後呢？
般若儼然已是個失了理智的魔怔人。
爲了能讓桐生老闆承認其實力，青登覺得他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方纔他舉刀欲斷桐生老闆一臂的那幕畫面，現在仍深刻地印在青登的腦海深處。
“……”
青登深深地看着桐生老闆，作思考狀。
少頃，他忍俊不禁似的露出笑意。
“……桐生老闆，仔細想來，你以前真的幫了我很多呢。”
“既傳授我劍術，也幫我開拓眼界。”
“你明明幫了我這麼多，可我不僅沒有好生報答你，還總是給你添麻煩。”
“就連與阿舞的婚事，也是多虧了你的忙前忙後。”
“所以……請你看着吧！”
說到這兒，青登猛地拔高音量，同時挺立身形，目光如矩地看着對面的般若。
“雖然我還只是一個羽翼未豐的小屁孩，不敢稱成熟，但我的翅膀已足以替你遮擋風雨。”
“以前都是你來保護我。”
“現在，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看着吧，我將斬斷所有應斬之物，護下所有應護之人！”
說罷，青登持刀進身，從桐生老闆的身邊離開。
在桐生老闆的驚異目光的注視下，他大步走向般若。
看着朝他這邊筆直走來的青登，般若冷冷道：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我隱約聽見師傅他在勸你快逃。”
“你這樣真的好嗎？置師傅的好意於不顧，傻乎乎地跑來送死。”
“你我眼下的差距，可不是你集中精神、豁出性命就能彌補……”
未等般若說完，青登就語氣不耐地打斷道：
“吵死人了，你平日裡一定沒少被人嫌囉嗦吧？”
雖然在“無我境界”下，般若的表情變得很少，幾乎沒有情感波動，但在聽見青登這番嘲諷後，他的眉宇間還是掛起一抹若隱若現的不耐之色。
“你剛纔說‘勝負已分’？呵，你還真敢說啊。”
“未到最後，誰知勝負幾何？”
青登一邊說，一邊岔開雙腳，揚起刀尖，霞段起勢，明晃晃的刀尖直指般若胸口。
“別嘰歪了，快讓我們繼續吧！”
“我身上的血液好不容易纔滾燙起來，可別讓它又涼了！”
般若聽罷，冷哼一聲。
“既然你鐵了心的要送死，那我就如你所願！送你去見閻王吧！”
語畢的這一秒，他從原地消失。
到了下一秒鐘，他出現在青登跟前，揮刀即斬。
一如方纔那般的超高速斬擊，像極了從空中滑翔而下的雄鷹，毒辣且刁鑽。
按照般若的設想，面對他這一擊，青登所能做出的應對，無非就是“勉強防禦”或“狼狽閃避”。
可沒承想，就在般若揮刀的同一瞬間，青登身形化影，流暢地閃身至般若身側，使他劈了個空。
不論是閃躲的時機還是閃躲的速度，全都無可挑剔！
同樣無可挑剔的，還有青登的還擊。
咻！！
青登的手肘猛地彈開，刀如流星，直劈般若眉心。
在“無我境界”下，不存在“大意”、“焦躁”等負面情緒。
般若絕對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躲了過去……然而，毗盧遮那的刀尖還是擦過其眉角，劃出一條細小的傷口。
感受着眉角處傳來的輕微疼痛，般若難抑驚詫地扭頭看向青登。
青登還是那個青登，外表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可是……此時的青登，就是給般若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
瞬息萬變的戰局，可不會讓般若有任何餘力去思考問題。
青登趁勢滑步進身，勇猛無畏地與般若戰作一團。
乍一看去，依然是般若佔據上風。
般若的凌厲攻勢死死壓制住青登，依然在青登身上不斷製造傷口。
可是，每隔幾招，青登就會發出讓般若倍感威脅的攻擊，使般若遲遲不能徹底打敗青登，終結戰鬥。
不僅如此，青登的反擊頻率似有上漲之勢！
原本一邊倒的戰局，就這麼突兀地出現零星轉機。
起初，般若仍是那副視青登爲螻蟻的囂張模樣。
但漸漸的，他臉上的囂張神情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濃郁的驚愕之色——縱使有“無我境界”所帶來的“冷麪效果”，也無法遮掩住這顯著的神態變化。
身爲正與青登交戰的對手，他清晰分明地感受到：青登正在不斷變強！
每過一秒、每過一招，他都在變強！
——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回事……？！
般若暗咬牙關，發狠似的猛衝向青登。
如此，恰好與同樣朝他撲來的青登撞了個照面。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確實是對上了青登的眼神——一對閃爍着亢奮光芒的眼眸，惡狼似的緊盯着他。
……
……
——我有多久沒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
激烈躍動的心臟使青登耳膜深處反覆傳出“咚”、“咚”的沉悶響聲。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青登總感覺自己彷彿聽見體內熱血涌動的聲音。
——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身邊已經沒有能與我匹敵的對手。
——要麼是不堪一擊；要麼是稍微用點力就一敗塗地。
——竟然能在戰鬥途中突破，領悟傳說中的“無我境界”……厲害！無愧“絕世天才”之名！
——焦灼的困局……
——難纏的對手……
——疲憊的身軀……
——作痛的傷口……
——真讓人懷念啊……我又回到絕境之中！
——如此正好！久違的滾燙感傳遍全身！
——般若也好，還是什麼人也罷，我會將你們統統擊敗！
——爲了保護愛人與親友，爲了保護所有理應保護的人，我將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
……
連擊未果後，般若調整身體朝向，然後又如肉食猛獸般撲向青登。
面對般若的新一輪的追擊，青登陡然做出異常之舉——他忽地低下頭，陰影很好地藏住他的五官神態。
他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般若來攻，只默默以右臂單手舉刀，刀尖直指般若眉心。
就在這一瞬間，般若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瞳孔猛地一縮，隨後條件反射般地頓住身形，然後縱身往後一躍，遠離青登。
“嗯？怎麼了？爲何不過來？”
青登一邊說，一邊緩緩擡頭。
率先闖入般若眼簾的，是一對正閃爍奇異光芒的雙眸。
“真正的戰鬥纔剛開始呢……快讓我們繼續吧！”
語畢的瞬間，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勢”從青登身上噴發而出！